兰左右手各拿了一个面具,心底纠结万分——他什么意思,是喜欢这两个面具让她买给他的意思吗?可她身无分文啊——
兰扭头,看了看站在她背后笑眯眯的摊主一眼,相当不好意思得商量:“改天给钱可以不?”
摊主回了一句什么。
又是乱七八糟的鸟语……兰风中凌乱了,她在买东西不交钱和西蒙难得让她买东西送他两件事上衡量了半天,最后只得涨红了脸大吼一句:“我明天就来给钱——”然后撒腿就跑,而那个摊主居然也不追上,而是笑眯眯的说着什么“buona fortuna”这类的。
兰跑了几步见摊主没追上,迟疑得回头,却见摊主在向其他买家介绍着,兰低头看着手中两个面具——老泪纵横了。
兰在镇中心晃荡了一圈,她没有发现西蒙的身影,但此次她并不觉得惊慌,不知道为什么,当西蒙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开始,她发现自己原本郁结忐忑不安的心居然神情地得到了安抚,似乎有个笃定的声音告诉她——那个男人,是不会丢下她的。
兰驻足,抬头,望着升空的月亮,叹息:无论怎样,只要别丢下她一个人就好。
绕了一圈的兰发现,很多游客镇民都有一个面具,有的甩在手里,有的挂在脑后,有点攒在衣服中,兰估摸着这次集会的主题可能是化妆晚会,遂也没多想什么。
很快镇上的大钟敲起了六点钟的声响,钟声响毕,开香槟的声音合着众人的欢呼声在第一声响起,就着欢乐的氛围,兰忍不住和周围的人鼓掌欢叫。
很快就有几个外国人围着兰,将她往长桌方向推,兰也不推拒,笑眯眯得走到桌前,看着各国美食,她经不住食指大动,挑了个奇怪的东西放在嘴里,尝一口,脆脆的相当好吃。
等尝遍了就近的美食,兰放眼望去,桌子还很长,许多奇形怪状的食物似乎都在等待着她的品尝一样,兰舔了舔唇角想要移动阵地,却有几个热情的外国人来找她拼酒。
兰摆了摆手,一面说声对不起一面又经不住开始找西蒙的身影。
这个吃货——兰在心中吐槽自己,居然因为吃的而忘记了另外个重要的人。
还没等兰环视一圈,突然有个戴着小丑帽子的人拿着话筒大声说了什么,然后聚集在长桌前的游客们相互望望,然后笑嘻嘻的开始挨个得搭着左右两边人的肩膀。
接龙般的肩搭肩,将长桌前的游客们连成了一条线。
紧接着,主持人哼了个欢快的曲调,而接龙的游客立马自发的接上,并围着长桌跳起了类似兔子舞这样的拍子舞蹈。
由于人数众多,刚开始步调还有些混乱,时不时有人掉队,或者断线,但随着对拍子的熟悉,一条长长的人龙居然能很整齐得跳起拍子舞。
实在是很有趣的体验!
兰在队伍中,笑得很开怀。
事实上,每一个人都笑得很开怀。
这种笑,完全是发自内心的,没有一点的压抑和痛苦,充满了向上的能量和激荡的痛快。
在重复了三四次小曲调后,主持人做了个继续用餐的手势,然后游客们都收回手继续敞开肚怀用食。
要说外国人的开放还真没的说,这样一次简单的小舞曲,居然也促成了几对看对眼的青年男女,兰笑望着他们,不知为什么,居然会滋生出羡慕的感觉。
兰拿起了一块德国长面包,深深吸了一口气,果断退出了长桌,寻找西蒙的身影去。
果然不出她所料,西蒙并没有在长桌前用餐,他只是端着一杯香槟,抱着胸,安静地站在舞台前,因为晚会并未开始,舞台前面只不过有几个零星的孩子,大伙儿全享受美食去了。
兰站在西蒙的身后,吐了一口气,走到西蒙面前,拿出面包,道:“光喝酒不好。”
西蒙瞥了德国面包一眼,光面包的模样就能让人产生类似牙齿会被咬断的感觉,西蒙瞥了兰一眼,似笑非笑。
兰红了脸,她明白她的小动作已经被眼前的男人看穿,她讪讪放下面包,心中很想冲西蒙大吼一句:西蒙你知不知道你就好像德国面包一样是个硬骨头很难啃?!但她真心不能这么吼……兰挠了挠脸颊,突然想起将两个面具递给男人。
男人没接,淡淡得回望她。
兰以为西蒙困惑她怎么能买到这两个面具,于是有些结巴得解释:“我、我没抢啊,我和老板说、说清楚了,明天给他钱。”
男人没有说什么,只是一饮而尽香槟,最后将空杯子递给兰,顺手把白色面具拿走。
兰目瞪口呆,不明所以:“这个不要吗?”
男人睨了兰一眼,没说话。
兰虎躯一震,很狗腿的说道:“我给你拿酒,”然后把德国面包硬甩给那人,不容置喙,“晚餐必须吃点!”然后转身就向长桌跑去。
男人低头看着手中的简易面具,耳边响起那几个男孩的话,幽深的眸子蓦然又暗沉了几分。
第43章
兰端起一杯香槟欲转身离开时,眼角的余光撇到了混杂在各色酒水中的GIN,然后她停了下来。
嗯……为什么西蒙又叫琴酒呢?兰目不转睛得盯着她眼前的酒瓶标签,开始止不住天马行空起来,人声鼎沸似乎也不能干扰她越飘越远的思绪,直到似乎有人要拿走GIN时,她猛然回神大喝一声,双手伸出就紧紧抱住了酒瓶。
对方想拿酒被兰这一出吓了一跳,蓝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兰。
这是一个英俊的外国青年。
兰被青年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砸了砸嘴说道:“我、我先看上这酒的……”一想,人家听不懂,连忙翻译,“I……”
“是这样吗?”对方一句纯粹的日语打消了兰接下来的话,兰惊愕地看着青年,问:“日本人?”
青年扑哧一笑,有趣得反问:“你眼中会说日语就是日本人吗?”
兰面色大窘,但还是执意得抱紧了酒瓶,这一小动作让青年再度失笑:“你真是个有趣的小东西。”
小东西?兰瞥了青年一眼,暗忖他日语虽然说得很好,但毕竟是外国人,所以暂且大方得原谅他的用词不当吧。
想归想,兰也无意和个外国人牵扯太多,今天晚上,她已经领教过外国人的热情和不拘小节了,这对一向严谨注重礼节的大和子民来说可是相当吃不消的。
兰向青年点了个头致歉,然后顺手拿了瓶纯净水就往舞台方向走去,然而青年似乎对兰来了兴趣,他长腿一迈跟到兰的身后,笑微微道:“你这是去哪?晚会8点才开始。”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也不想认识我现在有事请你闪开。兰如此想着,不仅加快了脚步,青年却突然挡住了她的去路:“我叫凯文·阿波菲斯,你呢。”
先生我好像没问你的名字——兰瞪着凯文伸出的手,却还是下意识地得体回到:“你好我叫毛利兰。”我叫猪头——
兰谨慎地看着凯文,青年的五官很温和,没有一丝戾气和阴狠,明显一副久经阳光爱抚的社会大好青年的模样,但兰心中却忍不住冷笑:连伏特加那个面相憨态老实的家伙都可以是混黑社会的,所以古人说的好——知人知面不知心。
凯文对兰的防备不以为意,他的唇角摆开一条柔和的弧度,淡淡问:“是你自己要喝酒吗?这酒度数不低呢。”
所以我拿了水——兰依然瞪着凯文,仿佛他下一秒就会出手夺走她的GIN一样,凯文不仅失笑,他朝四周望了望,然后低头看着兰问:“就你一个人嘛?你的伙伴呢?”
兰更加警觉得望着凯文,她觉得她并非草木皆兵,而是眼前这个青年给她的感觉并非像其他游客那么单纯,当然,在不清楚青年的身份之前,她也不好胡乱给青年定了什么莫须有的罪名,可她怕,她怕西蒙的身份,她怕她会给西蒙带来麻烦。所以她宁可自己有些神经兮兮的,也不敢让自己太过暴露。
兰的摸样让凯文有些无可奈何,他微微拉开与兰的距离,彬彬有礼道:“兰小姐,我刚刚的行为有吓到你吗?”
“……”兰摇头,移开了瞪着凯文的视线。
“那么,我做了什么让你觉得很讨厌的事吗?”凯文优雅地望着兰,耳际的棕色发丝滑过面颊。
兰的脸慢慢涨红,在凯文的注视下,许久才讪讪道:“我、怕、生。”
果不然,她的话再度让青年失笑,他手掌握拳虎口掩唇,遮挡泄露笑意的唇角,眉眼里的风发却是怎么也挡不住的。
兰的脸越来越红,她开始自我反省,到底为什么突然间就处在了这么尴尬的境地里?还有,这个来路不明的自来熟的外国友人到底是个什么事啊!
果然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吧!兰想也没想,拔腿就溜,凯文这回倒是没跟上,他叫住了兰,等兰不甘不愿得回头时,才轻轻晃了晃套在手臂上的恶魔面具,微笑:“我们很快会见的。”
兰怔怔看着那个恶魔面具,下意识得看看自己手上的蝴蝶面具,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她狐疑地看着凯文,凯文却挥了挥手,回到了长桌前。
“化妆晚会?”兰自言自语的,突然拿起GIN,恶狠狠道,“你的度数太深了!”然后左右看看见没人看她,于是悄悄拨开酒盖,果断倒了一些,然后……掺水。
以一比一的比例兑了酒后,兰心情愉快——谁说GIN的烈性难以驯服?今儿她毛利兰就要彻彻底底的驯服这烈酒!
心里的豪言壮语在看到西蒙后彻底灰飞烟灭,兰愁肠百结得把GIN递给西蒙,轻声道:“你是喜欢喝这酒的吧?”
西蒙瞥了酒一眼,从兰的手中拿走了杯子,淡漠的眸子紧紧凝视着兰,他慢腾腾地用兰上交的酒倒满了一杯,然后在兰的全神贯注下缓缓移到嘴边。
唇碰触到冰冷的玻璃杯口,摇曳的酒水在杯子里映着月色的光辉,兰瞪大眼睛看着西蒙慢条斯理的动作,就在第一滴酒水碰触到男人的唇时,男人清冷的眸子蓦然一抛,单手一捞就兰圈入怀中,接着在兰的目瞪口呆中将杯子凑到兰的唇边,硬是灌了她一大口。
兰被整得触不及防,烈酒虽兑水,但谁经得起这么大口的灌下那,兰被呛得呼吸困难,眼角已然开始发红,她一手抓住西蒙的手臂,一手捂住口鼻猛烈地咳嗽着。
等舒服点了,才龇牙咧嘴得瞪向男人,但男人只是好整以暇地转着酒杯,面无表情的摸样似乎刚刚恶劣的行径并非出自他手。
兰那个气结啊,她咬着唇,再度咳了一声,有些怄气。
男人拇指摩挲着杯口,半合着眼皮没有说话。
等到兰做完心里建设,看到男人的动作时,不仅又是一愣。
方才没注意,现在才想到,她刚刚嘴巴碰到的地方似乎就是西蒙嘴唇碰到过的——间接接吻?意识到这点后,兰不仅开始心跳加速,她捂了捂果然开始发烫发热的脸颊,有些羞愤:西蒙这厮,铁定是故意的!
而且看看他现在的动作……明明就在摩挲她刚刚碰到过的杯子边缘吗?兰的眼睛不受控制得瞄向男人的动作,不知为什么,她会突然脑补成男人的拇指其实在摩擦着她的嘴唇——暧昧而又色情的……
等兰意识在自己想了些什么东西后,她的脸一阵青一阵红,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兰撇开脑袋,咬着下唇,又开始做心里建设,大概是气氛太好的缘故,让她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幻想,并且这里面肯定有酒精作祟!
这样想之后,兰心里舒坦了许多,她重新看向西蒙,却见西蒙正直勾勾得望着她。
兰呼吸一窒,有些结巴:“干、干嘛这么看我?”
西蒙拨了拨白色面具,轻描淡写的:“会开我的玩笑了。”
兰有些心虚,有时候她觉得西蒙简直不是人,为什么他总能一眼开穿她的小动作。
两人就这么安静的站着,沉默无言,半晌,西蒙微微弯身,靠向兰,兰因为他的动作,身体不自然得一颤,随后她感觉到耳边有一股暖气呵过。
男人身上有股酒香,不浓郁,但很清冽,很像方才她拨开GIN的瓶盖时,一时间闻到的那股陈酿的气味。兰很奇怪,男人并没有喝GIN,为什么身上会有那股清冽的酒香?
兰有些恍惚,她的思绪开始不受控制的飘忽起来,或许西蒙之所以叫琴酒,是因为他身上总散发出这股酒香吧?
等兰回神的时候,她才发现一直别着银发的男人已经散开了长发,那拢瀑布般的长发在夜月下显得别样的清冷干净。
男人拨了拨耳际的发丝,又扶了扶兰墨色的刘海,然后才说道:“晚会结束前不要散开。”
兰不解得望着男人,后知后觉的摸向后脑勺,然后发现她的头发被束起。
而根据捆绑头发的玩意的触感,很有可能就是西蒙一直别着头发的那根黑色丝带,兰有些迷惑得看着西蒙,却见男人淡淡道:“晚上,好好玩。”
好好玩?
非常具有迷惑性的三个字。
兰不能肯定男人所谓好好玩的主语是不是她,她只知道,不论怎么,男人不会伤害到她。
这点,再清楚不过了。
兰怔然望着长发披肩的男人,本想伸手触摸银发的手却停顿在半空中,她迟疑收回手,有些茫然得盯着那头银发。
心境的不同,竟会让眼中所见之物变得全然不同起来。
西蒙,你有一头漂亮的银发——这句话,怕她以后再也不会对这个男人说了吧。
兰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开始变得低落,她赶紧摆正态度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
真是让人哑口无言的问题啊。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想问什么为什么。
西蒙直视兰的双眸,半晌,才抽走了兰手里的蝴蝶面具,他翻看蝴蝶面具,然后在兰的注视下替她戴上。
男人的动作很轻柔,布满厚茧的手轻轻拨开少女耳际的发丝,将面具的皮筋勾在耳后。
蝴蝶面具不似男人手里的白色面具,面具做得很精致,每一笔每一画精心巧妙,凸起的纹路栩栩如生,仿佛真的是一只张开双翅的蝴蝶。
戴上了蝴蝶面具的兰,遮去了不少眉眼间的英气,却更加凸显了少女那双晶亮纯粹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