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沉吟半晌,才道:“让毛利兰易容成普通女人跟随在查理曼身边接触琴酒,一来试探琴酒和毛利兰之间是否有联系,二来下个下马威。”凯文目光锐利盯着大荧幕指出托雷斯所举的目的,“琴酒生平最在意的两个人现在都在我们手里,即使是琴酒这样的人怕也会有一刻的心里动摇吧……舅舅,你一开始就不相信毛利兰。”
托雷斯只是一笑,操作后端设备回放之前赌赛的录像,最后画面停留在易容后的兰的脸庞上,拖动,放大,表情一览无遗,人皮面具或会遮挡住些什么,却绝对掩盖不了那双饱含情意的双眼,这眼神让凯文心中一沉。
“就算我们把这样一个真实的恶魔摆放在她面前,威胁也罢利诱也罢,甚至让她看了一场那个男人毫不留情的解决身边的人的场景,也不能动摇他在她心中的地位。凯文,你说毛利兰是个感情至上的人,的确,我看出来了,你细心的照料和刻意的话题引导的确一度让毛利兰摇摆了,可最终……你小看了那个男人在她心里的重要性。”
托雷斯走到凯文面前,看着他:“对你把筹码压在毛利兰身上,我一直未置一词,那现在,看到这画面,你还能相信毛利兰吗?或许毛利兰没有和琴酒接触过,但我相信,明天她就算真的拿起了枪,也会调转枪头对准我们。”
凯文垂眸,一言不发。
“让他最在意的人给他一枪?这自然是非常不错的建议,可惜……”托雷斯扭回头,看着荧幕上女人眸中的羞怯,却只是冷冷一笑:“女人,终归是信任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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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文进入兰的房间,兰背着房门站在窗户前,月光将她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许是听到了声音,兰转过头看了眼凯文,平静道:“是时候告诉我明天我该干什么了吧?”
凯文兀自坐到床上,目光冷漠得盯着兰。
兰只觉自己是只被毒蛇盯住的青蛙,全身僵直,她皱眉道:“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凯文抛了抛眼皮,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原本我挺愿意相信你的。”
兰惊诧了一声,凯文却陡然转移话题:“明天,兰小姐安静得待在房间里就可以了。”
兰一悚,激动道:“为什么?”
凯文直直盯着兰,目光锐利而寒冷,兰心跳一窒,移开目光。
凯文嗤道:“如果不是心虚,又怎么不敢看我?”
兰重新看向凯文,咬唇:“我没有,只是你的眼神我不喜欢。”
“明明你和琴酒两人无论是三观还是对事物的看法皆是背道而驰,甚至那个男人的一些行为本该是你不能忍受的……兰小姐,为什么你执拗的选择站在他那一边?”
兰晃了下神,呢喃:“我……站在他那边?”
“你的表情告诉我,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真实的想法?”凯文来到兰的身边,面向窗外,明黄的月亮有圈浓重的毛晕。
“或许我该相信你的确有了给琴酒一枪的准备,但是我也应该评估一下,假如你见到琴酒本人,你的想法是否还会那么坚定?”
兰惶然摇头,双目发愣:“我不懂你的意思。”
“白天,琴酒是认出你了吧。”
兰左手无名指一跳,抬头看凯文。
“那么肆无忌惮的吻你……”凯文托起兰的下巴,缓缓靠近,“像是宣示主权般的霸道放肆,他是做给谁看?”
“嫉妒心作祟?看我和你这般亲昵,就迫不及待的做一些事来挑衅?”
“不过让他始料不及的应该是你的反应吧。而恰好是你最真实的反应,让我明白,让你成为最后断送琴酒的子弹,似乎是一件非常不明智的事。”
“我的反应?”兰重复呢喃,似好不自知,“我什么反应?”
托下巴的动作陡然改为捏,凯文一改先前温和的面容,双目赤红神情暴躁,他讥笑道:“就好像刑侦案件,催眠师做了无数的前戏,嫌疑犯终于要进入催眠中一样,鬼知道打哪来的闹铃让嫌疑犯回到的现实,也让催眠师先前所做的一切前功尽弃。催眠师的心情该是如何呢?千辛万苦毁于一旦,真实叫人好生生气,可是……”气氛陡然一变,凯文目露笑意,“至少不算完……与其让嫌疑犯将计就计让催眠师误以为催眠成功而讲一些事实而非的话,还不如另辟蹊径找到证据,毛利兰,我承认我失败了。”
“即使此刻你告诉我你没有动摇杀琴酒的心思,但难保明天见到他,你又着了魔一样。”靠近兰的耳边,凯文柔柔道,“明天生死一战,不容有闪失,所以,你就乖乖得待在这里。”
兰手掌握拳,面色死白,她深呼几口气:“如果……不用我杀掉他,那么,留着我又有什么用?”
凯文放开兰,笑着:“明天赢,你自然没有用处,如果输……至少还可以当筹码。”
兰看着凯文,盯着青年,轻声说道:“从始至终我只是颗棋子。”
凯文抿唇不语。
“时而献好时而威胁,你是从来没有真心实意对待过别人。”兰垂眉望着地面上黑长的影子,“西蒙……到底是和你完全不同的,至少,他不会利用感情。”
“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愿意用任何恶意揣度你。”兰坦然面对凯文,微微一笑,“所以,你说不需要借我手杀掉琴酒,我也是乐意的。原本,我就不大自信……”
“明天……明天我会在这里等,无论最后开门的是你们还是他……我都会坦然面对……”
凯文深深看了眼兰,直到走出兰的房间也未置一词了。
“好好看着。”对着看守在门口的两人说道,凯文大步流星得离开。
第70章
兰坐在床头,面朝窗外。
经过漫长的等待,东方渐亮,黑暗一瞬间消散于无形。
天亮了。
兰深吸一口气,从床上爬起,她缓步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房间光线昏暗,她只能看见镜子里模糊的一个影像。
缓缓的,她举起手抹上后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后颈时而传来一阵灼痛,最近是越发频繁了。
兰放下手,拉开梳妆台的抽屉,一柄精致的左轮手枪安静得趟在那里。
她摸上手枪,神情有点恍惚,只到房间的门锁咔嚓一声才回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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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维斯会所,交易地。
在通往圣维斯会所的主道上,车长如龙,尖锐的鸣喇声此起彼伏,稍稍没耐性的人已经走出车厢在外头四处乱晃。
琴酒踩灭烟头的后一秒,伏特加从前方赶了回来,还没来得急喘口气就道:“FBI设了路障,说是出了严重的车祸。”
琴酒迎风望了长龙一眼,漫不经心得点了个头。
车子堵在这怕是进不得也退不得了,他道:“走吧。”
“诶,走过去?”伏特加还没来得及反应,琴酒掉头就走。
怎么往回走了?伏特加忙不迭跟上,虽说前头有FBI吧,可人家那是冲着车祸来着,而且他们现在好歹有着平头老百姓的身份啊,伏特加琢磨半天没琢磨明白,最后只能归结于自家老大那是相当的谨慎了。
通往圣维斯自然不止被封锁的这条路,只是相较于这条路,其他几条路显得有些冷清,半天也不见有辆车驶过。
难得打了次的的两人在司机逃亡似的卷起的尘土中默默思考,他们两人就这么恐怖?
伏特加摸了摸下巴瞄了眼琴酒,心说,那司机终究是太年轻了。
相较于琴酒两人,整个圣维斯会所仿佛全是三突会的人,黑帮交涉最忌讳单刀赴会,但琴酒似乎并无顾忌。
代表三突会的谢尔顿先生领着几个人出来迎接,圣维斯一楼宽敞的大厅已经被布置得井然有序,仿佛一个社交晚宴一般。只是冷清的人气让整个宴厅笼罩在一层诡秘的压抑氛围之下。
伏特加在琴酒的示意下拿出公文包,谢尔顿先生微笑的阻止:“先不急,”说着递给琴酒一杯香槟,“先来庆祝一下。”
琴酒接过,摇曳着酒杯,接着他扫了一眼宴厅,道:“是时候开门见山了”。
谢尔顿只惊诧不到两秒就回过神,他微微一笑,放下高脚杯,思索了半天才谨慎道:“我以为……不到最后一刻,琴酒先生不会轻易戳破这层纱窗。”
琴酒不发一言拉来一张高背椅坐下,不疾不徐道:“一个月够了。”
谢尔顿沉默片刻,也拉了张高背椅,坐到了琴酒的对面:“其实,我预感这次他依然是输的。”
琴酒挑了个眉,却不说话。
“虽然三突会在东部很有势力,但西部毕竟不是我们的地盘,他和我说他有办法让三突会在西部落脚的时候我就猜到他是想借老东家推我们上去了。”
“他从一年前就开始布线,所有的事都在他的安排下有条不紊的进行,开始我也以为最终能成功的。”谢尔顿看了琴酒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烟,递给琴酒,琴酒接过,捻在手中,谢尔顿点燃烟,把火移到琴酒面前,琴酒推开。
谢尔顿笑了一笑,连吸了好几口,烟雾让他的脸笼罩在一片迷蒙之下,“直到半年前,我听闻萨默尔协会和日本的宵会在一夜间被瓦解,业内都传言,其实是黑衣组织干的。”
“如果是真的,那么你们组织真的太深不见底了,于是我去找他,他让我稍安勿躁,并告诉我已经开始在着手调查这事,他说你们组织虽然强大,但绝对不可能一瞬间摧毁两个老势力。”
“事实上,我也是这样想的,很快调查报告出来了,”谢尔顿看着琴酒,“他说调查显示,是日本JC联合国际刑警步步为营才摧毁这两组织,而黑衣组织不过是顺便推了他们一把的黑手,但并不是主要的。资料很充足,甚至显示FBI,CIA和NSA都介入过。结果让我稍稍安了心,但只是稍稍,明明被卷入的有三个组织,但只有你们功成身退,我不相信他没有想到这一点,于是我开始怀疑他让三突会插足西部的目的并不单纯。”
“我知道他原先是你们组织的人,我们……其实并没怎么碰过面,若不是内子苦苦哀求,我不会救他,也不会留着他在会里。”谢尔顿又吸了一口烟,点了点烟蒂,“不过我得承认他很有能力,虽然……但不得不承认,有些手段我比不上他,三突会前几年不好过,甚至要被其他势力吞并,但他的出现让我们突破了逆境,甚至夺回了东部第一帮会的名号。这点,我是感激他的。”
说到这,琴酒突然点燃了烟,他习惯抽七星,万宝路的味道让他轻轻簇了下眉头,却也只是在一瞬间。
“后来他在帮内的地位和威信迅速膨胀,甚至我的几个亲信的兄弟开口闭口都是他,”谢尔顿看着琴酒,露出一丝类似苦笑的表情,“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他的选择,不是我的选择。”
琴酒深深吸了一口烟,瞥了眼对面的人纠正:“是三突会的选择。”
谢尔顿一震,随即一软,摇头苦笑:“我应该阻止他的。”
“目前来说,”沉默许久,琴酒开口,“你们的优势大。”
谢尔顿深深看着琴酒:“从我知道他要对付的人是你开始我就知道我们没有优势。”
“哦。”琴酒不予评价。
谢尔顿停顿了下,说:“虽然他告诉我黑衣组织不是瓦解萨默尔协会的最终黑手,但我发现他一直在紧密调查一个人,甚至……从萨默尔协会偷了一份资料。这份资料有你琴酒的详细资料……不,不应该说是你的,”谢尔顿突然语意不明得看着琴酒,“虽然那是你的资料,但关于你的信息实在太少了,更多的,是关于一个女人的来龙去脉和一切生活作息。”
“这个女人……她凭空的出现,像是一个未知的谜团一样,你……把她牢牢得绑在身边,甚至在最后对付两会的紧要关头,设计让千面魔女去保护她。他拿到这份资料的时候很开心,像个疯子一样,他告诉我他知道你的软肋了。”
“但是我看了那份资料,只觉得全身发寒,我看不到你的软肋,只看到你的机关算尽。”
“这个女人……真的很重要?只到他擅自做主绑架了她,并告诉我很快你会找上门要求和我们合作后我还是将信将疑。但事实时,他就好像你肚子里的蛔虫一样,一步步的精确地算准了你的每一步。”
“恩,很聪明。”琴酒漠漠点了头,谢尔顿却叹息一笑,“你真的是在夸他?事实上就是他的这份聪明让他一步步落入你的陷阱。”
琴酒似乎露出了一点兴趣,他第一次正眼打量这个叫谢尔顿·阿波菲斯的男人。
“你应该是很早就知道是他绑架了那个女人,在和我们接触的这段时间,你却只字不提那个女人,甚至很多事都让你的手下接手,咋看一眼好像根本什么不知道一样,但他告诉我,其实你心里很慌张呢。”
“每次我和你的手下接触,”谢尔顿看了眼紧抿嘴角站在一旁充当石像的伏特加一眼,“就想着,大智若愚该是怎样一种境界?”
伏特加心说:反正不是我这样。
“你就像他说的,表面看起来很平静,心里应该是慌张的,为了证明自己的判断正确,他甚至牺牲了亚叶子……”谢尔顿惆怅得笑了笑,“我挺喜欢那个小姑娘的,可惜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哀伤的气氛不过一秒,谢尔顿又道:“当你带着你的人来围剿的时候,说实话我松了一口气,至少说明你的一切的确是按照他说的那样一步步进行的,你的确是在装冷静,其实你很慌张……我,一直相信着,直到昨天。”
琴酒许许勾唇,看着谢尔顿:“昨天?”
“昨天,你完全无视了查理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