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侑自然地拉住她的手,往上褪开一些袖口露出她的右手,握住她的手腕,撑开袖口的罗纹探入手指勾出毛衣袖子。他的手很热,略有些粗糙的指腹顺着她手腕的血脉划过,留下不知道是痒还是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触感。
心尖像是有细微的电流一闪而过,铃木下意识地缩手,但被拉着手腕没能抽动。
宫侑感受到她的动作:“躲什么。”
“……我自己来就好。”铃木声音闷闷的。
既然对方这么说了,他也不坚持,转而帮铃木扣好衣摆处的拉链,在她调整完另一只袖子的袖口之后恶作剧似的一下子拉到顶。他略低头看眼前的人,她半张脸都埋进了的领口,只留下一双浅色的眼睛露在外面,再配合上自家母亲扎的麻花辫,呆得有点可爱。
宫侑轻笑出声。
然后被打了。
铃木打人从来都不用力,完全不疼,他还是装作委屈的样子捂着“伤处”:“我干嘛了要打我。”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对方笑得不怀好意:“看你不爽。”
“……我家悠怎么会说这样的话?!谁教坏你的?!”
“你说呢?”铃木反问,想了想又补充,“还有我不是你家的。”
宫侑小声嘟哝:“以后谁说得准呢……”
铃木还要去给山崎送报名表,不陪他闹了。他见她坐下换鞋,连忙拿起宫治的外套随手套上,也跟着去换鞋,很快站起来:“那我们出发吧?”
“等一下。”铃木抓住他的衣袖拉住人,伸手把他匆忙套的外套上折进了一个角的领口翻出来。
宫侑琥珀色的眼睛满满地,清晰地映出对方的专注的表情,他的神情渐渐变得柔和。
“悠。”
“嗯?”抚平他领口的皱褶,铃木抬起头。
宫侑略弯起嘴角,眼睛似乎盛满了灿金色的暖意:“和我结婚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安稳睡到了中午的宫治:……似乎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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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hola》:以凸印为主的面向年轻男性的杂志(我也没有看过,是在《对不起青春》看到了相关信息,就拿来用了)
第44章 未来的一生
“嗯,为什么和你们妈妈结婚?”
刚洗完碗,面对才上小学的两个儿子鬼鬼祟祟躲到自己这边来提出的问题,宫先生陷入沉思。
这两只小狐狸崽刚刚闯完祸挨了宫女士一顿骂,还被关在房间里反省了一下午——说是反省,其实也就是互相推卸责任,都觉得是对方的错导致恶作剧暴露,才被人告状导致沦落到这般境地。
反省自然是没有用的,宫侑还处于被惩罚后不服不忿的心态中,非常敢说:“是不是妈妈威胁你的?”
这句话但凡被家里的第四个人听见,他的屁股今天必定不保。
“哈哈,才不是,”宫先生蹲下,一手一个揽住两个儿子,温热的大手轻松地包圆他们的脑袋,亲昵地揉了揉,“我和妈妈恋爱,大概在第三年的时候,她因为负责的项目要去外地的子公司,因为是女人,一直被子公司的一些员工质疑工作能力。
“但她还是非常干净利落地把工作处理完,最后获得了非常优秀的成绩。或许那些人依旧对她不服气,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的能力。我也一直觉得你们妈妈好帅气,好厉害,感觉什么都难不倒她。”
宫侑小声嘟哝着:“是啊,妈妈处理我和治也很干净利落。”
宫治也跟着点头。
“还不是你们太调皮了!”宫先生显然站在老婆那一边。
宫治问:“所以爸爸是因为妈妈很厉害才和她结婚的吗?”
“当然不是,我还没说完,”宫先生亲昵一人一下刮了他们的鼻子,作为他们乱插嘴的小小惩罚,“你们妈妈回来之后,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突然哭了。”
从来没见过妈妈哭的宫兄弟顿时瞪大了眼睛。
“我以前也从来没见她哭过,一下子就慌了,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好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听她说受到的委屈,”直到现在,宫先生回忆起那个晚上的场景还是忍不住会露出温柔的微笑,“那个时候我突然想到,未来的一生,我都必须陪着她才行,不然她要和谁诉苦,谁又能帮她擦眼泪呢?”
看着两个儿子面面相觑的懵懂模样,宫先生轻笑:“以后你们就会明白了。”
这件事过去了很久,宫先生说的话没有在当时年纪过小的宫兄弟记忆里留下太深印象。尤其是“未来的一生”,宫侑至今都没有具体的概念。
即使有人能够明确地告诉他大约有五六十年,不论是时长,还是精彩程度都是他已经经历过的人生的3倍,他会遇到更多未知的人,更多未知的事,或好或坏,或痛苦或快乐,或让人留恋或让人成长。
他也还是没有概念。
只是在他17岁时,这个圣诞节的上午,和铃木在玄关小小地打闹、互相整理衣物、一起出门。在这一刻,他不由自主地想,这件事应该在自己未来一生中的每个早晨发生。
所以。
“悠。”
此刻阳光正好,温柔地铺洒在两人身上,如同透过教堂里镶嵌着彩绘玻璃窗,变幻散射着在她眼里映出浩瀚斑斓的色彩,只一次缓慢的眨眼,却像是万物轮回,岁月流转。
唯有他,仍停留在她的眸光里。
或许是被这恰到好处的暖阳蛊惑,宫侑忍不住扬起嘴角:“和我结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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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铃木拒绝得干脆利落。
她没有多停顿半秒,语调也没什么起伏,甚至没问他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平静得就好像是在回应别人的“早上好”一样。
宫侑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暑假起,她受到的“求婚”次数确实超多,最近一次还是不久前排球部二年级的吊车尾们捧着及格的试卷感动地说:“铃木大神请和我结婚!”
得到的回答自然也是“不要”。
他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解释自己不是开玩笑……
反正全都怪治那个混蛋起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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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治难得安稳地睡到中午,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他挠挠头,顶着一头乱发坐起身来。现在快到吃午饭的时间,而且下午尾白、、北信介和铃木他们要来参加圣诞派对,现在确实该起床了。
他懒洋洋地起身到衣柜前找常服,顺便提醒兄弟:“喂侑,起来了。”
没有回应,甚至连咕哝的抱怨都没听见,他回头才发现上铺的被子堆得乱乱的,但没有人——也许去上厕所了也说不定,宫治很快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换上衣服下楼洗漱。
然而他路过客厅的时候看到铃木和宫侑正坐在电视机前玩游戏,宫女士也跟着在边上看。
……画面过于魔幻,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还没有睡醒看到了幻觉。毕竟宫女士虽然不怎么阻止他们玩游戏,但也不见得有什么兴趣。
铃木拿着手柄专心地盯着电视上的画面,直到穿着蓝色背带裤、戴着红色帽子的马里奥在道路被毒沼淹没前的最后一刻跃起跳到了目的地,她才微微松口气,表情没什么变化,却依旧被发亮的眼睛带得生动许多。
“好厉害呀小铃木~”宫女士毫不吝啬夸奖地半搂着她捏捏她的脸颊,这才注意到他们家的另一个臭小子也起来了,连忙打发宫治,“快去收拾收拾,要吃午饭了。”
她说完就往厨房去,准备盛饭布桌。
铃木也向宫治打招呼:“中午好,治。”
“……中午好。”
宫治还没有来得及问铃木怎么这个点就到他家里,还穿着他母亲的衣物、梳着明显她自己不会梳的麻花辫,就被伸出双手硬要和铃木击掌的宫侑打断了。
“快快,击掌庆祝一下。”
“不要,你好烦。”
宫治暂时没跟他兄弟计较,他注意到铃木刚刚通过的关卡是他们因为难度有点高,几次尝试没有通过,于是暂时搁置的一关,顺势加入这个话题:“很厉害,这一关还是有难度的。”
铃木一边躲着宫侑举起的手一边抽空回答:“我大概试了23还是24次,不算厉害,只是有耐心而已。”
在她说话分神的期间,宫侑趁机抓住她的手,强行拉着她和自己碰了一下:“yeah~”
铃木嫌烦地拍了他一下,他马上夸张地捂着“伤处”倒在地上,明明白白地碰瓷:“痛痛痛痛……我受伤了,要悠的亲亲才能起来!”
铃木还没遇见过这种不要脸的情况,正想躲他远点,看见宫治动作迅速地地抄起沙发上的抱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捂在宫侑的脸上,上演一场兄弟阋墙的人间惨案。
“唔唔!唔唔唔!”宫侑好不容易挣脱开束缚,与自家兄弟怒目而视,突然注意到到边上的宫女士正浑身散发着杀气地盯着他们俩,只好憋屈地咽下这口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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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宫治洗漱完四人一起吃了午饭,宫兄弟又被宫女士打发出去买圣诞节布置的装饰品。铃木原本打算着他们一起去,不过被宫女士叫住:“小铃木一起来看看晚饭吃什么。”
宫侑还想拉着铃木一起出门,被宫女士三两句话就打发了,等把家里的两个臭小子赶出门去,她揽着铃木往客厅角落的休闲区走:“快去休息吧,昨天是不是没怎么睡?眼睛里都是血丝。”
铃木讷讷地应声,顺着宫女士的话在懒人沙发上坐下,仍有些拘谨。
“我去拿毯子,你先睡。”宫女士怜爱地拍拍她的脑袋,又揉了揉她的脸,这才回房间取东西。知道铃木不自在,把毛毯给她之后宫女士声称自己还有一些工作没做完先回房间了。
……实际上是为了发消息给宫先生分享儿子新鲜出炉的瓜。
等宫兄弟打打闹闹地在玄关换好室内拖鞋进门,发现铃木躺在落地窗边的懒人沙发上盖着毛毯休息,顿时放轻了动作。
宫侑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向落地窗走去,她的轮廓被沾染着金沙的画笔细细描摹,映着冬日午后的暖阳,呼吸漫漫地,柔软地,悠长而柔和,像沉睡在静谧花园里的精灵。
他在她身边站定,沐浴在阳光下,垂下的眼睫在眼睛上遮蔽出一小片阴影。
尚未有触碰,他却依旧能微妙地感知到对方纤弱柔软的躯体,温热的体温,以及埋藏在肌肤之下血液的流动,对方是活生生的,和自己一样,又有些不那么一样的人,仅仅只是这一点,也让人莫名感动。
宫侑慢慢伸出手……
“不要做多余的事。”宫治警告。
“……啧。”宫侑嫌烦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
铃木通常午休时间都保持在半个小时,但这次因为前一天熬夜烤小饼干睡眠不足,所以睡得额外久,她醒过来的时候尾白和北信介已经到了,在院子里帮着贴装饰画,说话的声音模糊缥缈地传到室内。
她摸索到睡前放在身边的眼镜戴上,坐起身时注意到身侧多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狐狸公仔,看上去有些旧旧的。她叠好毛毯,把公仔稳稳地放在毛毯的中间,又与它并肩呆坐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指戳了戳那只小狐狸。
她清楚这是谁放的,毕竟知晓她有这样的睡觉习惯的人只有一个。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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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宫治注意到铃木醒了,轻轻敲了敲窗户示意她把窗户打开:“悠,一起来布置圣诞树吧,侑的审美太烂了。”
“你才烂!”宫侑不甘示弱地反击,“你还不是把彩带打成死结了?”
宫兄弟的吵嘴不是这会儿才开始的,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北信介问尾白:“阿兰我记得你家就在附近?”
他点头:“嗯,怎么了?”
“想去你家坐坐。”
尾白:嗯……
明摆着被嫌烦的两人停下吵嘴,小声地互相说着“都怪你”。
小争吵告一段落,院子里的彩带和窗户上的装饰画布置好了,客厅内的装饰也很快完成,宫女士切了果盘让他们在客厅休息,自己则要出门买一些东西,顺便去车站接今天加班的宫先生。
铃木拒绝了宫侑递过来的游戏手柄,和北信介还有宫治坐在沙发上看他和尾白一起玩游戏。
宫治越过北信介问她:“悠你是第一次过圣诞节吗?”
“嗯。”铃木点头点了一半,突然想起来自己的手机在换衣服时放在浴室一直忘了拿,连忙过去取回来,打开手机,果不其然LINE上收到了丹羽和松岛的节日祝福。
宫治看她埋头回复讯息:“悠你是不是对电子产品有点苦手?”
“嗯,不太不习惯。”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没有再说话,短暂地离开一段时间,回来后安静地看电视屏幕上马里奥跳跃着吃下一个个金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