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眼睛:“听见了。”
也许是她的脸颊软软的很好捏,宫侑不想太快松手,又得寸进尺地改用手掌揉搓:“太小声了听不见,再回答一遍!”
“……听见了!你好烦!!”铃木鼓起脸颊,伸手在他腰侧拧了一把,趁着他闪躲时挣脱束缚,眼疾手快地拍开他的手。
宫侑被打了也不生气:“那我回去了?”
“回去。”
看到对方气呼呼的样子,宫侑轻笑两声,又差点被打。他跳开两步:“真的回去了?”
“滚!”
他小跳着跑开一段路,又回过头来倒退着走,眉开眼笑地向铃木招手:“悠,明天见~”
铃木什么也没说,略歪头看着他,直到——宫侑撞上了路边的电线杆,才用手掩住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答应了对方的事,尽量维持着表情放下手。
没有遮掩,她惴惴不安起来,但在看着龇牙咧嘴地揉后脑勺的宫侑时,心情逐渐放松。嘴角扬起一点不大的弧度,但还是和舒展的眉心、略弯起的浅色眼睛一起,组成了一个显得有些生疏腼腆的微笑。
“嗯,”她说,“明天见。”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讲就不算剧透了,铃木当时看到妈妈,除了吃了冰的+一时过于紧张之外,主要原因是她的镜框遮不住眼睛了,而眼镜是阿侑挑的,所以在一瞬间因为害怕被妈妈讨厌而产生了“都怪宫侑”的念头,随后觉得有这种想法的自己非常恶心,在羞愧和自我厌恶的情绪下吐的。
第42章 被偏爱的感觉
前有铃木的点心诱惑,后有北信介的眼神威视,最终稻荷崎排球部全员通过期末考。无一人挂科。
原本拟定的二次补习计划没有用上,不过铃木也轻松许多,她在这个学期的最后一天,主动去了体育馆看排球部的练习。直接造成的结果是宫侑格外喜欢出风头,尤其是在发球得分之后,恨不得绕场一周全方位无死角地散发自己无处安放的荷尔蒙。
“谁管管他!”休息时间,尾白头疼地扶额。
那头宫侑正在铃木站的看台位置下方招手:“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我的表现!”
“很帅气,”铃木说完语调一转,“但是好烦人。”
她边上的松岛诱导性地补充:“悠亲亲肯定觉得还是治比较帅气,对吧?”
铃木点头:“嗯。”
刚还在头疼宫侑过于亢奋的尾白,这就看见金毛狐狸耷拉着耳朵回来了,他一脸残念地抱着膝盖坐到排球框的边上,似乎还能看到总是扬起的尾巴也精神不振地垂落到地面。
松岛看到宫侑的反应,觉得有些可爱,同时心里有点闷闷的,她问身边的人:“对了悠亲亲,侑许愿了吗,愿望是什么?”
“嗯……愿望是以后我在他的面前笑的时候不要再遮住脸。”铃木微微停顿,她的语调不复一直以来的平淡,似乎带着些许缱绻的尾调,“侑或许是个温柔的人……也说不定。”
“不,他不是。”松岛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像打翻调料罐一样五味杂陈,酸苦的味道在舌根泛起。她半垂下眼睛,自嘲地笑笑,“虽然我很喜欢侑,但他确实不是温柔的人。”
“这样啊。”铃木若有所思地点头,“不同的人对同一人的看法也会有不同吧。”
“也可能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人面前会表现出不同的一面呢?”
“嗯,也是。”
松岛双臂交叠着趴到看台的护栏上,下巴枕着手臂,看着场地内的队员结束休息时间开始第二轮对抗赛,语调轻松:“我啊,在一年级的时候,偶然间看到了侑比赛时候的样子,突然就被击中了心脏……”
“受伤了吗,去医院看过吗?”
“……不是,就是一瞬间喜欢上了,夸张地表达一下而已,”松岛哭笑不得地解释,然后才接着后面的话,“后来花了一段时间收集了侑的资料,接着告白,顺理成章地交往了。
“但是很少见面,也很少会有时间约会,就算约会,他也一直在说排球、比赛,或是治的一些事。其实原本没有交往的时候就已经预想过这样的情况,当时觉得自己完全应付得来。但真正交往了,却开始不满足起来,对他的期待也越来越多……明明最开始的时候,觉得只要陪在他身边就好了,似乎是我太贪心了。”
“这不是你的问题,”铃木举例,“对于陌生人不会付出感情,也不会抱有期待,但是双方成为朋友之后自然会有所付出,希望朋友能同等地回应,这很正常。”
“这样啊,‘同等的回应’。”松岛一点一点站直身体,用力闭了闭眼睛,她再次睁开眼睛正视着面前的场景,却又像是透过漫长的时光洪流,找到了其中一块块处在不同位置的特殊碎片,将它们拼贴到一起。
她转过头来面对铃木,或许更像是在对自己说:“所以我那个时候觉得失望,是因为尽管不愿意向自己承认,但已经从侑的行动和话语中明确感受到了——
“他不喜欢我。”
铃木感觉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像是在回应对方眼中如山崩洪泄般碎裂的光。一点酸涩的情绪模糊地在心尖如蜻蜓点水般涌现又消失,让她无所适从。
“虽然感情又残酷又无理,但是大家还是在继续追逐着呢~”松岛眨眨眼睛,又恢复一直以来元气有活力的样子,她伸出双手,掌心贴着铃木的脸颊,大拇指微微用力牵扯起她的嘴角,做出笑脸的样子。
“真好啊悠,”松岛如同回应她的笑脸一样也笑起来,弯弯的眼睛如同盛了满盈的清泉,粼粼地闪光,“被偏爱的感觉。”
铃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甚至没有明白对方的想要传达的意思,却下意识地想起了宫侑,在自己都没有厘清思绪前,上前一步抱住了松岛。
“……你在干什么呀?”松岛尽量想要正常地回应,声音却止不住发颤。
她在干什么?铃木套用了别人的答案:“我不知道。”
“噗,笨蛋,”松岛轻声笑了一会儿,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滑落,她吸吸酸涩的鼻子,哽咽着,“我也是笨蛋,明明知道,明明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输了……”
“不,你不是笨蛋。”铃木不熟练地一下一下轻轻拍她的背,“结衣也好,侑也好,全都不是笨蛋。”
松岛沉默了一会儿,站直身体离开对方的怀抱,动作略显粗鲁地用手擦脸上的泪水,语调轻松许多:“啊,其实这种时候由你来安慰我,有种让人很来气的感觉呢!”
“为什么?”
对方迷惑的表情不似作假,松岛很快反应过来,低头自嘲地笑了笑,很快又扬起脸转向球场,转移话题:“啊说起来,既然我不是笨蛋,侑也不是笨蛋,那谁是笨蛋,悠亲亲吗?”
铃木愣了愣。
她轻轻点头:“嗯。”
·
练习结束,宫治没搭理和队友杠起来的宫侑,想着去活动室换衣服,结果看到了坐在体育馆外不远处长椅上的铃木。他在短暂的停顿之后调转脚步走过去坐到她身边:“在等北前辈吗?”
“嗯?”铃木被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思绪,发现来人是宫治之后放松了身体,“嗯。”
“发生什么了吗?练习的时候,看到你好像在安慰结衣。”
铃木迟疑地点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好像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结衣呢?”宫治四处看了看,“以前练习结束她会去找侑的,今天没看到人呢。”
“结衣先回家了。”
“嗯……那我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了。”宫治看着不远处室外体育场边亮起的路灯,“不过有点意外悠你居然会主动抱结衣。”
“我也不知道,”铃木垂下眼,“可能自己做了多余的事。”
宫治往前坐了一点伸直双腿,往后仰起头靠在椅背上,他懒洋洋地把双手枕到脑后:“也许吧,但是也说不定结衣会因此打起精神来……如果同样的事发生在我身上,你抱抱我的话,我肯定会打起精神来的。”
她不自觉地重复了一遍:“同样的事?”
“嗯,”宫治看着天空,藏青的深空如同厚厚的幕布,将大地上的灯火喧嚣全都覆盖,只间或有孔隙透过一点细碎的光闪烁着,他勾起嘴角,“发现自己到了应该放弃的时候。”
铃木下意识地问:“放弃什么?”
“暂时保密。”宫治展开双臂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规矩地坐好,“反正……”
他偏过头,看到对方发现自己在看她之后也转过头来,和她的目光对上时略弯了弯眼睛。
他轻笑:“反正不是今天。”
对方明明在笑,铃木却察觉到了一丝难以言说的,空落落的感觉,正想说些什么,听见边上传来宫侑的声音。
“你们还要看到什么时候?”宫侑蹲在长椅后面,从椅背上露出半张脸,目光沉沉地盯着另外两个人。他不高兴地站起来绕到长椅前面去,大刺刺地坐到两人中间,“保持距离听见没有!”
铃木十分嫌弃地往边上坐了坐:“都是汗,好脏。”
“治也都是汗你怎么不说他!”
“治才没有你靠那么近。”
“不许躲!”宫侑马上伸手一把把准备站起来的铃木拉了回来,正准备硬凑上去把汗蹭到她身上,马上就被自家兄弟拉着后领往后扯。
宫治:“你要点脸。”
“你才不要脸呢!”
宫兄弟又开始拉拉扯扯的,很快被铃木敦促着回活动室换衣服,以免冻感冒。他们离开铃木的视线之后又开始推搡起来,浪费了不少时间,等换好衣服回来时发现长椅前多了一个人——福山。
宫侑正想冲过去,却被自家兄弟一把捂住嘴拉回过道的墙壁后躲了起来。
“……铃木同学一直在躲着我,对吗?”
铃木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是的。”
福山没想到她这么直接,一时接不上话,好不容易才找回思绪:“是我做错什么了吗?因为那天我说起遇到了你以前的同学的事……”
“不,福山同学没有做错什么,我说过是我自己的问题。”
“那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知道我是错的,”铃木再次打断他的话,“但没有规定说人必须做正确的事。”
她说完之后,看到福山错愕中夹杂着失落的神色,难得地多话了:“正好这次也和福山同学说清楚,我就是这样的人,就算有所期待我也不会回应的,最好和我保持距离。”
“那……”福山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那宫、宫兄弟呢?同样的事发生在他们身上,你也会一样和他们保持距离吗?”
铃木一时无法回答。
她呆愣许久,脑海中莫名地回想起松岛含着泪绽开的那个似乎是释怀,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悲伤的笑容:“真好啊悠……被偏爱的感觉”。
“如果他们觉得有需要的话……人和人,”她似乎找到了答案,直直地看着福山的眼睛,“是不一样的。”
“我知道了。”福山用力地皱起眉头和鼻子,甚至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不会再去了,图书馆。所以铃木同学放心去吧。
“还有,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也提前祝你新年快乐。”铃木点头与他道别。
等福山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她像是极度疲惫一样慢慢佝偻起腰背,轻轻呼出一口气。嗯,最好还是和她这样的人保持距离,不然的话……
铃木慢慢吸气,冰凉的空气一点一点充满胸肺,冷意似乎也从这里为始,逐渐传递到身体四肢,她放空了思维往后靠去,在仰头时突然被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塞满视线。
“……你们还没回去吗?”
宫侑没说话,突然低头用额头撞她的脑袋,发出“咚”的声响。
“痛。”铃木捂着脑袋坐直,略皱起眉不满地转过上半身,“干什么?”
“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想和你保持距离!自说自话地做那样的假设不觉得很失礼吗?!”
就连宫治都意外地同意了自家兄弟的意见:“赞成。”
铃木略显心虚地移开视线,沉默良久之后生硬地转移话题:“北前辈还没来吗?”
宫侑嚷嚷起来:“转移话题?太生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