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要。”铃木皱着鼻子回答。
她应该还是有些醉了的,丹羽八卦的直觉告诉她这是一个机会,循循善诱地问:“就因为他说了阿侑的坏话?”
“哼。”
丹羽默认“哼”是“对”的意思,忍不住偷笑,原本还想问问她是不是喜欢宫侑,抬头却看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怎、怎么了悠悠?”
“真好啊绘理,”铃木伸手覆在她的头顶,慢慢地一下一下抚摸,生疏却温柔,“真好啊。”
对方一直都不怎么会表达自己的情感,尽管能从日常的照顾与关注中感受到,但缺少了言语的直接还是容易让人失落。丹羽呆呆地由她摸了好几下才回过神,拼命忍住鼻子发酸的感受,冲她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嗯!”
她反拉住铃木的手,刚才的感动逐渐被作祟的好奇心替代,颇有些挖坑让对方跳的意思:“我都结婚了,悠悠你什么时候恋爱呀?”
铃木摇摇头:“不……嗝……不恋爱。”
“为什么呀?”丹羽情急之下说漏了嘴,“阿侑难道不好吗?”
铃木没有马上回答,她一直看着丹羽,看到丹羽开始心虚是不是自己一直以来给宫侑通风报信的行为被发现了,她才慢慢垂下眼:“他很好,侑……他非常好。”
“那为什……”
“不好的,是我。”
丹羽“腾”地站起来:“你胡说!我的悠悠天下第一好!”
铃木不回答她的话,只是摇头。丹羽憋着气想与她好好辩论一番,结果宫侑结束和经理人的通话来休息室找人了,他发现铃木喝了酒,连忙问:“胃有没有不舒服,想不想吐?”
铃木不说话,还是摇头。
宴会到了尾声,新郎也过来了,于是丹羽只好放下这件事,在宫侑带铃木回家之前先帮她卸了妆。
铃木喝醉后没有很明显的变化,别人和她说话她也会应答,但还是能发现她比最初醉得厉害了。宫侑带着反应逐渐迟钝的人到酒店楼下坐计程车回家,付车费时一眼没看住,铃木就披着他的外套先下车,踢掉高跟鞋在路边蹲下了。
宫侑哭笑不得,捡起她的鞋子蹲到她面前:“不回家了?”
“脚痛。”她小声抱怨。
这是铃木悠说的话,因为穿高跟鞋脚痛,不仅踢掉了鞋子还蹲在路边,和日常的反差太大了!他忍不住转开头笑了一会儿才问:“那我背你?”
铃木用混乱的思维想了想,点头:“嗯。”
她喝醉了也很乖,不闹不发酒疯,在宫侑背过身去说“上来吧”之后配合地趴到他背上。宫侑背上人,稳稳地往公寓走。
“侑。”
她下巴枕着他的肩窝,说话时轻轻的呼吸撒在他的耳廓,宫侑顿了顿:“嗯?”
过了好一会儿,她说:“没什么,就是叫叫你的。”
“……噗。”宫侑没想到有一天能听到这样的话从铃木嘴里说出来,忍不住又笑出声。
等两人回到铃木的房间门口,宫侑把她放下来开门——他们一直互相保管着对方的备用钥匙,所以他有钥匙。门打开之后铃木先走进去,也不开灯,率先在玄关撞上了墙。
宫侑开灯关门,看铃木捂着脑门在原地站着,先去查看她的伤处,发现似乎没什么问题,忍着笑问:“撞疼了吗?”
铃木坐到玄关的台阶上,犹豫许久才回答,“疼。”
就算真撞疼了在她犹豫这会儿估计疼痛早就消退了,再结合之前完全没看到她捂着的位置有什么发红的迹象,宫侑半信半疑的:“真的吗?”
“……假的,”她不情愿地承认,“我说谎了。”
这会儿宫侑实在忍不住,低声笑了个痛快,坐到铃木身边准备从外套口袋里找手机把她今天的状态录下来,听见她又叫了自己的名字:“侑。”
“嗯?”宫侑带着笑意抬头,看见她双手放在膝盖上,端端正正坐着,认真地,直直地看着自己。
“我可以,嗝……”
铃木打了一个小小的酒嗝:“……摸摸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受到了过大的冲击导致忘记录像的宫侑第二天痛苦捶地
第60章 选你不行吗
宫侑一时甚至没明白铃木什么意思,眼见她垂眼的失望表情才反应过来,连忙拉过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随便摸!你想摸哪里?”
她卸完妆之后脸颊的绯红再也藏不住,从鼻尖到耳朵尖红了个遍,这一点还是能看出来铃木醉得确实有些厉害,她又打了一个酒嗝,力气不大地挣脱开他的抓握,把自己手抽回来。
宫侑顿感失望:“不摸了?”
铃木摇摇头:“要摸的。”
她说完伸出手,掌心贴着他的两侧脸颊,然后自宫侑耳后的位置起,一丝不苟地顺着下颌一点点向下按压。
她摸得极为认真,宫侑看她也看得极为认真,透过纤长的睫毛间隙,似乎能看到那双垂下的浅色的眼瞳中泛着金色的神秘纹路,如同夜色中绚丽的花火,伴随着他心脏的跳动,一朵连着一片,炸开在他的脑海里。
大约因为喝了酒,她总是泛凉的指尖现在也是暖暖的,摸完下巴之后是脖子,铃木指腹略微用力,从上至下地刮蹭他的颈侧,最后按压锁骨的上方之后,她收回手抬眼。
正对上她的眼睛,宫侑不自觉屏住呼吸,理智和本能开始不断拉扯。
她喝醉了,不清醒,这种时候做些什么的话和欺负人有什么区别?
她只是喝醉了,又不是失去意识,明明是她不安分先招惹自己的。
铃木又凑近了一些,轻喊他的名字:“侑。”
湿热的气息,带着甜软的香槟酒味,柔软温热的躯近在咫尺,宫侑盯着她微张的双唇,喉结上下滚动,近乎艰涩地应答:“嗯。”
——但如果是她主动的,难道他也要阻止吗?
“一切正常,”铃木轻轻点头,表情中甚至带着一点称得上是欣慰的笑意,“淋巴腺和甲状腺都很健康。”
宫侑:……?我看你清醒得很!
亏他还期待了!
旖旎的情绪还没消退胸口又郁积了一口气,他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正打算伸手捏她的脸颊好好问问对方这算什么新式耍酒疯的方式,就看见她前倾身体钻进他怀里,侧过脸靠在他的胸前。
“……悠?”他被铃木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吓了一跳,看她似乎要软软地滑倒,连忙扶着她的肩膀撑住人。
铃木半天没响动,他都要以为人是不是睡过去了,听见她含糊地说:“心率过速,有问题。”
宫侑面无表情:“……你今天和身体检查过不去了是吧?”
虽然没有正式就业,虽然主修的还是法医方向,但铃木医生还是非常严谨地从自己的包里找出手机打开时钟,让宫侑平躺到地上准备再测一次。
那宫侑能惯着她吗?
他能。
躺在又凉又硬的地板上,宫侑眼看着铃木把包里的东西全倒了出来,喃喃自语地找听诊器,实在找不到也只能跪坐在他身侧,趴到他胸前直接用耳朵听。
明明知道是“身体检查”的步骤,心跳还是不争气地加快,宫侑心里暗骂一声,努力通过放空大脑来缓解心跳。
“为什么这么快……”铃木喃喃自语着,左手摸索到自己右手手腕的脉搏,最后得出结论,“哦……是正常的。”
她自己的脉搏也是那么快,所以宫侑是正常的。
喝醉酒的她思维迟钝,动作也是慢吞吞的。她撑着地板略坐直一些,大半个身体仍然悬于他的上方,因此宫侑没办法起身,他躺着,看到铃木直直地盯着他。
“……悠?”
铃木动了,撑着地面的左手从冰凉坚硬的地板上离开,自下而上地移到宫侑的眼前。泛着健康粉色的指尖慢慢靠近,他的眼睛因条件反射闭上。然后温热的触感落在他的眉毛上。
宫侑睁开眼,视线没被阻挡的部分看到她似乎有些高兴的表情,她小声念叨着:“毛茸茸,毛茸茸……”
那一瞬间宫侑说不清自己的心情,也许充满了柔软的爱意,也许还夹杂着可怜的悲哀,他分辨不出那么清晰的感受,只是顺着本能向她伸出手,将她鬓边垂落的碎发埋到耳后。
之后他的手没有收回,在她脸颊边空举着停留了一会儿,在他放下之前,铃木微微侧头,将脸颊贴着他的手心,轻轻蹭了蹭。
“……我绝对。”
他被心脏跳跃的汹涌震动得几乎有一瞬的窒息,用着近乎气急败坏的语气:“我绝对要在你清醒之后嘲笑你。”
像极了伤痕累累的野兽被逼到角落之后,尤不肯放下最后尊严的无能抵抗。
尽管他面对的并不是凶神恶煞的猎犬,只不过是一只喝醉酒的,无害的小兔子。
“嗯,”她点头应答。
“如果,”铃木抬高左手,同不久前与丹羽说话时那样,不熟练地摸摸他的头,“如果有一天侑,也有一个想要一起走过很长很长的路的人……嗝……那就好了。”她的声音渐渐低弱。
他看着对方认真的神情,竟感到有些害羞,不自在地小声嘟哝:“……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嗯?”她没听清,俯下身凑近他。
“……你!”他红着耳朵,“那我选你不行吗!”
铃木怔怔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退后坐直,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对方太久没说话,宫侑先前旖旎的情绪逐渐褪去,只剩下对她反应的不满,他默不作声地坐起,被沉默的气氛刺得胸口生疼,紧抿着嘴唇别开脑袋,没有直视她。
最后还是铃木先有动作,她拉起他紧握着拳头的手,没有怎么费力就展开他的五指。她用自己的手掌与他的相贴:“未来,还有很长很长的路……所以。”
她说:“所以,不可以选我。”
宫侑紧绷着表情,稍稍用力便将自己的手掌转开一些角度,他轻而易举地收拢五指扣进她的指缝,牢牢抓住她的手:“凭什么?我偏不。”
铃木盯着他的手看了一会儿,再开口的话牛头不对马嘴:“……你今天用了发胶。”
“啊?”
“我刚刚摸了你的头发,没有洗手。”
“……”
“现在你手上也有。”
“……”
不管这是不是出于对方转移话题的目的,宫侑还是气愤地排在铃木后面去洗手间洗手。往手上挤洗手液揉搓泡沫,在冲洗时他才开始思考她的话——未来还有很长,所以不能选择她。
单纯这两句话并不能组成一个可以自洽的逻辑推导,但是他知道更多的信息。
比如,那封被她藏在枕头之下的遗书。他的未来还有很长,但她认为自己没有,所以她没办法陪他一直走下去,所以才不能选择她。
这才是一切的答案。
他好不容易才压下那些负面情绪,走出洗手间时发现铃木背靠墙抱着膝盖坐在递上睡着了。
“……真会逃避问题。”
·
铃木安稳地睡到了第二天大清早,她迷茫地从床上坐起,昨晚的记忆已经丢失,只零碎地记得一些和丹羽的对话。
“醒了?”宫侑敲敲没关的房门。
“嗯……昨天你带我回家的吗?”
“难道指望你带我回家?”宫侑挑起一边眉毛,“所以昨天的事你都没记住?”
铃木一脸茫然:“什么……事?”
宫侑撒谎不打草稿:“也就是你说你是我头号粉丝,暗恋我很多年,想和我结婚。”
铃木:?!
看她一脸震惊的表情,宫侑不自在地捏捏脖子:“开玩笑的,快点换衣服洗漱一下,我买了早饭。”
“嗯……”
宫侑带上门之后,她先是松开刚才因为紧张而捏紧的手,平复一点情绪后才揉揉不太舒服的胃,起身到衣柜前找出换洗的衣物去洗澡。
吃早饭时,铃木明显看到到对面的宫侑焦躁不安的表情:“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昨天的事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差不多,只记得和绘理说了一些话。”铃木仔细回忆之后还是摇头。她不禁在心里想……难道其实对方没有骗她,她真的说了那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