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德,我又不是真的要处死她,看把你吓得!就你喜欢这个烦人的小孩,她吃光了整个教堂的通心粉!”老大人对“得意门生”克洛德无奈的撇撇嘴,看到我坏笑着直勾勾盯着他,老主教打了个冷战:“副主教大人,管管您的爱妻,她在看什么,这眼神真让人发毛,她是不是中邪了。”
“我在看您胡子上的酱渍,它真令人困扰。”我歪歪头,继续盯着老主教的胡子。
老主教似乎看穿一切的样子:“真正让人困扰的是你!我知道,你想骗我低头看胡子,然后根本什么都没有是吧,想让我出糗,骗我这个老人,没门。”
“小莎……根本没……”克洛德仔细的观察了一遍老人的胡子:胡型很完美,厚度适中,很干净,并没有污渍。他疑惑的看着我,下意识的就要顺口说出来,我抱着他的头,捂住了他的嘴。
“我是说真的,不信拉倒。”我咬着嘴唇强装镇定,声音特别大,我不会撒谎,只能大点声撑底气。
老主教将信将疑的看着我一撒谎就发红的脸颊,努着嘴垂眼睛看看胡子,什么都没有!他的大鼻子不同于克洛德的鹰鼻,鼻梁此起彼伏的,就像一条崎岖的山崖。
“老谋深算也敌不过妙计一条……滑雪高手!”我看准时机勾起食指,就在老主教低头的一刹那,刮他的鼻梁,在他崎岖不平的鼻梁上,我的食指好像一名完美的滑雪运动员,在他的大鼻头上跳出了完美的翻转动作。
“小孩,处死你,真的不是我不善良,因为如果不处死你,有点对不起我自己。”老主教瞪大了眼睛,我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睛能瞪到这种程度。
“那我怎么死?”我假装害怕的缩到克洛德怀里。
老头翻着白眼:“滑雪滑死,如果真的有这种陡峭的悬崖,你做这种翻转动作直接就摔死了!白痴小孩。”
“那怪您鼻子的形状不好,您看我丈夫的鼻子,鹰嘴一样的鼻头能让滑雪者平稳降落。”我又伸出欠欠的手,在克洛德的鼻梁上滑了个雪。
“小莎,我试试你的。”克洛德也起了玩心,勾起食指在我的鼻梁上滑雪。
我闭上眼睛把脸伸像克洛德,他勾起食指,轻刮我的鼻梁,测量着轨迹。
“额……小翘鼻,从鼻梁滑下去,从鼻头处起飞,飞得好高好高……”克洛德点了点我的鼻尖,我睁开了眼睛,就像湖水中金晃晃的流沙。
“怎么样,老大人我有个漂亮的鼻子!”我对着那老头得意的呲呲牙。
“小莎,如果有可能,我都想在你的鼻梁上睡觉了。”克洛德不急不慢的抿了一口茶,食指与拇指夹住刚刚当成餐具的铜镊子,放在酒精棉球瓶里优雅的摇晃,不时地晃一晃。
他转身又抓起一捧雪,放在坩埚里搓雪,干净的雪是中世纪天然洗涤剂,把油腻污垢都搓掉了,化成水倒掉就行。
“勉强可以,我的得意门生中了你的蜜糖毒,真是无可救药了,是你把他带坏了。”老主教小声咕哝着。
“他说什么?”我没听到老主教伤人的话,看着克洛德,满心欢喜,我第一次和他一起吃饭,第一次和他一起洗碗,我好开心。
心里装得满满的幸福,我爱他,我心里盛满了他。
我有样学样的抓雪搓盘子和坩埚盖子,我们的手心都冻的红红的,冰凉的白雪搓着搓着就融化了,带走了一切污浊与偏见。
克洛德看着我调皮忙碌的身影,他整个人是柔的,心是软的,就像我手中的雪,慢慢融化在我的掌心。
他听到我漫不经心的提问,倏的停下手中的动作,没抬头,我看不清他阴影中的侧脸,克洛德沉默了良久,随后用一种无比温和柔软的语气轻轻告诉我:“他说:‘有了小莎以后,我变得越来越好了。’”
“原来是这样……那……我们会变得更好。”我暖暖的笑了,因为他对我的心意。
他看着我的笑脸,自己也唇角微扬,温柔的笑了。
他不想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谁说他的小莎不好,都不行。
……
从克洛德密室那一口小窗向下望去,格雷沃广场的风景一览无遗,边边角角都看得清清楚楚,四叶草墙洞已经堆满了积雪,广场上铺平的雪目测也有将近十英寸厚,在上午衙门口见过的巴黎市民们,又开始了集会,并且事先回家换上了合适的冬装。
在市民中很流行禁脏的布丁厚毛衣和毛呢外套,这种搭配很耐磨。而一些体面的上等市民穿上了自己珍藏一年的鹿皮大衣,缝着黑白花色的貂皮领子。
贵妇们的外套则要短,以便露出漂亮的】缇色(注:橘红色)羊毛大裙子。羊毛材质的裙子既保暖又轻巧,染的颜色饱和度很高,在雪中衬得浓郁又鲜丽,就像一筐鲜美的红橘子掉落在雪地里。这是中世纪女人们最喜欢的一种罩裙款式,内搭一件淡奶白色的百褶长裙,背后交叉缠着光滑的细缎带。她们小心翼翼的踮脚走路,保护着鞋壳里铺满羊绒的尖头牛皮鞋,还要有仆人不时帮她们擦鞋上的雪水,她们高高扬着头,毫不在意仆人总是要弯腰蹲下,每推开一个人还有嫌弃的捂捂鼻子,再伸出脚让下人擦,就像不看这热闹就会缺点什么似的;而一些普通人家的姑娘不免羡慕那些身着明艳衣裙的贵女,看到嚣张跋扈的贵族小姐,不免怯生生的,总是要干活,穿不得那样的好面料,羊毛磨损的很厉害,家里也没闲钱让她们随意打扮自己,即便她们本质上没什么区别,可光凭衣着和举动,就能让人感到世界的参差。
百合花小姐难得受克里斯蒂娜小姐所邀,出来逛逛街,今天克里斯蒂娜回来的时候就昏迷了,只有小香舍弗里埃又蹦又跳的,也说不出什么内容。克里斯蒂娜醒来后又气呼呼的,问她什么也不说,一脸欲言又止、心事重重的样子。
二位小姐索性出来逛逛,百合花小姐在菲奥娜成衣铺定制的天蓝色礼裙正好到了,在圣母院对面温暖的功德月桂别墅里,穿给最爱的表哥菲比斯看再好不过了——这是她新学的风流打扮,皇宫中的安妮·波琳夫人就总是穿着这种低.胸衣,配上豆绿或天蓝刺绣裙可风流美艳了,甚至超过了玛格丽特公主的穿衣打扮风格,成了贵女小姐们的效仿对象。
“百合花,你看……我本不想说的,他们真不要脸!”克里斯蒂娜小姐气的手都发抖了,指着在首饰店亲密无间的二人。
百合花被气的说不出来话,她的头脑发热,她不知道自己更气谁,是该气香臭不分的表哥,还是该气这个压在自己头里的贱|女人。
我可怜的姐姐爱斯梅拉达正戴着菲比斯送她的绿宝石项链欣喜如狂,他夸她很美,比绿宝石还美!她在装饰昂贵高档的店铺里照着镜子,镜中的自己与爱人虚幻的拧成一个螺旋式的虚影,好像把她托进编造好的梦境,浮华迷幻而幸福狂喜的感觉盘旋在心里,像是被华丽的捕梦网罩住了一样。
不过,在我不在姐姐身边,没来得及保护她的时候,她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个耳光。
……
尽管下了大雪,可卡西莫多依旧被罚要在雪中下跪,这样既没尊严又折磨身体。人人都厌弃他,就连老天也丝毫不可怜这聋哑敲钟人,又下起鹅毛大雪。
他在庭审结束后就被衙役们推搡着走街串巷,本来就跛脚,本来是晴天,还可以挺着,可突然天降大雪后,他走的更加困难了,在小巷深深的雪坑里一绊一卡的,两刻钟也没走出去多远,于是衙役们渐渐对他不耐烦了,免不了刀把子的抽打,但是卡西莫多不哭,他决心再也不哭了,因为还会有人陪着他,这是他如同这严寒酷雪般人生中唯一的慰藉。
他强睁起含着热泪的独眼,看着身旁经过的农夫,正赶着一头苍老的拉车黄牛。黄牛跛着蹄子,年老体弱,在雪中走的很慢,肚子上的皮肉泄了,本来雪白的肚皮一块一块的缺毛,几撮长毛拖在车辙泥印里,身上新伤旧伤交叉重叠着,脏兮兮的牛背高高的弓起,巨大的牛头却沉重的低垂,牛角被锯掉了一根。
牛车里拉着一位富有的乡绅,乡绅进城收货款,遇上大雪就租了牛车,急着回家的农夫不停的抽打着那头老牛,抽打他,直到他生命结束的那一刻,再卖掉牛皮和牛肉。
老黄牛低着头走着,在与同样挨打的卡西莫多目光相遇的那一刻,老牛缓缓抬了一点头,圆圆的牛眼,掉了一滴眼泪,卡西莫多也终于流下了一滴晶莹的泪,挂在他红色的睫毛上。
他和畜牲有什么区别……
好在一位老公差有一丝怜悯之心,可怜他瘸腿,提议众人直接押解卡西莫多到格雷沃广场跪着示众,别的衙役想着早点完事也能早点回去,冰天雪地的谁也不愿再走了,省的麻烦,索性又把瘸腿的敲钟人赶到了广场。
路上的行人很少,大部分提前聚集在广场的中央,去看刀斧手搭示众用的木轮台子,那种轮子中间还有根叫“耻辱柱”的木桩做轮轴,助手在台下用两只手跳起来摇手柄,才能带动轮子旋转,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让犯人面向大众,让良好市民们把手中多余的烂菜叶更加均匀的糊在他人的灵魂上,埋汰别人,顺便还能消耗掉烂菜,甚至每次行刑的时候,还有脑子灵光的婆娘收集烂菜堆来卖给众人扔,两个埃居的高价,总能大赚一笔,围裙里的硬币叮当响。
“你们听说了吗?敲钟人可能真的是魔鬼之子,吉普赛人为他辩护,所以处罚特别轻,而且还是个女巫!”围观的小伙子抱着自己的妻子,拉住了旁边的子爵先生。
“开什么圣母玩笑,吉普赛人和女人不能上法庭。”子爵先生理了理水貂领子。
“您竟然没去看早上的热闹,太可惜了,那女人和蝙蝠变得副主教纠缠不清,上次还说是他的情妇,这次他们好像结婚了,不知道是哪个地狱恶魔见证的。”年轻人感觉自己更有谈话的资本了,他掌握了本次劲爆消息的第一手资料。
“虽然我同诸位贵族一样信新教,可我决不赞同副主教大人的做法,他只是被女色冲昏了头,就像今天的大雪一样一时兴起罢了,吉普赛女巫们喜欢和任何男人狎昵,和这种女人长久不了。”子爵大人弹弹自己银白的发卷,今天他头上戴着最时髦的假发,就是很浪费面粉。
子爵先生打理收藏的八十余顶假发扑的面粉可以够穷苦人家吃好久了,不过他觉得不管他的事,他很喜欢这些名贵的假发。
“也许那吉普赛姑娘很好呢,你们又不了解她。”格兰古瓦憋红了脸,他气急了!
为什么没人觉得这两个姑娘值得爱呢?这些男人们对吉普赛姐妹的美|色垂涎三尺,却又打心眼里瞧不起她们……在格兰古瓦眼里,这些男人本质和菲比斯有什么区别!渴望却又贬低:两个姑娘一会是他们眼中的天仙,一会又成了一文不值的廉价女巫!他作为一个诗人,是看不惯这些庸俗的偏见的!
“太出格了,他是在损坏自己的名誉。”子爵先生一转头,面粉飞了出来,他的头像个会下雪的水晶球:“呵!格兰古瓦先生,如果没记错的话,双节那天好像就是那吉普赛女巫在你的剧场捣乱,您怎么还替她说起话来了。”
格兰古瓦准备继续雄辩,约翰拦住了他,约翰知道直接来横的比啥都好使。
“谁说不是呢,不过他本来就是黑巫师吧,总是沉着脸悠悠荡荡,比幽灵还可怖,你们看过他藏在斗篷下的脸吗,我猜一定是铁青的,说不定还长着獠牙。”那年轻小伙搂着自己的妻子对着子爵和周围的人嗤笑了起来。
“滚滚滚,瞎说什么!呦~这不是子爵先生吗!您还跟着嚼舌头呐!小心莎乐美听到你说她坏话咬死你啊!”约翰扭着屁股甩着手,嘴里还咬着一块金币。
“哪儿来的臭小子,我们说话你又参和什么!”周围人不屑的推了一把约翰。
“小爷我大名约翰,是巴黎圣母院副主教大人的亲弟弟,怕了吧!怕了还不快滚!就这怂样,还子爵呢。”众人一听到副主教大人的名号,全都变了脸色一哄而散,约翰打了个大喷嚏,正好对着子爵先生的后脑勺,面粉瞬间飞得哪都是,至少有二两。
子爵嫌弃的摸着后脑勺,瞪着约翰绕到轮子后面继续“观景”了。
“约翰老弟,您这‘狗仗人势’的本事不小啊,当个国王身边的狗腿子弄臣挺适合的哈。”格兰古瓦皱着眉头,拉着佳丽的金羊角,对着约翰打着哈哈。
格兰古瓦的新婚“妻子”跟着菲比斯跑掉了,他感觉天都塌了,他只好寻找大哥克罗班,还碰巧遇到了约翰。
他们这群男人聚在一起,没有什么弯弯绕绕,兄弟义气,肆意嬉笑。这样暂时缓解了他“妻离”的痛苦,不过他还没想好自己是否也要跟着大哥下去冬泳。
约翰翻了个卫生球似的大白眼:“我说的是事实,他们才可耻,暗戳戳的使坏,有种进教堂当哥哥嫂嫂的面说,我才佩服他们呢!”
“别哥哥长嫂嫂短的了,你如果有种,现在就进去和我妹夫道歉,从此改过自新,我管你叫一声大哥,让你坐头把交椅。”克罗班豪放的抱起旁边的侏儒军师坐在木椅子上。
“我不敢……有没有那种可能,您就直接叫我大哥,让让我?”约翰腆个脸秀下限,看着克罗班凶狠的硬汉脸,低下脑袋:“好吧……看来不行。”
“知道就好,一会赶紧道歉,回去念书。”哥哥对约翰翻了个更大的白眼,脸至厚则无敌,身为副主教妹夫的老弟,竟然比乞丐们脸皮还厚。
“克罗班,那你到时候得帮我说点好话。”约翰继续嘟嘟囔囔。
“你们哥俩的事还用得着我插嘴吗?你哥不就盼着你能诚心改过,好好学学吗?他会原谅你的。”哥哥不耐的挖了挖耳朵眼。
约翰终究是没憋好屁:“我是说帮我要点钱。”
格兰古瓦和其他的乞丐们都听不下去了,带头嘘约翰的没脸没皮。
克罗班和众人转身就要去下河洗澡:“那你还是自生自灭吧,没救了。”哥哥又顺手在自己健硕的背后,随意的搭了个灰突突的手巾。
“乞丐王大哥!我就这点要求!”约翰笑嘻嘻的倒走着追上来。
“你的要求太高了。”哥哥克罗班抱着双臂,头顶着一小堆雪对约翰彻底无语的灵魂发问:“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当然是靠着我哥啊。”约翰自然的回答,毫不愧疚。
克罗班皱着眉,他一向奉行独立自强思想,约翰对克洛德的态度让他很不满:“老弟,别拼哥了,咱能不能自己要点强。”
“您是说我自己去找我哥要钱?”约翰沉迷要钱,无法自拔。
“怪不得妹夫把你赶出家门,我都想替他打你!你要是我亲弟,我保证你有命要,你都没命花。哎呀……啥也不是,再见,古德拜。”哥哥一脸:“老弟,我对你很失望”的表情,深深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