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是会凫水吗?子爵先生,我记得您曾说过您是贵族中的游泳冠军啊,不会是吹牛的吧?”搂着妻子的青年又挤到另一边找子爵说话。
“看我干嘛?又不是没人救?我可不想浑身湿答答的,天还这么冷。”子爵不久前被约翰“无礼的”训了一顿,心情变差了,翻了个白眼:“您呢,您怎么不下去救。”
“我的新皮袄子不能沾水,衬衣也是今天刚换的!我可不想在巴黎的严冬里脱光,跳到下着大雪的河里!”青年很珍惜自己的新皮袄,子爵乜斜一眼,发现这是佛罗伦萨最流行的款式,意大利定制的,长带款,毛皮也压的很实。
子爵被皮袄吸引了注意力,漫不经心的讽刺乞丐王他们:“吉普赛乞丐一伙人去救人了,如果救得慢了,什么尊贵的人变成了尸体。他们都脱不了干系,他们都得死,这是趟浑水。”
“说实话,任何人死活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关心我家里那些偷懒的仆人,有没有在我回府之前把今天的白兰地酒温一下,而且多点死人,我们就有更多的热闹看了。”青年毫不在意别人的死活,他只想喝现成的温酒。
“干杯!”子爵先生兴奋的和青年假装在喝酒庆祝,笑得很大声。
“你们还是人吗!”我气急了,今天我算见识到了真正的“贵族嘴脸”:“不办人事还不说人话!你们就这么喜欢幸灾乐祸吗?!”
“女巫也配站在道德的高峰之上吗?那你去救人啊!美人,你敢跳下去吗?你要是敢跳下去,我们可都亲眼见证你是吉普赛女巫了,要上法庭的!”子爵先生对着跪在卡西莫多身边的我调戏着挤眉弄眼。
青年又立刻戏谑着接话道:“小美人冻的瑟瑟发抖!”
“干杯!”两人又亢奋的玩起了“假喝酒”的过家家游戏。
哥哥从侧翻在水底泥沙中的车厢里先拽出了百合花小姐,把她抱上了岸,进行了一番简单的急救,按压出她胸腹中的水,她依旧处于昏迷。
可约翰在水下却怎么也拉不动克里斯蒂娜小姐,她的脚被卡在了车厢松动的木板里。
“大嫂!车厢里还有人!克里斯蒂娜的腿被木板缝隙卡住了,我们拽不出来!”约翰浮到水面上好几次,情况很复杂,在岸边拉人的格兰古瓦裤子没来得及脱也跟着跳了下去,另一个女孩还是没上来。
“莎乐美!我也换不动气了,想个办法,大哥还在下面掰木板呢!”格兰古瓦本就文弱,换了几次气以后有些体力不支的趴倒在岸边。
“我来了!”我有手杖和匕首,可以撬开木板,哥哥一个人憋气挺不了多久,我必须得去换哥哥上来。
我狠狠吐了两个贵族男人一口:“呸!别废话了!”
“你吐我口水就是亲我了哈哈哈!”
“小宝贝,跟大爷亲一个!”
贵族就是这个德行吗?他俩怎么这么亢奋,有什么大病。
卡西莫多气愤的想冲上去揍他俩,可还未等他起身,就被行刑手们牢牢按住,他们早就给卡西莫多套上了粗铁链,就是为了预防这种“突然袭击”的情况,不过这一下还是给那两位“绅士”吓得不轻。
我望着不知所措的约翰和格兰古瓦,他们大冬天的在水里急出了汗。而这些没心肝的高等市民,都什么时候了,他们竟然还兴奋的对我笑着耍流氓!
我一脸鄙夷的起身从台子上跳下去,把我身上的斗篷脱下来盖在了克洛德的斗篷上面,都披在了卡西莫多身上给他保暖。
金卷发和白纱裙飞舞着,左手提起手杖,右手抽出匕首,面无表情的用手杖给台下的子爵和贵族青年一人来了一记“板拦根”,在他们“鸡飞蛋打”的骂声中,我一言不发的向河岸飞奔而去。
“先生们,看来,各位很想挑战我的底线。”克洛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那两个贵族身后,努力让自己保持礼貌,但是他的库布里克凝视表明他已经对这不知深浅的两人起了杀心。
子爵有些尴尬,他也觉得自己刚才很不优雅,挺没礼貌,又不好意思多说什么,怕再惹副主教生气。
岸边的我咬了一口手上的婚戒,让它在我的手指上更紧一些,我珍贵的结婚券不防水,可现在顾不得那么多,倏的翻身跃进河里。
因为有克洛德送我的斗篷,适应了这种温暖,所以本来穿得很暖和的我忽然一头扎进河里真的会不适应,河水里的冰碴像小刀片似的直刮我的脸,不过我还是尽全力睁大眼睛,闭紧嘴巴,在水里搜寻着哥哥他们的位置。
我看到那辆马车了!哥哥和格兰古瓦在用手扳车厢的门板,约翰拖着那女人的两只胳膊,可那女人穿着绣鞋的脚却始终牢牢的被卡在木板的缝隙之中。
不能用蛮力拽,女人的脚腕和跟腱会被拉伤!我游过去挥挥手示意他们上去换气,哥哥带着格兰古瓦和约翰浮上去之后,我看清了女人的脸,惊得我吐出几个泡泡。这女人好像就是今早和我吵架的那个什么克里斯蒂娜大小姐!她本就苍白“丑恶”的脸都憋紫了,正处于半清醒半失智状态,头上的首饰都散开了,掉得附近泥地里哪都是。
我无奈的抱住她的头,吻住克里斯蒂娜的嘴唇做人工呼吸,她再讨厌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啊,我真的不想亲她……
我一边对她输送氧气,一边用匕首飞速割着她的羊毛袜和丝绸鞋带子,这些针织品全都刮在了木头碴子上。
我拼命用匕首扎碎木板,看准时机,找好一个支点,拿着手杖用力翘了翘破碎的木门板,抱着她的腰,抓住她的脚一下拔了出来,本来我自己一个人还能多潜一会,可是我还要一口一口的把氧气渡给她,我的氧气也不够用了,缺氧的我脑袋开始昏昏沉沉起来,我得快点把她抱上去。
好在这些贵族小姐为了赶时髦,保持气喘吁吁的柔弱易晕倒体质,平时只吃一顿饭,所以拉她上去还挺容易的。
我转头把最后一口气送给她,左手搂住她的腰,右手向上挥动,摆动像鱼尾一样柔软的双腿,努力浮了上去。
我们的脑袋刚一露出水面,岸上的人们一阵欢呼,格兰古瓦都哭了,约翰也在抹眼泪,哥哥鼓着掌,他们仨要把我们拉上岸。奇迹王国的人们倒是真心为我们高兴,看热闹的民众只要有热闹看就高兴。
可我万万没想到啊!克里斯蒂娜你这个损人不利己的bicce!(注:古英语“贱人”,与bitch同义。)
克里斯蒂娜刚浮上了水面,吹了些冷风,好巧不巧的有些清醒了过来,一转眼睛看到我,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歪事,惨白的脸怪异的发红扭曲了起来。约翰跳进水里拉住她的手刚想拖她上岸,不知道刚刚溺水的她哪来这么大力气,她竟然拽住我的长发,在手里缠了几圈,把我的头猛地往水里按。
“忘恩负义的泼妇快松手!”她揪着我的头发,哥哥拼命掰她的手都拦不住她,哥哥怕她把我的头皮拽破,健壮的手臂还被她咬了一大口,我认为哥哥得去打三针狂犬疫苗,好像中世纪没有,那就得去药铺开个治疯狗病的方子 。
我猝不及防,歪着头,握着手杖和匕首,又不敢乱挥,怕伤了别人。只能在水下和克里斯蒂娜互踢,我的嘴和鼻子里都呛了一大口水,肺部难受极了,鼻腔里又酸又辣。
温妮莎忽然从水里游出来张嘴咬了克里斯蒂娜一口,在她的手腕凶悍的咬出了两个小血洞,又爬回了佳丽头上。克里斯蒂娜吃痛的收了手,反身狠踹了我的胸口一脚,蹬着正站在水里大喊大叫着的约翰的肩膀爬了上去,格兰古瓦跳进水里找我却怎么也找不到。
当时我被她一脚踹的胸痛,嘴里灌了一大口水,头磕到了岸边的青石,鼻子也呛满水,渐渐失去了意识。
岸边的人们看到那金发姑娘半昏迷着沉入河中,像对纳西索斯失望的水妖艾蔻一样,双眸的金光一点点消逝在幽深的水底。
格兰古瓦和约翰先下河找我没找到,只能在岸边互相抱着头失声痛哭;哥哥又跳进河里找了一大圈,也没看到我,他站在水中央脸色惨白,身为硬汉的他竟然哭了。
我平日只见过哥哥咧嘴笑着的白牙,却从未见过他这样痛哭过……不过这是后来格兰古瓦形容给我的,我在水底卡着,不停漂着的我自然看不到哥哥哭泣的脸。
“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慢慢沉下去的我被卡在水下桥洞的阴影里动弹不得,这桥真的该好好维修一下了,裂缝处好比缩小几亿倍的东非大裂谷,却正正好好夹住了我的胳膊,所以格兰古瓦没看到我。之后,我成了在十八世纪被发现的传奇不腐女尸——“塞纳河上的无名少女”,你们的女主就这么没了。
——等等,作者你可别皮了!这当然不可能了!我莎乐美就没那么容易死!不然也不会有后面那么一大堆事。
那个美丽的不腐少女尸体并不是我,我是绝对做不到被淹死的时候还保持微笑的,我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尤其我还是倒立着被卡住的!
“前世的父母,熟悉的群山和溪流在我眼前浮现,不一会又拼接上了今生每一个人的笑脸,想着母亲的小阁楼,胸前黄灿灿的小香囊漂到我眼前。妈妈,我还没找到她,她还活着吗,她过的怎样……姐姐,我死前还想再见她一眼,她会不会被菲比斯欺负,她还能对我温柔的笑着,给我一个苹果吗……还有哥哥,他咧着嘴笑的样子就像在眼前,格兰古瓦的墨水我还没给他买呢;卡西莫多还能交到新的朋友吗?我的朋友们,再见了,我还想再听一次圣母院的钟声……”大头朝下、泡在冰水中,在心里喋喋不休的我渐渐失去知觉,我感到周围越来越温暖,越来越想睡,眼皮沉的睁不开,鼓鼓的脸颊里贮藏的气息也已经不够用了。
这难道就是走马灯?我是不是即将成为史上第一个被淹死的女主了。
“还有一件事,还好我吃饱了,不然饿着肚子上路太惨了……那个,还有约翰那小子,又该去折磨克洛德了……克洛德又要生气了……等一下……克洛德!克洛德!我不能死!”想到“克洛德”这个名字,我突然似回光返照一样打起了精神,整个人打满了鸡血,本该永远阖上的双眼猛然睁开,眸子在水波中闪着淡淡的金光,神采奕奕,我眨眼很费力,睫毛太长也是一种阻力。(美女无语.jpg)
我使劲想把胳膊往外拽,拄着手杖用脚蹬着桥墩往外拔,本想用匕首挖挖土,松松石头,可被压麻了的小手一抖,匕首不小心掉进了石缝里,我只好继续自我救赎,顾不得手臂被石头磨出了血,可惜拔了半天还是没拿出来,我只好挣扎一会歇一会。
此时此刻,我的右手手臂被卡在桥墩子下的石缝里,我一脸生无可恋,绝望极了。一头蓬松的大波浪金卷发像海蛇似的在水中温柔的肆意蔓延,遮挡住了我的视线;白纱衣裙倒扣在水中,因为浮力鼓起来,像一把小洋伞罩住了我的脸,我用左手努力把裙子按下去,想着就算死,也得体面一点,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只穿着围胸和短裤裙的棕色少女躯体在水中柔软的漂浮,水流像个调皮的孩子,对我左拉右扯,失了智的我活像一尾不雅观的水母。
我们的副主教眼睁睁目睹他心爱的妻子被推进了水里不见踪影,格兰古瓦和约翰在抱头痛哭,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会死的!”
“老师……节哀!”格兰古瓦哭得稀碎,这句话他悲痛的怪声怪气的吼了出来。
“啪!”岸边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因为约翰红着眼睛扇了克里斯蒂娜一个响亮的耳光,她不敢相信,约翰会恨她,约翰会打她,因为从小到大,约翰总是什么都让着她,连一句硬话都没对她说过,他一直是她的目标,结婚的对象。
可约翰现在就这样眼睛血红的盯着她,素日轻松愉悦的年轻脸庞,此时却像壁画上的魔鬼那样狰狞可怖,充满仇恨。
“不是我做的,都是她!她……竟然敢!我要告诉我母亲!”克里斯蒂娜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恐惧,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人,她也第一次意识到一个更加可怕的事实——自己会永远失去约翰了!
可约翰却流着眼泪轻蔑的笑了,克里斯蒂娜只觉得天旋地转。人们总说,人就像一面镜子,她此刻在约翰眼中看见的究竟是谁的样子呢?
“我去找她,她最喜欢我了,我一叫她,她就出现了。”克洛德六神无主的眨着眼睛,哑声咕哝了一句,他失控了,他完全失控了。
克洛德跌跌撞撞的推开人群,狂奔到了清浅的河边。冰冷的河水一点点灌入他宽大的黑教袍,灌进他的昂贵的鞋袜里,皮鞋趟在泥沙和石头上,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好像有什么人把他的灵魂一点点的抽离他的躯壳,冷峻清瘦的脸庞悄无声息的滑下一滴泪,眼眶只剩下两轮黑漆漆的洞,不等人们拦住他,他便一言不发的跳了下去,沉入了塞纳河里,像那蛇妖姑娘一样不见踪影了。
教廷卫队长尔文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深厚的感情,他想起了自己那些可怜的未婚妻,在他眼前被淹死,以克里斯汀夫人强加给她们的莫须有的“女巫”罪名沉河,就在这条河里……
“妹夫!”哥哥往水里跑,懊恼的拍打着水面,他这个大哥都要活不起了!格兰古瓦几近要昏厥,约翰哭喊着,对克里斯蒂娜叫嚣:“随便让克里斯汀——那个该死的老女人来,他会当着她的面杀了克里斯蒂娜!”这场面吓得永远盛气凌人的克里斯蒂娜瑟瑟发抖。
“真爱应该在一起,他们是无罪的,夫人不是‘女巫’,上帝会尊重这样的感情。”尽忠职守的尔文下定决心必须保护副主教大人和夫人的安全,紧跟着跳入水中。
在他心里,能够舍身救人的女人,他佩服,够得上他尊一声夫人!这些吉普赛人,讲义气,他佩服,值得他称一声朋友!这些穷苦人最富有的正是他一直向往的感情!高贵的真情!真友谊!现在,他很羡慕副主教大人可以有世界上最可爱的妻子,世界上最重情义的朋友。
可爱的小傻子莎乐美正准备坦然面对溺死这一事实的时候,一歪脑袋,看到了两个巨大且漆黑的影子,想着不会是自己的血引来鲨鱼了吧,完蛋了,芭比Q了,倒立着往桥洞里缩了缩。
“不可能啊,没听说塞纳河里有鲨鱼啊……这又不是入海口,西缇岛里也不可能有鳄鱼。不过按照我这倒霉的尿性,没准我来了,就有了。唉,克洛德,我的大人,我真想再见他一面。”我深深叹气,咬着嘴唇从齿缝里吐着二氧化碳泡泡,泡泡里装着克洛德温柔浅笑着的忧郁的脸,漂向河面……
这世界就不曾放过我,是上帝在惩罚我吗?克里斯蒂娜那小biatch(碧池的口语)真的给我来了个“令人窒息的操作”,我真的窒息了,也智熄了。
我就这么倒立漂着,憋的脸都紫了,喘不上气真的太焦虑了!所以我就没事摸摸脑袋上的包缓解焦虑,还挺疼!在冷静的思考中,我恍然大明白了,我觉得我救了克里斯蒂娜这件事,我就绝壁是脑子有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