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泰郡主指着前方冲着两人道:“不如我们就以那片树林为终点如何?”
云清缓和徽宁郡主自是没有异议的。
等旁边的锣鼓敲响,三匹马就如离弦之箭,瞬间飞驰而出。
第1卷 第45章
云清缓的御马之术远远不如嘉泰徽宁二位郡主,不过就一眨眼的功夫,她就被两人甩下一大截。
不过十一皇子送的小马驹确实是给力。加之云清缓无意和两人争个胜负,在后面悠悠哉哉地甩着小马鞭,倒也是有趣至极。
林黛玉站在马场边缘看着几人远远的身影,有些羡慕道:“说起这赛马,也是一等一的风雅肆意之事。只可惜我学艺不精。不然我还真想上场和她们比试一番。”
迎春听了这话,捂着嘴笑道:“你倒是觉得风雅,可若是受了伤,那该如何是好?咱们就还是在这安安静静地当个‘看客’吧。”
柔平郡主人如其名,最是柔顺温和不过。听了黛玉的话,她转过头笑着道:“说起来姐姐最爱骑马了。只可惜我天生体弱,一旦御马过快就胸闷气短,浑身发虚。倒是只能白白浪费这时光。不若下次我陪着林姐姐一同慢慢地转悠如何?”
林黛玉看着柔平郡主,福了福身温柔回道:“郡主抬爱,臣女自是恭敬不如从命。”
柔平郡主听了这话很是高兴,拍着手,眼睛都弯成了一轮月牙:“怪不得姐姐总说林姐姐和善亲厚,果然不假呢。”
林黛玉低着头没有说话,含娇带羞,脸颊适时露出了一抹薄红。
薛宝钗站在后面看着这一幕,雪腮咬紧,银牙欲碎,面上却风平浪静,瞧不出半点风波端倪。
倒是柔平郡主若有所感地回头,睁着大眼睛望着薛宝钗,小小的脸上写满了天真:“宝钗,你在想些什么?”
薛宝钗心中一惊,低下头弯着身,抑制住心中的恐慌:“回郡主,奴婢正想着嘉泰郡主和徽宁郡主谁能够获胜呢。”
柔平郡主眯着眼打量着宝钗,似乎是在确认她有没有说谎。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将视线转移到了赛马场上,似乎是对着姐姐们的比试有着极大的兴趣。
薛宝钗看着柔平郡主的背影,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额上滑下一滴冷汗。
徽宁郡主和嘉泰郡主确实厉害,云清缓驾着马才跑一半的路程,这两姐妹已经从尽头处回来了。
嘉泰郡主看着与自己并驾齐驱的徽宁郡主,控制着缰绳有些不高兴道:“心虹,刚刚那局算你赢了。咱们再赛一场,就以起点为终怎么样?”
徽宁郡主脸不红心不跳,柔顺的长发被风扬起,看着前方勾起了一边唇角:“好啊。”
说完,便用力地甩着手,挥着马鞭,朝着前方奔去。
嘉泰郡主不甘示弱,紧随而上。
云清缓一开始就不想和两人比。此时只是悠悠和和地控制着自己的小白,享受着碧天柔云的倾斜流动,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再次睁眼时,就看到都已经跑到尽头的两位郡主又掉转马头重新比试。感叹了一下二位不死不休,不相爱却相杀的情谊之后,便准备退到一旁,近距离观摩着她们的比赛。
谁知,云清缓眉头一皱,眼神一凝,仔细地朝着嘉泰郡主的方向瞧去。
似乎是不敢相信,云清缓用力地闭着眼转了转眼球。再次睁开时,定睛一看,确认自己未曾眼花之后倒抽了一口气。
只见嘉泰郡主的爱马四蹄逐渐狂乱无序,张着嘴吃力地嘶鸣着。
偏偏嘉泰郡主一心想和徽宁郡主分个胜负,一个劲地挥着马鞭,口里催促地喊着“驾,驾”,半点没有感受到马儿的异常。
云清缓脑中急转:不行,嘉泰郡主绝对不可以在这里受伤。若是被明熙帝知道,定会迁怒于和她赛马的自己。如果甄贵妃和二皇子再去添油加醋一番,后果不堪设想。
思及此,她驾着自己的马朝着嘉泰郡主风风火火地冲了过去。
果真。
没过一会儿,那马不知是吃了什么药,突然开始发狂。前蹄高高抬起,仰天长嘶,甚至那棕红色的脖颈上都能看到隐隐露出的青筋。
徽宁郡主也感觉不对劲了,转头一看,大惊失色:“嘉泰。”
嘉泰郡主本来正专心御马,谁知整个马身突然倾成了一个斜角。
突遭变故。嘉泰郡主惊慌失措,握着缰绳,紧紧地伏着身子抱着马的脖颈,努力拍着马的身子,想让它安静下来。
可是那匹马不知是为什么,不管不顾地发着狂。
嘉泰郡主在马背上一晃一晃的,吓得秀脸煞白,凄厉尖叫划破长空:“救命啊—”
林黛玉等人本来正聚在一起说笑凑趣,听到了这声呼喊,抬头望去,发现马场上的变故后,瞬间心惊肉跳。
柔平郡主难得疾言厉色:“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去叫人。”
一转头发现黛玉不管不顾地就要上马,慌忙拉住她:“林姐姐你这是做什么?你去根本于事无补。不如等夫子们来了,再做打算也不迟。”
嘉泰郡主紧紧贴着马背。下一刻,变故陡生。
“郡主——”急切的呼唤从嘉泰郡主不远处传来。
云清缓看见嘉泰郡主即将从马上被甩下,脑子一热,连缰绳都来不及拉。身子一歪,直接跌下了马。顺着力道打了几个滚,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来到了嘉泰郡主身边,躺在地上接住了被马甩下的司徒心嫣。
“缓缓——”徽宁郡主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匆匆下马踉踉跄跄地冲到交迭的两人身前,将嘉泰郡主扶起移开,又颤抖着双手伸向已经人事不省的云清缓:“缓缓,表姑,你别吓我。”
那匹马似乎是用尽了力气,再次长嘶一声,便轰然倒地。
此刻,学院的夫子已尽数赶到。
梁以蘅冲在最前面,看到已经晕过去的云清缓,吃了一惊,伸出手把了把脉,当机立断:“快些把人先抬去我的流水阁。”
嘉泰郡主已经被跟着众人一同过来的柔平郡主和温素郡主扶了起来。两人看着自家长姐,不停地拍着嘉泰郡主的身子,上下察看着,担忧道:“长姐,您没事吧?”
有医女走到了嘉泰郡主的身边,弯着身子恭敬道:“郡主,奴婢为您看看伤吧。”
嘉泰郡主却愣在原地,对周遭一切充耳不闻。
她惊魂未定地看看那倒在地上,气若游丝的马,又转过头看着已经被人背着走远的云清缓。眼睛一眨,泪水不知不觉地就流了下来。
第1卷 第46章
云清缓这次伤得不可谓不重。
消息传到镇国侯府时,林氏眼睛一闭,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袁氏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带着丫鬟急匆匆地就上了马车。云清迟和云清喻也分别收到消息,立刻告了假从国子监和六皇子府赶了过来。
流水阁外幽静雅致的庭院已是一片人仰马翻。
嘉泰郡主勃然大怒,下令彻查此事前因后果。
徽宁郡主被嘉泰郡主吵得心神不宁,在嘉泰郡主第五次砸碎了手中的杯子时终于忍不住怒斥:“嘉泰,你能不能安静些。梁大师姐如今还在给缓缓医治。你这么闹腾,是想要缓缓……”
徽宁郡主一哽,说不下去了。别开眼盯着身边的苍木,眼圈泛红,不肯再看嘉泰郡主一眼。
嘉泰郡主听到徽宁郡主如此不满责怪,本想下意识地反驳一二。可话还没说出口脑海中就先闪过了云清缓在马场上奋不顾身朝着自己扑过来的身影。
咬了咬唇,嘉泰郡主最终还是吞下了口中的怨怼。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背着手走来走去。时不时地就要抬头觑一眼流水阁紧闭的门窗,又掩饰般的快速地移开了视线。
黛玉坐在石凳上,拿着丝帕不停地抹泪,哭得差点背过气去。迎春坐在黛玉身旁,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慰劝导。
探春站在屋外的长廊上,紧紧地盯着雕花大门,绞着自己的手指。最终还是无法忍受这种煎熬,去了黛玉和迎春的身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端着滚烫的茶水小口小口地啜着,手指不停地敲击着石桌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一道急切地呼唤从流水阁外传来。伴着纷乱匆匆地脚步声,如骤雨般打在众人不安的心头:“缓缓呢?缓缓怎么样了?”
几人抬头一看,只见袁氏被云清迟扶着,带着云清喻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
徽宁郡主连忙迎上前去,握着袁氏的手臂唤道:“大舅祖母。”
袁氏看到徽宁郡主,总算是回了神。先是朝着二位郡主行了个礼,之后就被云清迟搀着坐到了椅子上,擦着泪声音哽咽地问:“郡主,缓缓怎么样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徽宁郡主咬了咬嘴唇,目光闪烁,不知该如何回答。
黛玉拭干眼泪,走上前掏出帕子覆到了袁氏的脸上,替袁氏擦了擦泪水:“姨母,表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吱呀——”一声,门开了。
梁以蘅带着一群医女走了出来。见到袁氏,走上前微微福了福身,面带疲惫地说道:“夫人,云大小姐已无大碍。只是需要静养。您可以进去看看她。”
袁氏一听,慌忙站起身,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扶着婢女的手朝着屋内奔去。
黛玉等人和徽宁嘉泰二位郡主也跟着走了进去。
云清迟和云清喻不好进梁以蘅的闺房,只能在外面焦急地等着。
云清迟听闻云清缓的伤势不算严重,悬了老久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朝着梁以蘅微微躬身:“云某代镇国侯府多谢梁小姐。”
云清喻站在云清迟的身边,也朝着梁以蘅行了个礼。
梁以蘅笑了笑,微微摇了摇头:“大公子客气。救死扶伤本就是医者本分,何须言谢?”
云清缓此时已经醒了过来。
她动了动身体,只觉得一阵闷疼从胸口传来。急促地吸了两口气,心肝脾肺肾却被猛然灌进肺部的空气鼓舞,在那叫嚣着,跳跃着,想要把她撕碎裂开。与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强烈的,想要呕吐的欲望。
云清缓转了转眼珠,就看到袁氏慌慌张张地冲到她的身边,坐在床头,想要触碰又不敢触碰的模样,瞬间就委屈了:“伯母,好疼。”
袁氏看到云清缓小脸苍白的模样,心疼得不得了,连忙握住她的手轻声哄道:“缓缓乖啊,马上就不疼了。伯母这就带你回家。”
云清缓的泪水已经被疼痛给激得飚了一枕头,此时她连话都不敢说,只是从鼻子中发出一声闷哼:“嗯。”
早就有人准备好了春凳。
婢女抬着云清缓的身子小心翼翼地放了上去,接着替她盖上轻薄的被子。之后便由着镇国侯府的仆妇稳稳健健地将春凳抬了起来。
袁氏正准备带着人回府时,忽听嘉泰郡主说了一句:“等一下。”
徽宁郡主因着表姑受伤,对嘉泰这个罪魁祸首是恨得要死。此时拦在司徒心嫣的面前,有些语气不善地问:“你要做什么?”
嘉泰郡主抿了抿唇,偏过头,不肯看云清缓,只是闷闷道:“这次我欠你一个人情。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出凶手的。”
云清缓没有办法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就被袁氏带着人抬上了马车。
林氏已经清醒了过来,听闻云清缓回府,匆匆忙忙地去了她的房间。见着自家女儿虚弱的模样,眼泪再次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这是哪个天杀的做的,我的缓缓命怎么这么苦呀。”
云正然在一旁扶着妻子的肩膀,也是不停地抹着泪。镇国侯云浩然亦是老泪纵横。
袁氏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看着云清缓躺在床上连话都说不出的模样,秀眉一竖,怒道:“弟妹不要急。你在家照顾缓缓,我这就递牌子进宫,定要让惠贵妃娘娘为我们做主。”
云清喻站在袁氏的身边,有些尴尬:“娘亲,十一皇子已经进宫了。现在估计姑母和怡妃娘娘都知道这件事了。”
果真。
话音刚落,就有丫鬟进来通报:“夫人,十一殿下来了。”
十一皇子进了门,还没等刚走到外间的几人行礼,就满面懊恼地请罪:“云大人,云夫人,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给缓缓送了马,她就不会这样了。”
云正然连忙道:“殿下万不可如此说。您都是一番好意,是那起子魍魉小人作怪,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与您又有什么关系呢?”
十一皇子还是非常自责。时不时就朝着内室瞅两眼,但却迟迟不动,生怕云清缓会因此怪罪他,而不愿意见他。
云清迟叹了口气。
他知道十一皇子如今心里内疚不安,遂弯着身子安慰道:“殿下,或许这就是幕后之人的目的。想借着缓缓离间我们两家,离间姑母和怡妃娘娘。当务之急是抓出凶手,而不是怨怼怪罪。否则若是遂了对方的心,这才是亲者痛,仇者快。也是二位娘娘最不愿见到的。”
十一皇子点了点头。看似将云清迟的劝导记在了心中,却是拳头握紧,垂下眼睑,看着地上精致的秀了牡丹花纹的地毯不肯说话。
十一皇子和镇国侯府关系向来很好。他也是真心把镇国侯府当成自己的外家来尊敬。见他这般颓废,林氏心中原本积攒的一点点埋怨也是烟消云散,反而心疼地朝着十一皇子道:“殿下,您进去看看缓缓吧。她肯定也很想见你。”
十一皇子惊喜地抬头:“我可以去看看表妹?”
看着十一皇子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袁氏也叹了口气:“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可以的?喻儿,你快带着殿下进去吧。”
云清缓的床前已经立起了一道薄纱屏风。
她有些费力地转头,看着立在屏风外的那道隐隐约约的身影有些眼熟,吃力地问:“是殿下吗?”
“是我。”十一皇子听着云清缓虚弱的声音,连忙道:“表妹,你快些别说话了。”
说完,又觉得不对,连忙补充:“你若是寂寞,那就我说,你听着就好。”
云清喻转过头,肩膀抖了几下。就连云清缓都忍不住弯了弯唇。
没想到啊,素有温润君子之称的十一皇子居然也会有如此慌张的一面。她突然觉得这伤好像也没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