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在司徒心虹进门时就站了起来,待她向六皇子妃行了礼,自己亦微微福了福身:“臣妇见过徽宁郡主。”
司徒心虹见状,避开了身子,上前两步用手托着林氏的手臂:“舅祖母不必如此。心虹是晚辈,受不得舅祖母如此礼节。”
林氏顺着司徒心虹的手直起了身,温柔地看着她:“郡主,礼不可废。”
而云清缓……
她坐在六皇子妃的怀中,已经被这一声舅祖母雷的外焦里嫩。
她的美貌娘亲不过三十出头,竟然就被人叫了……祖母。
不愧是古代,真的是什么玄幻都有可能发生。
此时司徒心虹已经看到了这个年龄比自己还小上一些的表姑,上前几步拉着云清缓的手,笑得灿烂明媚:“小表姑,我是你侄女。”
云清缓僵硬地抬起了手,拍了拍徽宁郡主的肩膀:“小侄女,你好。”
林氏看着云清缓如此,修眉微蹙,轻轻斥责:“缓缓,你怎可如此与郡主说话。”
六皇子妃对自家的女儿和表妹能够玩到一处倒是很开心,将云清缓放下,笑着嗔了林氏一眼:“二舅母,您呀,就是太过谨慎了。”
又拍了拍云清缓的手:“缓缓,你去和你侄女玩。虹儿,你可要好好照顾缓缓,别让人欺负了她。”
司徒心虹一直孤身一人,此时对突然有了个小伙伴感到特别高兴,迅速地拉起了云清缓的手,拍着胸脯像个小大人一般保证:“母妃放心,有我在,定不会让小姑母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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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被大哥云清迟急训过,云清缓对于六皇子府的人员结构可谓是了熟于心。
六皇子府最大的老大自然就是她的皇子表哥,其次就是皇妃表嫂。
六皇子的正妃孟氏嫁入皇室九年,只诞下一个女儿司徒心虹,一出生就被封为了徽宁郡主。
对于没有儿子这件事,六皇子妃可谓是心急火燎。
奈何这种事求的就是一个缘法,云清缓也不知六皇子妃喝了多少求子汤,拜了多少菩萨,请了多少郎中,反正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然后就是侧妃刘氏,亦是出身大族。
虽然不过是个侧妃,但她在后院的影响力一点也不比六皇子妃弱,原因嘛,自然就是因为她为六皇子生下了长子司徒浩。
虽然是个庶的,但刘氏生育有功,底气足足。
不过这位实在是会做人,不争不抢,整天除了请安就是待在院子里养儿子,因此她和六皇子妃关系非但不紧张,反而还有些惺惺相惜的天涯人之感。
再就是另一位侧妃赵氏。
这位入府仅仅三年,但在两月前诞下了六皇子的幼女司徒心婉,为土地贫瘠的六皇子府种出了一朵亮丽的鲜花。
因为是个女儿,目前看来与六皇子妃没有太大的利益纠纷。所以顶着难得贤惠名头的六皇子妃对待赵氏算得上是费心费力。
司徒心婉先天不足,六皇子妃就将珍品补药如流水一般送去了赵氏的院落,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六皇子妃甚至亲自前往赵氏院落不眠不休地照顾。
这行为是不是发自内心的先不论,但六皇子妃此举却赢得了皇室上下交口称赞。
本来就欣赏六皇子妃的皇帝惠妃怡妃是更加喜爱她了不说,就连宗亲甚至都隐隐觉得,六皇子妃雍容大气,若是有朝一日入主凤仪宫,那也定会是天下之福。
侧妃之下就是侍妾。
侍妾是没有定额的,但是六皇子本人不近女色,所以偌大的皇子府,侍妾只有寥寥四人。直接创了本代皇子的新低。
而这四人之中需要注意的仅有两人。
一位江侍妾,乃别的朝臣送给六皇子的舞姬。出身不高,但架不住运气好,仅仅被宠幸了一次,就为六皇子诞下了次子司徒泯,母凭子贵,在六皇子府还算有几分排面。
再有就是贾侍妾。这不用多介绍,云清迟一说,云清缓就明白了这就是那位大年初一出生,被贾府上下称为有大造化的大姑娘的贾元春了。
除了这些本土人士外,六皇子府还有一位极其重要的编外成员——
十一皇子司徒瑾。
身为六皇子最为宠爱的弟弟,惠贵妃和怡妃最为疼爱的小儿子,十一皇子在六皇子府的地位可谓是超然无比。
也不知道当今圣上发了什么疯——
可能是因为十一皇子和其他皇子年龄差距实在是大,也可能是惠贵妃和怡妃吹了枕头风的缘故。
总之,这位一枝独秀的皇子没有进入上书房,而是被圣上下了特旨,自五岁起就入住六皇子府,由六皇子亲自教导读书。
这对于十一皇子来说自是好消息。毕竟就连十皇子都已经年近二八,临朝听政了,他一个人单独坐于上书房,实在是无聊至极。
因此,十一皇子每隔五日入宫一趟陪母尽孝,剩下时间直接常住六皇子府,可以说是被六皇子手把手带大。与兄长的情谊,自是那些侧妃侍妾拍马也赶不上的。
更不用说还有一位待他如亲子的六皇子妃。
所以十一皇子在六皇子府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不为过。
第1卷 第12章
司徒心虹明显很喜欢自己这个小叔叔,拉着云清缓进了凉亭,叽叽喳喳说起自己以前的趣事时,时不时就会说到陪伴她一同长大的司徒瑾。
从小时候一起打雪球小叔不敌自己被打哭,到两人一起去厨房偷吃母妃新烤好的肉脯,再到小叔做父王留下的功课时自己不小心打翻了砚台,导致任务没完成两人一起被罚。
可以说,司徒心虹那五彩斑斓,不似其它郡主单调枯燥的过往童年里,司徒瑾占据了很大一部分的时光。
司徒瑾对她来说,也不止是小叔叔这么简单。
更是她的的朋友,知己,甚至竹马都不为过。
云清缓听的有趣,边拿起一块蜜饯啃着,边时不时点头“嗯嗯”地附和两句。
没想到那个小大人居然还有这样的过去,和侄女打雪球都能被打哭,下次见了肯定要找个机会好好地笑话他。
司徒心虹正说到兴头上,看到云清缓也听得高兴,觉得找到了知音。
正准备兴致勃勃地讲下一件事时,凉亭边蓦地传来了一把温润地嗓音:“心虹,我当时哭是因为你直接将雪球捏实后打到了我的眼睛上,可别在云表妹面前造谣。不然我就把你前些日子不小心打坏父皇赏赐给嫂嫂的玉瓶的事告诉六哥,看他罚不罚你。”
司徒心虹背心瞬间一凉,笑容凝固在了脸上。怂怂地回头,抬起爪子打了个招呼:“小叔。”
反应过来不对,立刻跳下石凳,行了个礼:“见过小皇叔。”
云清缓也觉得颇为尴尬,放下手中的蜜饯,站在司徒心虹身边跟着一道行礼:“见过十一皇子。”
司徒瑾温温柔柔地看着两人,也不知听了多久,背着手走进凉亭,慢条斯理道:“起吧。”
司徒心虹和云清缓规规矩矩地并排站着。
云清缓还好,毕竟说人蠢事的又不是她。
司徒心虹则是完全没有了方才指点江山的气势,默默地退后了两步,企图把身形隐在云清缓身后,完全把自己缩成了一只鹌鹑。
司徒瑾睨了司徒心虹一眼,似笑非笑,没有说话,而是朝着云清缓微微弯身:“云表妹,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云清缓身子一侧,避开了这个礼,亦朝着司徒瑾福身道:“多谢十一皇子挂念,臣女很好。”
司徒心虹正想补救一二,听了这话,立刻福至心灵地岔开话题:“小叔叔,缓缓,你们原来见过呀。”
没错!
司徒心虹嫌弃小姑姑把云清缓显得太老,又因为两人年龄没差多少,所以果断地单方面修改了称呼。
才一盏茶的时间,缓缓缓缓叫起来简直不要太顺口。
司徒瑾轻轻点了点头,看着云清缓,似乎是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云清缓哭得满脸眼泪的模样,黑眸中溢上了星星点点的笑意:“嗯,在扬州有过一面之缘。”
云清缓只是笑,在一旁静默地站着看着叔侄俩寒暄,不发一言。
自打娘亲告诉她姑母想要撮合她与十一皇子后,她看到十一皇子就觉得有些别扭。
在这个世界醒来,并且知道了这个身体的身份时,她就对自己的婚事有了很深的觉悟。
身为世家贵女,想要自由恋爱几乎是没可能了。她也不会为了所谓的爱情至上,做出什么脑残的私奔之事,从而让家族蒙羞。
古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云清缓曾经也不是没幻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君会是什么样子,与她会是相敬如宾,还是举案齐眉。
她自己虽然在娘亲那边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了,姑母也说这件事不强求。
但云清缓也清楚,有惠妃怡妃的心意在,她成为十一皇妃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此时看着面前这个小大人,想到自己下半生可能就要和他绑在一起,真的是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不过,嫁给十一皇子,总比嫁给一个从来没见过面,在成婚当天掀盖头才知道对方是人模还是狗样的世家公子强。
司徒心虹年龄小,大人们是不可能把一些私事告诉她这样一个未出阁的郡主的。所以她并没有觉得云清缓此时有什么不对,只是兴奋地拍着手:“太好了。缓缓,你以后多来皇子府,到时候咱们一起玩。”
司徒瑾再次睨了自家小侄女一眼。
他知道司徒心虹是想让自己忘了刚刚的事,可是司徒瑾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遂凉凉地开口轻斥:“虹儿,你马上就要去毓秀书院读书了。还整天想着舞刀弄枪,成何体统。”
司徒心虹被戳中伤心事,嘴角瞬间垮了下来,蔫哒哒地应:“是,小叔叔。”
云清缓眨了眨眼:“毓秀书院?”
原谅她见识浅薄,真心没听过这个地方。难道这个世界还允许女子去书院读书不成?
司徒心虹看着云清缓,小手一拍,恍然大悟:“对呀,缓缓,舅祖母和舅祖父肯定会让你去毓秀书院读书,这可真是太好了,我还愁没有人陪我玩呢。”
看着云清缓还是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司徒心虹在说什么的模样。司徒瑾笑了笑,温柔地解释:“毓秀书院是京城最大的女子书院,历代皇室宗亲的女儿,未出阁之时都是在此读书。且京中只有勋爵之家和四品以上京官府邸的千金才有资格入学。每户人家是有固定的名额的。不过云表妹你是镇国侯府唯一的小姐,所以肯定能够入院读书。就不用太过担心了。”
云清缓秒懂。
这不就是类似于现代的女子贵族学院吗?
在这种地方读书,学习还是次要的,千金外交才是这些高门贵胄真正的目的吧。
不过……
云清缓有些奇怪地看着司徒心虹:“郡主,方才您不是才下学回来吗?怎么十一殿下又说您马上要进书院读书了?”
司徒瑾把手背在身后,没有说话。
倒是司徒心虹很是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道:“我方才是在和顾统领学武功。毓秀书院只教琴棋书画,剑术刀法的夫子统统没有。我若想学武术,还不得可劲地在家多学学。缓缓,我现在举得起十斤重的大刀了,待会咱就去练武场,我给你看我新学的刀法。”
云清缓:“……好。”
徽宁郡主司徒心虹,当真是好特别。
第1卷 第13章
林如海自打收到妹妹的来信,就一直心神不宁,难以入眠。
一边是妹妹声泪俱下,字字泣血的控诉;一边又是亡妻思念信任,临终托嘱的岳家。
林如海被两种胶着的情感搅得心乱如麻,万虑千愁下一时间甚至不知该何决断。
屋中香炉内燃着上好的安眠香,林如海双手交叠与胸前,平躺于榻上,闻着熏香的味道渐渐沉睡。
恍然间,林如海发觉自己进入了一条白光大盛的走廊。他眯了眯眼,向前走了几步,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扇雕着山水花鸟的木门。
按捺住心中的疑惑,林如海伸出手轻轻一推。
只见木门后,一位冰肌玉骨的女孩,正执着一团扇,追着一双大如团扇的玉色蝴蝶,鼻尖额角都渗出了兮兮的香汗。
可是女孩到了一处位于水中的,游廊曲栏的亭子边时,便蓦地停住了,侧着身子,似是在听着什么人的谈话。。
林如海心下顿时惊骇不已。
且不说这出园子他从未来过,这位姑娘他更是素未相识,缘何就会梦到了她呢?
林如海正准备退回门后,忽地听到女孩笑着道:“颦儿,我看你往哪里藏。”
颦儿?
林如海乍一听此名字,脚下一顿,如遭雷击。
颦儿是谁?
林如海抬起手抚了抚眼角,发现指尖上沾着晶莹的泪珠。
为何,会流泪?
为何这个名字,听着如此令他痛彻心扉?
林如海脑海中一阵嗡鸣。那边又说了几句,林如海却是精神眩晕,听得不甚清晰。
等回过神来,又听得那边小丫鬟道:“……林姑娘嘴里又爱克薄人,心里又细,她一听见了,倘或走露了,怎么样呢?”
林姑娘……
林如海福至心灵:莫非,林姑娘指的是玉儿,而这里就是荣国府。
林如海看着亭子,想着多年未见的女儿,忍不住上前几步来到亭子边,可是却根本没有看到黛玉的身影。
就在林如海自我怀疑时,眼前的一切渐渐扭曲,大胜的光芒逼得林如海不得不闭上了眼睛,将手遮在脸前。
再次睁眼,场景变幻,林如海睁眼时,惊觉自己竟然身处一处女儿家的闺房。
林如海大惊失色,正准备离开,就听见床榻上传来了虚弱无力地咳嗽声。
林如海忍不住抬了抬眼,本只是无意的动作,却惊愕地发现,床榻上的人竟然是他苦苦思恋的女儿黛玉。
此时黛玉已经长大了,容貌才情更胜幼时。可却靠在塌边,面上蒙着一层死灰般的气息。
林如海眼睛一酸,泪水不由自主地落下,想上前见见女儿,可是才行两步,猛听黛玉直声叫道:“宝玉,宝玉,你好——”之后便不做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