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伊不得不握拳掩住嘴不让自己笑得太大声,笑起来时,目光习惯性地飘向了斯莱特林长桌,正和冷笑着看罗恩和哈利笑话的德拉科对上视线。
德拉科看到佐伊望向自己,立刻不笑了,苍白的嘴角抽动一下,重新将头埋进笔记本。
他又在故意躲避她,过去每次闹别扭,德拉科都只会这一招。可这次,不再只是简单的吵架了啊。
佐伊收回视线,却发现赫敏正意味深长地盯着她:“如果不是这件事,你会跟马尔福一起去舞会吧。”
佐伊垂下眼睫,轻飘飘地说,“哪有那么多如果,没意思。”
“那现在呢,他倒是和帕金森一起了,你怎么办?”
“我会和阿历克西一起去,反正从小到大,我都是和他一起跳舞的,”佐伊想起什么似的轻轻笑了,“我的交际舞也是他教给我的。我们很有默契。”
赫敏若有所思地支着下巴,良久才开口,“阿历克西对你很好,我能看出来。佐伊,为什么,不考虑一下他呢?”
佐伊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话锋一转,飞快地瞄了一眼左顾右看的罗恩:“就像你即使收到邀请也还是在等那个人,有什么道理吗?”
赫敏被问得说不出话,只得红着脸警告地瞪了佐伊一眼。
等斯内普一走开,罗恩憨笑着凑到佐伊面前,“佐伊!你看,你不跟马尔福一起去舞会了,不如——”
“打住,罗恩,”佐伊打断他,晃动食指摇着头坏笑起来,“我得陪德姆斯特朗的友人跳舞,此外,我也不希望自己的舞伴穿一件比我年龄还大的袍子。”
罗恩委屈地撇起嘴。
韦斯莱夫人寄给他的那件复古礼袍在早餐现身时就引起全校瞩目,实在太丑了。佐伊不禁同情地想,也许是因为这件袍子罗恩才找不到舞伴。
“不过,你确定身边的女生都问过了吗?”佐伊小声问罗恩,用目光暗示他身旁的赫敏。
罗恩恍然大悟地张大嘴,转向赫敏,“对啊!赫敏,你也是个女生!你知道的,男生没有舞伴倒没什么,可女生没有舞伴,那就太可怜了——”
佐伊哑口无言地瞪着他。想不到,想不到罗恩竟笨到这个地步。
果然,不等罗恩说完,赫敏已火冒三丈,“是吗?那也用不着你来可怜我,罗纳德,”赫敏粗暴地将桌上的课本收进书包,咬牙切齿地对罗恩低吼:“你爱信不信,我已经收到舞会邀请了,并且决定答应他!不劳烦你现在才想起我!”
说罢,她跨出长凳向斯内普上交了论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罗恩呆坐着眼看赫敏夺门而出,然后惊魂未定地转回身望向哈利:“她抽的什么疯?她骗人的对吧?哪个想不开的会邀请她?”
哈利摊开手耸了耸肩表示什么都不知道,罗恩求助地看向佐伊。佐伊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她没有回答他。
这次,她不想帮罗恩,就让他靠自己吧。
她看着头疼的罗恩出了神。人间有太多苦恼,她承担的不是全部,这样就很好。这样想终归是有点自私的,但有些时候,不为自己怎么能活得轻松些呢?
雪花与魔法,承载着少年的心事,在这片山谷交织。快乐、悲伤、怒火,那都是青春。
第42章 四年级 - 圣诞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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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众望所归落下山峦,随最后一缕金光消失,平安夜终于降临比过去任何一年都要喧闹的城堡。
大雪纷纷飘落城堡、庭院、结了厚冰的湖面,布斯巴顿马车和德姆斯特朗大船,整个霍格沃茨像一块裹满糖霜的圣诞蛋糕。今年城堡里的圣诞装扮比以往都要盛大精美,到处悬挂冬青、槲寄生、丝带和水晶般的冰凌,点缀以闪烁的仙女之光。
现在才七点,距离舞会开始还有一个小时,可走廊上和休息室早已挤满按捺不住的人。女生们换上各式各样的裙子,咯咯笑着推搡,寻找自己的舞伴,又像为了故意引起别人注意似的。男生也都装模做样地打扮一番,穿上合体的礼服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这样的氛围下,脱下单调的黑袍换上高雅的礼服,大家的举止瞬间端庄优雅起来。
德拉科身着正装翼领白衬衫、白背心、打上白丝绸领结,黑天鹅绒礼服搭在臂弯里从寝室走进斯莱特林休息室,高傲又耀眼,周围的女生都不禁屏住呼吸。
他却丝毫没意识到这样的自己有多吸引人,仍在专心调整袖箍的位置。
潘西似乎对这样的场面很满意,她放下翘起的腿从沙发起身,迎向德拉科,墨绿色褶皱长裙使她的美比平时更具攻击性。德拉科有时觉得,潘西享受的是别人羡慕目光中走向他的她自己,并非为了他。
他知道有一个人会仅仅因走向他而高兴,仅仅为了他。可他把她弄丢了。
“圣诞快乐,德拉科。”潘西神秘地将一只小盒子递到德拉科手上,冰凉的戒指打断他的思绪。他低头,黑色丝绒盒子很轻盈。
“打开看看。”潘西催促他。
德拉科心不在焉地打开了盒子,两枚绿宝石袖扣躺在里面。
潘西笑了起来,“圣诞礼物,喜欢吗?和我的裙子刚好搭配。来,我给你戴上——”她拿起袖扣,准备拉过德拉科的手,德拉科却下意识躲开了潘西的手。
潘西的笑容僵了一下。德拉科意识到自己无礼的举动,有些歉意地重新将袖口伸了过去。潘西没再多说话,很快替德拉科固定好袖扣便收回了手。
她低头调整着无名指上那只祖母绿订婚戒,似乎只为了让自己的手有事做。没有人率先开口打破僵局,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凝固。
“哟,马尔福,干嘛愣着?走啊,去礼堂了。”布雷司从后面走了过来,搭住德拉科的肩,朝潘西扬了扬下巴当作打招呼:“不是吧,帕金森,平安夜都有事儿惹你生气——”
潘西抱起手臂冲布雷司翻了个白眼,“闭上你的嘴,扎比尼。”
布雷司坏笑着推了一把德拉科,“你未婚妻生气了,你麻烦了,马尔福。”
他躲开冲上来要用高跟鞋踢他的潘西,吊儿郎当地吹了声口哨,独自抄着裤兜跟随鱼贯而出的人走出休息室。
“开什么玩笑,他没找到舞伴?”德拉科望着布雷司形单影只的背影,不可思议地挑眉。
“扎比尼眼光那么毒,你见他正眼瞧过哪个女生?他这么刁钻,宁肯自己赴宴也不会随便找个舞伴的。”被布雷司一闹,潘西的气散了不少,走过来挽住了德拉科的胳膊,“管他呢,咱们也走吧。”
宽阔的礼堂全然看不出往日学究的样子,墙壁上布满银霜和冰挂,穹顶是星光灿烂的夜空,挂着数不清的槲寄生和常春藤花环,空气中弥漫香水和菜肴的香气。
人头攒动,挤满激动交谈的人,潘西吊着德拉科的胳膊穿过人群,高傲地向认识的人颔首示意。德拉科慢吞吞地走着,闷闷不乐,目光四处搜寻,却又不敢看清。
一群德姆斯特朗的男生聚在一起说话,显眼的血红色制服玉树临风,翻毛披风披在左肩,脚蹬长靴——老掉牙的中欧穿法,德拉科轻蔑地想,不肯承认那套制服潇洒帅气。
看到站在克鲁姆旁边谈笑风生的阿历克西·古斯塔夫时,德拉科立刻条件反射地弹开视线。
他怕视线多停留一刻,就会看到她。
他现在不想见到她,他无法接受看着她以最美好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却不属于他。
几个正和斯内普说话的魔法部的官员看到了德拉科和潘西,立即换上谄媚的笑容拉住他们嘘寒问暖,对卢修斯一番奉承。巴蒂克劳奇依旧一脸严肃,卢多巴格曼似乎舞会还没开始就已经醉了,他兴高采烈地拍着德拉科的肩膀盛赞帕金森小姐美丽优雅,那嗓门估计在城堡大门外都能听见。
巴格曼丝毫看不出来德拉科没有兴趣再继续他们的谈话,自顾自地絮叨个没完,德拉科开始走神,余光瞥见一小波人走进了礼堂。
他几乎是下意识转头看向了敞开的橡木门口。
内心一阵剧烈的痉挛,好像脚下的地面瞬间消失了,他要坠落下去。
可他没有,他只是定在原地,耳边的嘈杂消了声,周围的人来人往都变成无声的虚影。
是她。
佐伊轻飘飘地走在那些人后面,一尘不染,仿佛不属于这个繁杂的世界。
她的黑发盘成一个高雅的发髻,点缀在发髻上的碎钻石似夜空里随手撒上去的一把星星。一袭剪裁简洁的乳白色丝绸长裙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露出白皙修长的肩颈,一颗没有任何修饰的珍珠吊坠垂在锁骨中央。红唇像熟透的车厘子,摄人心魂。
德拉科满怀心事,呆站在礼堂遥远的另一端,目光穿越人山人海,无力从她身上移开。
从礼堂的那一端,走到这一端,穿过那么多人,佐伊安心笑着走向他,那么多人,但那双黑眸中映出的只是他。
他拨开人群站到了佐伊面前,紧紧握住佐伊向他伸出的手。他牵她步入舞池。他们在所有人羡慕的注视中相拥起舞。
视线被一个高大的身影遮挡,佐伊从眼前消失,德拉科惊醒了。
他依旧站在礼堂遥远的这端,一步也不曾挪动,无趣的官员已不知何时离开,身旁的潘西正与几个斯莱特林女生攀谈。
礼堂另一头,身穿制服披肩的古斯塔夫站在佐伊面前,深深鞠了一躬,佐伊微笑着将手搭在他的手臂上。
弗立维教授登上指挥席,喧嚣的礼堂顿时静下来。随着指挥棒的挥动,华尔兹前奏响起,提琴婉转,风笛悠扬,四个勇士们与各自舞伴跳起开场舞。除了波特笨手笨脚不协调,其他人还算说得过去。
邓布利多也牵着麦格教授的手加入进来,越来越多人走进舞池,德拉科也被潘西拉了进来。
偌大的舞池里,人们伴着华尔兹舞曲旋转、进退、擦肩,德拉科有时会与佐伊擦身而过,他们近在咫尺,而后又渐行渐远。
他的视线总能捉到那一红一白两个身影。佐伊在古斯塔夫的臂弯中翩翩起舞,行云流水,熟练默契,古斯塔夫双手轻轻托在佐伊腰间,将女孩举了起来,佐伊顺势扶住他的肩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轻盈落回地面。他们笑得很开心,眼中只有彼此似的。
德拉科一点儿也不喜欢看到佐伊和别的男生这样开心地在一起。
他早知道会痛,却没料到这种痛会缠绕扭结成一阵阵突然又剧烈的悔恨。没人告诉过他这一点,他也许根本没准备好面对做出选择后随之而来的一切。
佐伊本该是他的女孩。
“哎哟!”面前的潘西突然小声叫了一下,德拉科这才回过神来,不耐烦地向她挑起一边的眉毛。
“德拉科,你在干什么?你踩到我的裙子了。”潘西踩着舞步,没好气儿地说。
“那你为什么要穿这么长的裙子?”德拉科驳了回去,潘西皱起眉。
觥筹交错,笑声朗朗,酒精使身体开始燥热、精神开始恍惚。
华尔兹的最后一个音符结束,万众期待的古怪姐妹乐队登上舞台,灯光一转,礼堂霎时变成摇滚的海洋。
德拉科好不容易才从癫狂的人群中挤出来,尖叫的人群中甚至有人摸他的头发、扯他的衣服,他后怕地一遍遍整理自己的头发和礼服。
沉浸在音乐中的潘西在舞池中摇摆,德拉科却受不了了,他无法理解这些女生是如何穿着高跟鞋蹦这么久还不累的。
他心不在焉地坐在圆桌边,目光不知落在了哪里,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意识到,礼堂里不见了那个黑发白裙的身影。
德拉科站起身,又搜寻了一遍,是的,佐伊不在,古斯塔夫也不在。他们大概一起离开了,去了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的地方。这里太吵了,连他这个平日里聒噪的人都嫌吵了。
鼓乐冲撞着耳膜,震得人心慌。德拉科将酒杯掷回圆桌,他也不想在这儿呆下去了。
德拉科推开城堡沉重的橡木门,寒冷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大块的雪花洋洋洒洒地飘落,酒精作用下燥热的心顿时冷静了大半。
夜色正浓,花园里仙女之光闪闪烁烁,周围是半人高的灌木丛和巨大的石雕,喷泉哗啦哗啦地溅水,间或能看见有人坐在镂花长凳上低语缠绵。
他慢悠悠地沿曲折的小径在玫瑰花丛中穿行,直到周围变得漆黑静谧才停下,静得只有落雪的莎莎声和若隐若现的礼堂飘来的乐曲。
此刻他只想离人群越远越好。
“……我不明白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伊戈尔。”
不远处响起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德拉科循声望去,那边立着一个高大的石雕驯鹿和一座水花迸溅的喷泉,掠过月光下闪闪发光的泉水,斯内普和伊戈尔卡卡洛夫并肩而立,面容冷漠。
“西弗勒斯,你不能假装这一切没有发生!”卡卡洛夫的声音听上去惶恐而沙哑,似乎生怕被人听见,“它越来越明显了!我很担心——”
“那你就逃吧,”斯内普不耐烦地打断他,魔杖在手背敲打,“但我要留在霍格沃茨。”
德拉科不敢出声地听着,不知是什么让卡卡洛夫那样恐惧。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不想有旁人知晓。父亲曾提过斯内普与卡卡洛夫都加入过食死徒,德拉科直觉感到他们口中的事与此有关。
正想着,月光下,喷泉边有一个黑影动了一下,德拉科警觉地盯住那个角落。即便斯内普和卡卡洛夫没商量好事,他也不希望自己的院长被外人听墙角。
“谁在那儿。”德拉科呵斥一声,抽出魔杖向影子射去一道魔咒,正打在那人脚边。
斯内普和卡卡洛夫听到响动,很快神色严肃地先后离开了。
那身影似乎想跑,转身时一头撞在驯鹿雕像上,闷哼一声,痛苦地弯下腰。
德拉科可不想放偷听的人跑掉,迈开大步跃过去,一把捉住那人细得骨骼分明的手腕,才发觉这分明是女生的手腕。
他看清面前的人,呆住了。一瞬间,一股电流穿心而过——佐伊静静地站在那儿,离他很近,乳白长裙裹着苗条高挑的身体,月光落在她散开的发髻边缘,发丝闪烁柔光。他看出她撞疼了,还在强装无事。
冰凉的雪花落在德拉科脸上,他清醒过来,松开她的手腕,“你为什么在这儿,你都听到什么了?”
佐伊只是摇摇头,那双德拉科日夜思念的黑眸正直直盯着他,眨了几下。令他不安的是,那眸中满是恍惚,没了平日波澜不惊的睿智。
佐伊身上弥漫着浓郁的酒味,盖过了青苹果香,德拉科在黑暗中皱起眉,她喝酒了,喝了多少?
忽然,佐伊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她后退一步,鞋跟被草甸绊了一下,德拉科下意识想去扶她,但她自己站稳了,伸出手指向驯鹿角,半晌,不紧不慢地开口,“那儿,有一只甲虫,它想往上爬,却总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