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伊应声回头,没等他说完,就一把抱住了他,沉默地将脸埋进他颈窝。
德拉科一愣,瞬间把攒了一肚子的不满忘了个一干二净,忙低头去找女孩埋起来的脸,“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她这才抬起头,露出他熟悉的笑容,“有时候,我真想回到一年级,那时候好像从来没有烦恼。”
德拉科鄙夷地撇嘴:“我不想回到一年级,那时候我和你还不熟。”
佐伊扬起眉,“可我是那时起就想和你做朋友了,马尔福先生。”
“什么人都能和马尔福做朋友吗?” 德拉科犟嘴驳斥道。
“那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人拒绝了和你做朋友——” 佐伊拖着长音说。
德拉科被戳了痛处,气急败坏地用胳膊圈住佐伊要挠她痒,佐伊笑着躲开他的手。德拉科却忽然认真起来,盯住佐伊亮晶晶的黑眸子:“说真的,佐伊,我的确觉得现在的生活比一年级好太多,认识你之后的我过得很快乐,我好像……渐渐能够做自己了。”
佐伊望着德拉科清澈的灰眼睛。
这就是我的世界,她想,一个我坚信无比稳固的、永恒的世界。充满希望,无比丰盈。对我们两人都是如此。
这个混乱又漫长的下午对德拉科和佐伊来说过的很快。
两人很久没有这样不受打扰地聊天了,他们聊起小时候,在廊桥上挨着看悬崖下的河流,看远处的天从苍茫的灰白变成浓郁的黑紫色,似乎能忘记需要补考的OWL,忘记哈利,忘记魔法部,忘记那些或许被夸大了的秘密,忘记未来也许会降临的黑暗。
第54章 五年级 - 长夜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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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餐,佐伊正准备和在礼堂外等她的德拉科一起进去,斯内普却突然出现在身后,面无表情地叫德拉科跟他走一趟。
德拉科显然也很疑惑,跟斯内普离开前,他转身冲佐伊学了一下斯内普严肃的表情,坏笑起来,用口型说:你先去吃早餐,我一会儿回来找你。
意识到斯内普正冷冷盯着自己,德拉科立刻老实下来,乖乖跟在斯内普身后离去。
佐伊摇头无奈地笑,便先去吃早餐。
德拉科去了很久,直到吃完饭他没回来。佐伊饭后无事可做,就在城堡前庭散步,周围不少清晨散步的同学,佐伊看到靠在一起说话的罗恩和赫敏,过去向他们打招呼。
赫敏回头时,佐伊才发现她在哭,眼泪顺着下巴落在胸前的长袍,罗恩有点不知所措地拍着赫敏肩头,也一脸难受。
“出什么事了?”
话没说完,赫敏一把搂住佐伊,在她肩头哭起来,“佐伊,哦,佐伊……”
佐伊轻拍赫敏的后背,疑惑地望向罗恩,罗恩刚要开口解释,赫敏哭出了声:“小天狼星死了,佐伊,哈利失去他最后的亲人了!”
小天狼星?佐伊怔住。
小天狼星昨晚明明在格里莫广场,菲尼亚斯亲口告诉她的。他怎么会死呢?
“我们中了伏地魔的圈套,小天狼星跟凤凰社的人一起来救我们,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杀了他……” 罗恩替哭得说不出话的赫敏解释,鼻音因难受更明显了,“就在我们所有人面前。”
荒唐。
布莱克家族最后的直系血脉,是被另一个布莱克亲手了解的。贝拉特里克斯就这样杀死了她的堂弟,没有一丝犹豫,似乎血脉的关联无关痛痒——对一个如此看重血统的家族而言,这种消亡的方式未免可笑。
恨意这种东西,真是比生命还持久的存在。
“哈利……还好吗?”
“我们都知道他现在肯定悲痛极了,可他硬做出自己没事的样子,” 赫敏抹着眼泪,“谁也不见,拒绝跟任何人说话。”
“我很抱歉。”佐伊心中五味杂陈。
“不,佐伊,” 赫敏从佐伊肩头起身,吸着鼻子,“我听卢平教授说了,若不是你叫菲尼亚斯的画像通知凤凰社,他们恐怕不可能及时赶到。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佐伊苦笑着,目送罗恩跟着赫敏走回城堡里去,初夏的山风将几个路过的格兰芬多的交谈吹到佐伊耳畔。
“……昨晚魔法部几乎被毁了”
“福吉不得不承认神秘人归来,已经引咎辞职了。”
“卢修斯马尔福这个食死徒终于被抓起来了,这会估计已经关进阿兹卡班了……”
有人幸灾乐祸地笑了两声,“马尔福这下再也威风不起来了……”
头发被扬起,微风的暖却怎么也吹不到佐伊身上。
斯内普叫走德拉科就是要说这个吗?
小天狼星在混战中牺牲,卢修斯又被抓了起来。她不敢想象昨晚魔法部发生了什么——卢修斯说什么也是伏地魔的心腹,伏地魔怎会任由傲罗把卢修斯抓进阿兹卡班呢?
佐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刻跑下地窖,直奔斯内普教授办公室。
魔药室的小木门敞开着,斯内普正整理瓶瓶罐罐,听到来人的脚步声,斯内普从梯子上探出头,面无表情地看向佐伊。
脚下传来碾压碎玻璃渣的声音,佐伊低头看去,才发现一地狼藉破碎的试剂瓶,斯内普的长袍也溅上魔药的痕迹。
显然,曾有人在这儿歇斯底里了一番,打碎试剂,夺门而出。
不等她询开口问德拉科的去向,斯内普率先冷冰冰地说:“我劝你,戴蒙德斯,别多管闲事,别指望你能将一切事情掌握在手心里。”
说着,大手一挥,魔药室的木门砰一声在佐伊面前关上,石墙上的灰尘被震落。
在斯内普这儿碰了一鼻子灰。事情果然很严重,佐伊心平气和地想,转身往地窖外走。
走出地窖昏暗的楼梯,佐伊看到德拉科正从大厅另一侧的台阶上迎面走下来。
德拉科看见了她,却没有表情,步幅放慢,盯着佐伊朝自己跑来。
“没吃早餐吧,我帮你带了个苹果。” 佐伊从校袍口袋掏出一只圆滚滚的青苹果递过去。
德拉科在几步远的地方停住,瞥了一眼女孩手中的青苹果,又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并没伸手接过来。
“我不饿。”他说。
他原本柔顺的金发一团乱,脸色一片惨白,只有眼眶红着,眉头微皱着,眼睛里充斥着困惑、不解,悲恸、愤怒。
“我父亲的事,你听说了吧。”德拉科却主动开口,冰冷的语气让人不寒而栗。
佐伊仿佛听见了空气结冰的细小声响,她有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德拉科脸色一变,灰色眼底透出愤怒的光芒,“而你,戴蒙德斯,凤凰社的人,是你叫去的。”
他压低声音朝佐伊逼近,一字一顿地说:“父亲被抓,少不了你的功劳。”
“我的确通知了凤凰社哈利去魔法部的事,可我不知道在替伏地魔做事的是你父亲。” 佐伊平静地解释,“德拉科,你认为,你父亲被抓进阿兹卡班,是因为我吗?”
德拉科冷笑了一声,“你总能把话说得滴水不漏。就像平安夜一样,你口中的有事,就是去了凤凰社总部?斯内普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他像豹子一样眯起眼睛,“你早就加入他们了,对吧,你其实早就站在那边了,我还天真地相信你那些见鬼的理由。戴蒙德斯,你差点儿把我都骗过去了。”
佐伊盯着德拉科,怒火从他的眸底喷射而出,火焰仿佛随时会将她吞噬。
“我没有加入他们,只是去吃了一顿晚餐。我曾经……想寻找一个秘密的答案,可我现在已经不那么执着了。”
“你帮他们把好事都做尽了,那我呢?” 德拉科挤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戴蒙德斯,你不能一面做着马尔福的未婚妻,一面还在救世主的光环下沽名钓誉。”
“为什么连你自己都要将马尔福和善良割裂开呢?它们不是对立的。”
“你还不明白吗?注定是这样的!所有人都早认定了马尔福注定要站在伟大救世主波特的对立面。你看,我父亲是食死徒,不正印证了这句话吗。” 少年的声音渐渐高了起来。
“哈利·波特不是善良的代名词。卢修斯是食死徒,那也不代表你也是一样的人!”
“可他是我父亲!” 德拉科怒吼出来。
吼声在高耸的石墙间回荡,周围的同学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窃窃私语声越来越清晰。
德拉科压低声音,愤怒地质问着佐伊,泪光很快覆上浅色的眼球:“告诉我,佐伊,你能选择你的父亲吗?”
“你也不能吧。什么都懂的戴蒙德斯,也不能。” 不等她回答,德拉科讽刺地笑出声。
佐伊望着德拉科痛苦的表情,喉咙发紧,一个恍惚,手中的苹果掉落在地。她看着它一阶一阶滚下楼梯,被上下楼梯的人踢来踢去,可笑又可怜。
长久以来,她似乎已经习惯德拉科的喜怒无常,把它看作少年的任性与“成长之痛”。她忘了这个少年对自己的父亲有着超乎常人的景仰与依赖。
德拉科强忍着不去哭,他做出最凶狠的表情,说着最恶毒的话,却不能阻止眼泪不停地从眼角滑落。
“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戴蒙德斯。你和波特。” 他咬牙切齿地对佐伊说,声音因啜泣剧烈颤抖着。
德拉科决绝地冲下地窖入口,校袍带起的风卷起佐伊的头发,仿佛用尽了他此生所有极恨意,只有悲怆苍凉。
佐伊脑海中响起昨天校长室里分院帽带来的邓布利多的那句话。
长夜将至。
天狼星陨落。伏地魔归来。
福吉的辞职似乎启动了一只巨大的石磨,佐伊,德拉科,哈利,卢修斯,每一个人都像磨盘下被碾磨的豆子,谁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也许昨天满心希望,今日就万念俱灰,支离破碎。
黑暗苏醒,这一天还是来了,已不再有疑惑的余地。
第55章 五年级结束 - 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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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里,几乎整个魔法界都在关注哈利与邓布利多沉冤得雪,同时,魔法界彻底陷入伏地魔真正归来的恐慌。
卢修斯显然被魔法部当作了挡箭牌。食死徒、操纵者,大大小小的罪名一套,就成功转移了人们积怨愤恨的矛头。
盲目泄愤的尽兴散去,没人在乎倒了台的马尔福家会怎样,要怪便只怪他们一家为伏地魔办事。不过又一个成王败寇、兔死狗烹的牺牲品罢了。
没人在乎。可佐伊在乎。
通过赫敏的书信,佐伊推演出卢修斯入狱的真正原因:伏地魔派他去神秘事物司取有关哈利的预言球,才想出用小天狼星引哈利出现。可卢修斯办砸了差事,将预言球摔碎了。
伏地魔对马尔福早有不满。当年失势,卢修斯倒戈最快。二年级那年,卢修斯又办事不利毁了伏地魔留下的日记。此次失手想必彻底超出伏地魔容忍的极限,才故意任由傲罗抓走卢修斯——即便将卢修斯从阿兹卡班弄出来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这么一来,再没有食死徒敢不效忠了。
她更怕的,是伏地魔不会就此罢休。以他的残暴,又怎甘心只惩罚卢修斯一人呢?
只怕马尔福的劫难还在后头。
德拉科就像从世界上消失了一般。佐伊送出的猫头鹰不曾带回一封回信。
他的人生虽然称不上顺风顺水,却从没遭遇过太大变故。这个骄傲的、嚣张的男孩在五年级结束那天绝望地站在她面前,带着真实切骨的恨。有时梦到,佐伊会浑身冷汗地惊醒,望着床上清冷的月光出神,只感到苦涩。
她并不怪他。
佐伊知道,德拉科真正恨的也许不是她,而是使卢修斯和他自己一步步变成这副模样的一切。
自小引以为傲的家族轰然没落,这样大的落差任谁又甘心接受呢?
终于,进入八月的挪威下起冷雨时,随O.W.L.成绩单一同寄来的预言家日报上,佐伊找到了卢修斯接受审判以及其妻儿出席审讯的头版头条。
标题下方的照片里,代表马尔福家族出面的纳西莎仍打扮得优雅得体,德拉科站在妈妈身后,低垂着头,不敢直视镜头,本该合身的黑西装有些显大。
被问及与戴蒙德斯的婚约时,纳西莎大方表示:事实上,并没有实质婚约,卢修斯不曾留下正式文书,因此不应被承认。
德拉科无力地站着。没有解释,没有辩驳。仿佛站在相机前的只是一具空壳。
佐伊放下了报纸。
叫她难受的似乎不是纳西莎口中作废的婚约,而是阴影里那个连说话余地都没有的男孩。
当晚,老戴蒙德斯敲开女儿的房门。
佐伊,埃德蒙坐在床边说,墙倒众人推,马尔福恐怕再难翻身,此时取消婚约,对你未尝是坏事——想要保全自身,就需得懂得及时抽身,万事切忌沉溺太深。
“您知道我不在乎这个,父亲,我不会眼看着德拉科因为他的家族被拉进泥潭中。” 佐伊握住父亲的手,“我很早的时候曾答应过德拉科,永远不可以放弃他。”
埃德蒙望着女儿坚定自若的样子,竟一时哽住。
“我向来不是个勇敢的人,” 佐伊微笑看向窗外灰蓝色的天,“深知头脑比盲目勇敢有用得多,遇到难事,总先思考如何独善其身——那样的我,爱自己的生命胜过爱任何人。过去我不理解,究竟什么才能支撑一个人放弃自己的生命也要让另一个人活下去?就像哈利的父母。”
“现在呢?是什么改变了你的看法。” 埃德蒙的眼神欣慰又伤感,鼓励佐伊说下去。
“这种勇敢不是盲目的,而源自爱,因为有想要保护的人。” 女孩的语气像飘渺遥远的风,“即使没有独自抗衡的能力,还是想尽力保护周全的人。”
“你有这个能力,也不会独自抗争。” 埃德蒙抚了抚女儿的黑发,“目前来看,纳西莎和德拉科还安全,卢修斯想必已经在尽力保全家人的安危。”
保全家人。佐伊抬头望向父亲发根的灰白色。
“这些年,您是不是也在如履薄冰地保护戴蒙德斯。” 埃德蒙手指抖了一下,佐伊一鼓作气地说下去,“一年前,我在记忆中看到的那个来求祖父的年轻人,是小天狼星的弟弟,雷古勒斯·布莱克,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