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见青怔了下,诧异地回头看他。
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是她去黎滢家里,带她的女儿双双去隔壁公园玩;是她频繁地和沈修见面,和他们一起去打球;还是最开始,她去看黎滢的戏,沾他的光去要来那一枚胸针?
他一早就知道,是吗?
这样的无私与宽容,为的是什么呢?
苏见青说:“然后呢,你给我介绍去处。我继续受你的摆布吗?”
祁正寒看她:“我摆布过你?”
她不接话,起身穿衣。和他交代一些事:“猫我送人了,因为我们都没空照看它,而且我也不想再留这些多余的维系,它会成为麻烦。还是送走最安全。”
“我在燕城的房子卖掉了,如果不是工作,以后不会再回来。”
“你给我送的那些礼物,还有卡,基本没有用过,我清理出来会一起退还。”
“你的人情我还不了,我想你以后应该也不至于落魄到需要我帮你忙的一天,所以我也只能跟你说句谢谢。”
苏见青披上大衣,想了想,好像再没有多余的话。
祁正寒没有看她,余光却在静静打量她的背影,听完她冷静的安排,没有答复她的这一段话,最后只说了句:“见青,不要后悔。”
她没有回视他,说道:“我不会后悔。”
很快一根烟被抽完,又听见打火机啪的一声,第二根被衔进他的唇缝,问道:“几号走?”
她系上风衣的腰带,回答:“明晚的飞机。”
他说:“老何送你。”
“我自己会叫车。”
过了很久,他很轻地挥了下手:“随意吧。”无奈布满眉心。
比她想象的要平静。
她甚至想过被他掐死在床上。也没有想到会这样平静。
也对,他不可能像周迦南一样说出“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干你”。他是风度翩翩的祁正寒,他不会丢掉他的理智与秩序,即便是道别。
在苏见青收拾的时候,祁正寒也披了件睡衣坐到阳台沙发上去看夜景。
她走到门口,心存不忍回头看他的侧影。这个总是自信骄傲的男人,拧紧的眉间也让她难得看到了一种挥之不去的落寞。
苏见青已经不想再凝神去猜测他的一举一动,与每一个神态赋予的含义,那实在太痛苦,她现在只觉得解脱,也终于能够大方说出那一句——“正寒,我爱你。”
这声音温吞软糯,缠在他的耳朵上,经久不散。而后缓缓沉静下来,空气凝结成一片恒久的凄凉。
“这些年谢谢。再见,祁先生。”
苏见青的尾音落下,门同时被关上。一切戛然而止。
祁正寒将抽完的烟蒂随意丢在地板上,烫出一大块黑点也毫不心疼,弄得一片灰烟狼藉,失衡的心神在残败的地面昭然若揭。
抽完一根,又点起一根。怎么都吸不够的烟香,如心底没完没了的悲切。
窗外霓虹烛照。一片片光影拓在他的眼皮上,俗世红尘被丝丝缕缕的怅然填满。他闭上眼,如鲠在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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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苏见青去了一趟青隐寺,她曾在这里陪伴王盈乔做法事,也是在同一天,被祁正寒撞倒了一炷香。他说遇见你是天意,遭到了她的冷嘲热讽。
因缘际会,从此两条命运的线碰在一起,一次一次胡乱纠缠,难以扯清,最终勾成死结。
苏见青听从了祁正寒的建议,托寺庙内的方丈为她烧去一封信笺,并诵经超度。
信中写道——
【盈乔,入冬了。不知道你那边有没有四季。燕城的冬天好漫长,还好我已经准备撤了,以后再也不用感受。
我最近换了一种思维方式来思考你做出的决定,假设活下去让你很痛苦,死亡成为解脱。这对你来说或许是另类的圆满,对不对?这样想的话,我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你离开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打起精神来做任何事情,好像做什么都是徒劳,无论为了名利,还是为了感情,我在追逐他们的同时,这些东西也反过来在不停地在消耗我。两败俱伤,我说不清我得到了什么。
我也反复地在考虑,我和他应该怎么继续下去。我不能不向你承认,我的确一直在回避他不爱我这个事实,我给自己洗脑,起码他对我还不错,甚至在奢求一个好的结果,哪怕明知道我们不会有结果。
越是如此,我们的关系就越像是温水煮青蛙。
然而我总是很傻地抱有那么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