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阴险射出的枪声划破黑夜,来得猝不及防。
砰——
稍微有了点睡意的白简,不知道在梦里看见什么,猛被记不起来内容的梦吓得从床上弹坐起来,清醒的不得了,没了半分困倦,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她捂着胸口,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着,另手死死拽着被单,眉梢用力拢在一起仿佛能夹死一只蚊子。
雨还在不停下,白简看着外头摇曳朦胧的树影,看见远处天际亮过一道闪电,随之来的巨响将她震得回神。
她的薄唇苍白,额角还冒着虚汗,大口再喘息两下,跌跌撞撞地跑下床,抓过刚才被自己扔在桌上的手机解锁,指尖不断颤抖着,重新点开微博,点进徐昭的博客。
翻看着几天前徐昭最新发布的博客下面的最新评论,白简望着上面杂七杂八的评论内容,愈加感觉心里不安,睡不着。
她就那么耷拉脑袋,两手无力捂着耳朵,叹了口气,松了肩膀趴在桌上,等待这场雨停,等待天明。
虽然决心不和徐昭再扯上什么关系,但她彼时慌乱不休的心跳,明晰在提醒她一件事。
不管如何,她希望徐昭能平安归来,只要平安归来就好。
白简想到了徐昭临走前说的话,眼圈泛红,五官可怜巴巴皱在了一起,周身无力。
他说过的,等他回来。
他会完好回来的,一定会。
白简肩膀颤抖,呼吸也在不住打颤,视野越发模糊,脑海天旋地转,身体被抽出力气。
砰的一身,她顺着椅凳,一下摔倒在了地板,面无血色。
第32章 全选
雨还在下。
血污混进泥沙里,即便是大雨也冲刷不尽。
徐昭翻身躲过来人的又一枪,子弹在地面划过两指宽的大洞。
他咬牙,没去管身上的伤口,眉心紧蹙地举起枪,用了力气领队呵道:“四点钟方向!”
……
白简在图书馆,猛被惊醒,背后是一阵冷汗。
“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这么不好?”循声看去,游戏城之后就没见过的冬花花主动靠过来,关切询问。
白简因为晕倒,在家休养了几天,今天下午才慢吞吞到学校,到了学校后也漫不经心的,心思流转在远处。
坐在和之前大同小异的图书馆位置,身边同样有着冬花花,白简视线投向窗外,注视当初举办烟火节,重新遇见徐昭的地方。
“你在看什么?”冬花花不死心,顺白简目光看去,手搭在桌面,神情有些激动地往前推了半步,语速微妙地变快,“你这几天回去干什么了?”
远处的车流汇聚成海,白简眼前的画面,自主变成了黑夜,车灯一排排在雨幕中点亮投射,汇成一条长长的银河海。
璀璨之上,是充满人间烟火的各家各户点着,等待家人归来的明灯。
白简咬唇,一下子直起了身子,回头面对冬花花,眼瞳睁圆,气氛染了诡谲:“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看不到的才需要去相信。”
说完,她快速收拾了自己桌上的书籍,起身往外冲。
冬花花坐在原处,被她的模样唬住,呆了几秒,才想起来自己忘记问徐昭的去向。
自徐昭出任务那日起,满打满算已经和白简失联几天了,包括井兴怀也是。
白简上了天台,缩在角落趴在栏杆边,将手机架在栏杆上查看。
几天中,她看完了徐昭的所有博客,大致往前翻了翻他俩不多的聊天记录,从来没有这样一次担心他出事。
聊天记录慢慢划至末尾,由大多是白简在说,变成了大多是徐昭在说。
而且抛出话题想和对方交谈的身份悄然转变,不怎么回消息的人变成了白简。
她盯着徐昭这段时间,自说自话般给自己发的那些聊天记录,按出虚拟键盘来打字,打完一段又删掉,纠结又忐忑。
会不会没出什么事,只是因为还在执行任务中,所以没时间来看手机给她报平安呢。
白简想着,摸摸下颌,眉梢线皱在了一起。
徐昭确实是有这个可能的,但井兴怀,就不一定了吧。
就凭他那性子,应该怎么也会稍微给她,或者大家抱个平安的吧。
白简又试着给井兴怀或者徐昭打电话,那边仍旧传来冰冷的机械女声,显示对方手机关机了,有需要可以转接语音信箱。
难以言说的荒凉涌上心头,让她思绪摇摆不定,担心徐昭会出什么事。
“是爸妈让我好好照顾他的,”白简拧了拧眉梢,空旷的天台上只有她一个人,她的这些小声琢磨散进了风里,“在爸妈出差不在的时候,我作为被交代了任务的人,努力确认下他到底有没有事情也是情有可原、非常正常的吧。”
把这件事顺利推到自己爸妈身上的白简松了口气,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点来点去,混进了徐昭的超话区,用小号发帖询问——徐昭几天都联系不上,这件事正常吗?
有条回复很快,马上出现在了一楼:怎么会不正常,我们一两个月联系不到他都很正常啊。
接着抢占二楼的,是另个账号:私底下来说,一两年或者更长时间也正常的要命啊,徐队从来不回复私信的,发自己的日常生活博客也非常非常非常……慢。
白简咽了口水,手指顿住。背后隔了段距离的地方堆满了杂物,几张桌椅布满了蜘蛛网,上面的灰尘正随风卷起。
白简愣愣看了上面的回复几秒,深深吸了口气,灰尘冒入她鼻息,呛得她连连捂着鼻子咳嗽。
也是在天台,白简十七岁生日会过后没几天,就被通知作为新高三的他们这届要提前开学,暑假末尾倏然来临。
开学第一天不怎么忙,白简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后就上来天台吹风,在她这个秘密小角落看着远处的邻校教学楼。
邻校是所重点高中,从这个角度,甚至可以看清对方硕大的操场,和在操场上来往的人群。
他们乌泱泱挤成了一片,身子和脑袋一起化成了小黑点,分不清谁是谁。
“想去那边吗。”徐昭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说话间,也慢慢靠到了白简身边。
他手里攥着没写过的英语试卷和笔,学霸的开学第一天就开始如此用功,身为徐昭身边十几年的学渣白简,内心麻木没什么波澜,手撑着下巴颏,大了一号的校服顺着风的方向摇摇摆摆,答话从鼻腔闷闷出:“嗯。”
“为什么想去那边,”徐昭笑了一下,牵起唇角用笔点点她脑袋,“那边有你认识的人吗。”
白简闻言愣了下,脱口而出想说“有”,但话到嘴边又卡住,脑中跳出了公交车上那个孝顺懂事的男生,摇了摇头否认:“也不算。”
她单纯想试试看体验一把学霸的生活。
“也不算?”徐昭将试卷搭在栏杆,思考这句话的含义,而后将它翻译了下,“也就是说,还是有的咯,只是或许还不怎么熟?”
“嗯。”白简闷闷点头,没什么动劲儿,趴在拉杆上呆呆看着那边,也不知道是真的想去那边,还是只想找个地方发呆。
徐昭也掀眼看向那边,远处窜动的人群挤在操场上,大概是正在几个班一起上体育课,跑圈的跑圈,打球的打球,聊天的聊天。
因为有朋友在那边,所以想去那边。
徐昭在心里把这句话捋了下,摸出空当来敛眸看看手上没做几道的英语卷子,不紧不慢扫过眼前的一道选择题,在看完题目的瞬间,抬笔写下了这道题的正确选项。
“给我们平时练习的英语卷,选择题一般不会只有一个答案,这是为了锻炼我们的实战能力。”徐昭继续看下道题目,边这么对白简提醒,“所以你平时做这种题目的时候,也要小心些,一不小心就会错过剩下的正确答案。”
白简挥挥手,懒得理睬徐昭的话:“多选题什么的不适合我,单选已经很难蒙中了,多选题简直是要我的老命。”
“如果,必须选呢。”徐昭嘴角染笑,偏头看向白简,眉梢挑着,满目柔和,“不选的话,会被扣完分,成绩就更加倒数了。”
白简回头,瞄了他一眼,没怎么明白他的话,捏捏眉心跳过这个话题:“这个我当然知道了,所以我平时蒙答案,都会认真蒙。”
“噗,”徐昭低低笑了一下,笑过后又把目光放到远处,看着那所比他身处的学校规模小很多的重高,“正确答案就像两所学校间的差别,错一个就会不断拉开两方的距离,最终变成横亘两所学校的多道阻隔物。”
“尖子生总是少数的,”白简读出了另层意思,手肘搭着栏杆,往后退了一步,弯腰拉了拉筋骨,“那所重高比我们的面积学校小,不是因为没钱,而是因为更精益求精,把另批成绩不够格的阻拦在了外面。”
徐昭听了,看着远方的天际,又轻轻笑了。
夕阳染着天空,红橙色的云朵层层叠叠,蔓延至最天边,描绘出一幅生动的油彩画。
“我们逃课吧。”
徐昭蓦然出口的这句话,透着微笑的恬静,却惊得还在懒洋洋拉伸的白简腰一闪,下意识用力抓住了徐昭的衣服,边艰难扶着腰边压低了声音呵斥他:“你疯啦!”
面前人的轻笑声从鼻息间出,反手抓过了白简的手,扶着她的腰在边上收拾干净的一张老旧校椅坐下:“我开玩笑的。”
“您可别开这种致命的玩笑了!”白简不满,奔着将徐昭的头发揉乱,摸了摸他脑袋,柔软的发丝钻进她指间,随之而来的是丝丝密密的痒意,心湖泛起涟漪。
白简扶着自己的腰,愣愣看着面前认真蹲身着,小心护着她腰仰面安静对她笑的徐昭。
跟前人俊逸的面孔被阳光映着,对衬出一双黑瞳愈加深邃夺目:“小白,有的多选题只是单选题的烟雾弹,有些多选题的答案是两个、三个选项,还有的多选题答案是选项全部。”
顿了下,他抬手帮白简拂到面颊的发丝理到了耳后,动作无比轻柔,眼神能溢出水来,“但是全选答案的那种多选题,即便是在日常练习中也是很少出现的。”
四目相对着,谁都没有主动开口,打破这种沉默。
“徐昭,”好久,久到白简都忘了腰上的疼痛,“你到底……”
瞒着她什么。
徐昭模样清闲自得,和平时那般无异,手插在裤兜里慢悠悠起身,“相对的,它们会成为单选题的烟雾弹,是为了深层次锻炼做题人对知识的掌握。”
说话间,他又在看着远处的那所重高,似乎有意指引了什么。
亦或和他话里譬如的那样,这只是隐藏真正答案的烟雾弹。
“猫——”慢慢从回忆抽神的白简,点着手机,将徐昭的博客上下又扫了一遍,认真看过相册中自己前几日分析出来的重要信息,“和林友儿。”
第33章 不怕
白简从小就挺怕疼的,体质也一直不怎么好,总是跑进医院,得了重感冒这类还要多住院观察两天,成日成日待在那个消毒水弥漫的白房子里,堪称vvip生病选手。
而因为她爸妈工作忙,陪着白简待在医院的这个任务就交到了徐昭肩上。
俩人同岁,徐昭比白简大不了几个月,都是鼻涕一抹在对方面前强装大人,至极老师来了立刻怂包的俩小屁孩。
徐昭被抓去上学的时候,能陪着白简的就只剩那间白房子,和拿着各种医药物品穿着白大褂的哥哥姐姐们。
来来往往,路过她的病床,抓着她做些定时检查,每天重复问些问题,然后拿着笔在病历本上写写划划,都是白简已经烂熟于心的流程。
他们脸上偶然露出笑,也偶尔会皱眉,左右和身边人交谈几句,然后离开白简的病房。
小时候进的医院次数多了,尤其是自己一个人在那边待得时间久了,给白简幼小的心灵烙印了层迈不过去的坎,每次要去医院都要死要活的,手脚冰冷。
“我以后、以后的以后、以后的以后的以后!”高三开学不久的某个周六早上,白简裹着被子,死死抱着玩偶,缩在粉嫩床上的角落,对房内另侧的徐昭颤巍巍吼,“都绝对不可能泰然自若地进那个白房子!”
徐昭轻到不存在的叹息从她头顶响起,靠近白简两步,坐到了非常有防备心将自己裹成球的白简身边,“所以这就是你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还没去牙科检查智齿的原因?”
“我……”白简一时语速,抱着怀里玩偶结结巴巴,神经高度紧张的时候,更加想念起小白猫香香软软的抚摸质感,开口话题悄然转变,偏头朝徐昭那边看,“我的猫呢,它到底做什么检查,需要这么久啊?”
“你先管好你的牙。”徐昭搭腔的冷漠,双手环胸抱着,光脚踩着一双天蓝色的拖鞋,思绪有瞬间的出神,不过又很快恢复如常。
得不到想要的答复,白简闷闷不乐,噘嘴继续吐槽:“哥,真不是我不想去医院,而是白房子它它、它它太可怕了呀!”
“你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徐昭浓眉一拧,话语轻飘飘冒出来,尾音低沉硬朗,不容置喙,“你都高三生了吧,怎么连好好照顾自己的牙齿都做不到,还要我来催你?”
窗外梧桐树上停了两只鸟儿,叽叽喳喳交流着,踩着的那棵树是盛夏的浓密绿色,景色盎然。
白简被徐昭突然严肃的话噎了一下,着急想为自己解释,无奈委屈先步涌上心头,并很快占据了上风,最后结结巴巴从嘴巴里磕绊挤出几个字:“你你……你就不能哄哄我嘛。”
这算是白简的间接服软,虽然还是用的有些倔强的小语气,以及嘴巴也高傲地嘟着。
早间斜阳从大开的窗玻璃打进来,风也连带稍进来,吹得人神清气爽,想马上趁着这劲头去大干一场。
徐昭沉醉在阳光中,眼神变得空洞,呆呆望着阳光下飞舞的灰尘,思绪不经意间又飞到了九霄云外。
白简以为他生气了,赶忙从被窝里钻出来,往他那挪过去点,拽着他的衣角轻轻晃着自己的肩膀,娇嗔给台阶,“哎呀我知道了嘛,你怎么今天这么凶巴巴的。”
说完,她清脆听话地马上下地,光着脚踩向衣柜那边找出行的衣服穿。
拉开衣柜,望着两大柜的各种衣服犯愁的白简,托着自己的下巴颏,随手抓了两件看起来还算顺眼的,比划到身前,站在镜子前左右看了看:“这件的颜色好像不怎么喜欢。”
她小声自说着,将左手的这件撤下,将右手连衣架拿着的衣服在身前比划着试了试,“这件的话,款式好像不怎么喜欢。”
白简撇撇嘴,又比划着试了几件,边挑边嘟嘟囔囔:“你觉得我这次出去,是穿衣服好,还是裙子好?如果是裙子的话,那是连衣裙好,还是吊带裙,还是一字肩的露腰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