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他不再想放手
宋云和赶到时候，阿野已经不在了。
她找了韩意浓问阿野的去向，韩意浓只是冷笑：“关我什么事？”
少年的心凝结成冰。
倒是旁边的邻居提醒了一句：“阿野他在大雨里站了好久，怎么劝都不听。大家都怕他出事，韩爸爸出来用扫帚将他赶走了。”
“哎，韩奶奶其实到了这把年纪了，也是天有不测风云，其实谁都知道和阿野也没有多大的关系。就是浓浓他爸太生气了，迁怒阿野。”
“阿野这会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这孩子太重感情了，容易受伤。”
宋云和站在屋檐下有些迷茫，她不知道阿野去了哪里。
她记得他是突然流浪出现在这里的，会不会也突然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只是下一刻，脑海里浮现了什么，她突然撑开一把大伞在雨中狂奔。
宋云和的记性并不好，但是她记得自己刚到这里回家的路还认不清，是搬家的阿野领着她回来的。
她在认路这方面简直像是失去信号的天线，全靠导航生存。
她在那块大石头周围转了好几圈，几乎所有死胡同都经过了，最后停在了一栋老旧废弃的工厂前。
周围太安静了。
安静到像是无人来访的废墟，像是无数恐怖片里的场景。
宋云的手放在摇摇欲坠的门把手。
咬牙还是推开了。
光线随着门缝照进了阴暗潮湿的内室，然后她在角落里看到了蜷缩成一团的阿野。
他浑身湿漉漉的，像是从水中浸泡过一般。
浑身都在发抖。
找到了，宋云和松了一口气，将小花伞放在门口，轻手轻脚走进去。她走得很慢，慢慢站定蹲下去。
双手将阿野的脸从臂弯里托了起来。
四目相对。
那双眸子空洞得厉害，他逃开宋云和的眼睛，张了张嘴：“我没有家了。”
语气平淡地刺痛宋云和的心。
她拖过他的掌心，一笔一划写，一句一句纠正。
“你不是一个人了，阿野。”从你说喜欢我的那一刻，从我决定走进你世界的那一刻。
“你还有我，还有很多人。”宋云和手指在他的掌心写。
干燥的肌肤还有一脉相连的体温。
阿野空洞的双眼猩红，眼眶里蓄着泪水，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宋云和抱住了他的脑袋。
她说不了话，无法用语言安抚他，只能轻轻拍他的后背。
就像安抚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许久之后，直到阿野察觉到两人的肌肤相贴，隔着湿濡的布料，他终于有了反应。
将她拉开，声音暗哑：“我身上湿。”
宋云和以为阿野要抗拒自己，牢牢地抱着他的脖子。
阿野没办法只好将她直接抱起来，放在身后老旧的沙发上：“乖，坐着。”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无论他如何悲伤如何难过如何狼狈，面对宋云和的时候，总是最温柔的姿态。
只是做好这一切，他又一言不发，眼神空洞得厉害。
宋云和叹了口气，拿出手机，上面写：“换衣服。”
阿野像是得到指令的机器人，机械地转身从柜子里找了一件衣服，然后看向宋云和。
宋云和歪着脑袋看他，怎么了？
“我换衣服。”阿野干巴巴地说。
哦，宋云和老实地背过身体。
外面依旧是倾盆大雨，宋云和鼻子上掉了一颗水珠，大眼睛眨巴了一下。她微微仰头，屋顶的瓦片似乎缺了一块。
她环顾四周。
这里着实太老旧了，墙体有些了裂纹，似乎随时都会倒塌。
但屋子里很干净。
就像是那个温柔的少年一般，他之前一直都住在这里吗？
身后响起了乒乒乓乓的声音，宋云和回头，阿野已经架着一个小铁炉过来了。
里面的炭已经烧红了。
阿野蹲下将小铁炉放在宋云和的脚边，宋云和才发现自己鞋子湿了。阿野蹲下要给她脱鞋烤干，被宋云和拉住，将他拉到身边坐下。
接触的时候，她才发觉阿野的体温很高。
这样冷的天气，淋了这么长的雨，光是换衣服根本不够，要洗个热水澡，顺便吃点感冒药才行，宋云和拿出手机写字：“跟我回去好吗？”
阿野机械地点头，非常乖巧。
宋云和将他带回了家，宋爸爸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转身去给阿野放热水。宋云和推着阿野进了浴室，又转身上楼给他拿了干净的衣服。
宋云和就守在浴室门口，掐着点，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敲门。
阿野拉开了门，已经穿上了干净的衣服，身上还冒着热气。她取了干毛巾盖在阿野的脑袋上，示意他弯腰。
阿野就真的弯腰了。
然后宋云和使劲给他擦干头发，白皙的手指穿过他的头发，轻轻地揉着。
温柔的触感，有节奏地安抚他的心。
阿野喜欢温柔的宋云和，喜欢这种刺眼的光，可一想到这光无法属于自己，甚至有朝一日会失去就心如刀绞。
他想阻止自己靠近这光，避免重蹈覆辙，所以他尝试拒绝给宋云和回应。
他原本就应该像是一根木头，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的。
就静静地陪着她生长。
可是，他发现自己做不到。
宋云和是那样的温柔，无论是抱着他时候，还是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回家，还是帮他擦干头发的时候，温柔得他不再想放手。
阿野咬了咬后槽牙。
宋云和，这回是你自己主动靠近我的。
第八十五章 宋云和，我不等了
宋云和只觉得手腕一痛，她已经整个被抱住了，她闻到扑鼻而来的清淡的皂香。
他声音暗哑的厉害：“宋云和，我不等了。”
在今天之前，他或许还愿意慢慢等宋云和思考清楚，给他一个答案。但是今天之后，他不会再等了。
他之前也想过，既然总会患得患失，总会要失去。
不如远离她好了。
可是她自己走过来的，是她自己送上门的。
无论怎样都好，再一次卑劣也好；再一次欺瞒也好；再一次抓住机会也好。装可怜或者装柔弱都行，他要抓紧这属于他的最后一丝光。
死都不放手。
如果他不曾遇到光，一直在黑夜里行走，那么他也许不会有欲望，唯一的痛苦也只是孤独。可她在他的面前，他一想到失去，就呼吸不过来。
所以，哪怕他一无所有，哪怕他满身伤疤，哪怕他这样的卑劣，他也要拉宋云和下水，就这样待在他身边吧，这一辈都陪着他，不管将来痛苦还是后悔，怎样都好。
就在他的身边。
一块在这尘世里，沉沦吧。
“宋云和，我不等了。我不管你喜不喜欢我，你没机会选择了。”阿野将她揉进了身体里，低头去寻她的唇。
不管不顾地吻她。
像是一头温驯的野兽，终于露出了他的獠牙。
他吻得急，双手插进她的头发，扣着她的脑袋用力压向自己，胡乱地亲吻。
宋云和，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我就这样缠上你了。
直到口腔传来一股铁锈味，阿野的听到了宋云和小声的嘤咛，理智渐渐回笼。他松开了宋云和，心弦一颤。
眼前的宋云和眼角和一脸一片粉红，小巧的唇已经殷红一片，唇角已经破了。
是他干的。
阿野深呼了一口气，压制自己的冲动，终于有了一些生气。
“对不起，宋云和。”他摩挲着她的唇角，带着一点自责。
宋云和摇头，包容地拥抱了少年，只是默默承受，她不会走也不会离开他。
她要他的少年在最彷徨最无助的时候，感受到她的爱。
阿野，你知道吗？
如果她现在能说话，一定会告诉你很多很多遍。
“你永远不会是孤身一人。”
但是她不能说话，语言变成了手机屏幕上简短的词句，但她也想告诉他。
这是她第一次否定了自己的价值观，开始接受爱情，感受爱情。
也许，无论生活快节奏到什么地步，无论对于爱情的如何评定，人类依旧会为最原始的悸动所控制、占据乃至吸引，爱情仍旧是人生中重要的一部分。
吃过药，宋云和送阿野上楼躺下了，阿野一直侧着身子睁着眼睛盯着她，一只手还抓着她的手腕，慢慢地揉搓着。
宋云和伸手轻轻拂过他 的眼睛，让他闭上眼睛，他又睁开。
像个孩子。
他再稍微一用力，宋云和整个身体都扑向了他，趴在他的身上。
就隔着一床棉被。
“宋云和，你刚刚，还有上次都没有拒绝我。”没有拒绝他的亲昵和吻。
阿野这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地轻松。
宋云和被他逗乐了，干脆蹬了鞋子，一块进了被窝，也学着他侧着身子看他。
她拿出手机：“这么明显了，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我要你亲口说。”他凑近了宋云和的耳朵。
宋云和脸都要烧起来了，赌气一般打字：“我说不了话。”
“那我来替你说，”阿野抱住了宋云和，声音温柔，“你只管点头或者摇头。”
“宋云和喜欢阿野，非常喜欢。”
宋云和脸色一红，可以不用加后半句，也太直接了？
他这是在欺负她吗？
“点头还是摇头？”
宋云和终于还是察觉到了阿野某些时候的强势了，但她不会和他计较。
少女乖巧地点头，一双水眸映着这无边的秋色，诗一般的美目。
少年将这秋色抱在怀里，少女的身体软得不像话，像是一朵云，像是一块棉花糖。他声音沉闷，还带着鼻音在耳边炸开。
“宋云和和阿野在一起，一辈子，好不好？”
宋云和睁大了眼睛。
第八十六章 他输了
外面雨停了，天依旧阴沉着。
韩爸爸韩妈妈生意太忙了，根本抽不开身，也无法在老家逗留太久，韩奶奶的丧事办得匆忙。
棺椁在灵堂放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出殡了。
坟地在东面山上的老茶园里，也是韩奶奶早就请人看好的风水，选好的墓址。送行的队伍浩浩荡荡，都是小院子周边的人。
平时大家互相帮衬着，早已经有了感情。
阿野也去了，他就站在队伍的最末尾。韩爸爸其实早就放过话，不允许阿野过来送葬。但队伍末尾的都是小院子里的邻居，大家看着阿野长大的。
也心疼阿野。
都心照不宣地没吱声，甚至帮他隐瞒。
宋云和在家看书，课本上的文字渐渐变了形状，她看不进去。
宋云和想陪阿野一块去，但被阿野拒绝了。
昨夜下了大雨，山上都是泥泞。
路面很滑。
宋云和知道阿野怕她辛苦，于是等着队伍走远了，才拿了伞穿了雨靴跟上去。
村子里送老人上山十分讲究，亲近血脉是要走一段跪一段路送葬。
宋云和大老远就看到端端正正跪好的阿野，她不再上山，而是靠在树林里等待。
雨靴下都是泥泞，树林里开满了野花。
纯白色的。
风里裹挟着远方来的湿气，清晰醒脑。
第一个下山的是韩意浓，他穿着白色的孝服。
停在宋云和面前，语气冰冷：“等谁？”
宋云和往后退开几步，这举动刺痛了韩意浓的眼睛，红肿的眼睛几乎再一次酸涩。他一把揽住了宋云和的腰肢，将他往自己压。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
宋云和讨厌韩意浓的触碰，所以她下手的力气很大，韩意浓的脸偏向一边。
他保持这个姿势好几秒，然后一双冰冷的眼睛死死盯住宋云和：“原来是等那个小乞丐。”
高大的身躯渐渐逼近宋云和：“你们在一起了？”
“对。”宋云和丝毫没有犹豫地用唇语肯定。
“宋云和，”韩意浓眼睛持续性酸痛，刺激泪腺，嘴上不饶人，“你还真是不矜持啊，看起来像是好学生，神圣不可侵犯。对那个丑八怪倒是放得开。”
宋云和怒目圆瞪。
生气了？被刺痛了？有他痛？
韩意浓嗤笑一声：“他哪里好，哪点比我好？宋云和，你还真是没眼光。”
如果她能说话，一定要会和韩意浓大辩一场。
举着数不清的例子来证明，阿野比韩意浓好。
可眼下说不出话，只是怒视着他。
这个韩意浓，比起未来的韩意浓还是太过于稚嫩。
“我忘了，你现在是个小哑巴了，说不了话了。”他想起手里的那张亲密照，舔了舔嘴唇，“呵，小哑巴和小乞丐，天造地设……”韩意浓的话还没说完，已经有人一拳头砸在他脸上。
韩意浓没有防备，直接被掀翻在地。
他扭头看着将宋云和护在身后的阿野，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啊，原来是害死我奶奶的凶手来了。”他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依旧是一片讥讽，英俊帅气的脸庞显得有几分病态和疯狂。
“你亏欠我们家怎么还呢？”韩意浓假装思索了一番，然后开口，“要不，你把宋云和让给我吧，怎么样？”
迎接他的依旧是阿野闷声的拳头：“韩意浓，我不欠你，我对你没有亏欠。”
阿野起初也渴望过得到韩意浓的承认，在孤独的岁月里，他真诚希望做好韩意浓的哥哥。
但韩意浓没有回应，也许最开始也有几分想尝试，可到底还是渐行渐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