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桔——苇莉
时间:2022-06-05 08:23:13

广告结束后,开播的那一幕是警察审讯嫌疑人的场景,剧中审讯室的灯光和我房间的灯光一模一样,都是惨白的日光灯。弹幕中时不时弹出“这女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等字眼。不知为何,没有犯错的我不由自主地代入嫌疑人的角色中,情绪忐忑。很快地,我关闭了弹幕。突然,手里的粥变得比白天吃的那碗不冷不热的皮蛋瘦肉粥无味。吃到一半的时候,外卖小哥送药来了。我仅开了细细的门缝,迅速把药物拿进房间里服用。在被惨白的灯光占据、空间紧凑的屋里,不安的情绪一直延续到我清理外卖、洗澡、准备上班服、睡前看着床头柜上只剩单边耳坠的时候。
起床后上班的那几天我依然心慌意乱,但在同事们面前故作镇静,深怕他们看出来我的状态异常。那几天我想尽办法填满我的一天,主动接下更多工作、清理我的办公桌和文件、健身、外出吃饭,为的是让我没有多余的时间想起周末时不确定有没有发生的事情。直到几天后,我如期地来了例假。这时,我心里终于稍微放下了包袱,慢慢缓解前几天的浮躁情绪。
又到了周末,这周的我没有收到邀约。我在这套刚租的老公房度过了两个枯燥的休息日。正在边刷手机边放网剧的我突然收到群里的信息。是玲玲发来了一个链接,下面她补充:“我们上周去的夜店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若发现有问题要取证报案,带上关系好的朋友,不要害怕。
 
第五章
 
“?”
我先打出问号,才开始点开链接。链接是个新闻报道,报道大致内容是一个犯罪集团长期在不同夜店中使用违禁品祸害多位女性,不久前落网。看到这报道后我心里不是滋味,前几天的不安感又涌起来。
“你怎么知道是我们去的那家?”
“我今天加班时公司阿姨和我说的”玲玲回复。
“她朋友周末就在那家夜店做保洁的”玲玲补充。
“具体说说”
“我们上周六不是去了夜店嘛”玲玲开始发语音说。
“其实啊,我们去的那天犯罪集团也在!”玲玲结尾用重语气强调。
“不会吧?”
“他们好像就3个人,每个周末都带着违禁品挑几个女的下手。”玲玲接着解释。
“什么?”我们“努力奋斗冲冲冲”群里的小花加入了。
“干的事情极度恶劣,实际受害者数目可能比报道中的高吧。毕竟好多女孩儿觉得丢脸不敢说,有的连印象都没呢!”玲玲说。
思绪混乱的我试着打出几个字,但删掉了,删了后又打出一段话。这动作反复重复了好几遍。玲玲大概从她那一端看见我在打字,停顿了一会儿。但看我迟迟不发出信息,又开始发语音了。
“他们就是我们去的当晚被逮捕的。我们回去后的事了。凌晨的时候警察就来抓他们了。”玲玲说。
“那么巧?”小花回应。
我本想要打出点什么回应玲玲,却想不出合适的话。
“还好我们当天回得早,他们各扛一位美女,那时候女的都没意识了。”玲玲这次没有等我的回复,继续说着。
“就在他们出门后的那一刻!”玲玲带着悬念地说。
“警-察-来-了!”玲玲带着停顿地说。
“警察二话不说直接对他们进行检查,发现到违禁品后就把他们带到派出所了。好像发现到他们还贩卖违禁品,这就把他们送进去了。”玲玲接着快速地说。
小花发出一个拍手的表情包。
“那女孩儿们呢?”小花问。
“应该没事,后面还开始查他们以前干的混账事。”玲玲说。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希望水落石出,祝他们坐穿牢底!”小花回应。
“对啊,阿姨的朋友说平常那些路边热心“捡尸”的混蛋被怀疑时会反驳说自己是亲朋好友,也不好拦住。”玲玲说。
“把小姑娘带走后干混账事,小姑娘又不懂得取证、不敢报警,还真没办法让那些坏蛋落网。”玲玲接着说。
“太可恶了!我以后一定会好好教蜜蜜,让她学会保护自己!”小花激动地说。
“嗯嗯”
“所以啊,千万要当心。出了事要费好大的劲处理,还会留下一辈子的阴影。饮料什么的尤其要小心。一次疏忽没发生什么,下一次很难保证了。”玲玲这一段话好像是对我说的。我想起了那天我送了玲玲和科科上车后回夜店内无意间喝下的金汤力。
“对”
“你和科科太令我失望了,我再也不会带你们去夜店了。”玲玲嫌弃地说。
“喝到断片太夸张了。蜜蜜长大后可别想去夜店了。我和她老爸会拼了老命堵住她的。”小花怒火冲冲地说。
“小心蜜蜜被你们搞得长大后大反抗,叛逆期让你们气到吐血!”玲玲对小花开玩笑地说。
后来小花开始发给我们看蜜蜜可爱微笑的照片。已经分散四处的我们开始聊起各自的生活近况。科科到了我们聊完后才看到信息,接着我们聊近况的内容做出了一些回应,但完全没提到夜店的报道内容。
那天晚上,我又点了外卖。在惨白色的日光灯下吃完饭、看上周开播的警匪片。这一周的警匪片并没有审讯的场面,有的是刑警查案的几幕。吃完晚饭看完警匪片后我又一如往常地清理外卖、洗澡、准备第二要穿的上班服,还把需要干洗的衣服放进袋子里。睡前床头柜上只剩下单边的耳坠不经意地入了我的视线。我是否该抽个时间去把另一边的耳坠找回来呢?我将耳坠放进包装盒里,再把包装盒放入办公包里。
周一,上午我把需要干洗的衣服拿到附近的洗衣店。开完例会后我在办公室为两天后的汇报忙着。
周二,我和同事们为了第二天的汇报忙着。
周三,我们结束汇报后立刻进行方案修改,继续忙着。
周四,我们完成了方案修改,还需要等上级的审批。总算不用那么忙了。我下班后去洗衣店把干洗的衣服拿回来了。
周五,虽然上级还未审批方案,我们上午开了会讨论如何执行方案。下午我开始整理办公桌面的文件,顺便整理办公包。我翻开办公包时看到了包装盒,才想起耳坠的事。今天应该能按时下班,今天下班后去夜店问问吧。
下班后,我慢慢步行到那天去的夜店。这时候的夜店只挂了一个没亮起的招牌,外墙没开窗,是单一的材质,大门是简陋的双开门,要是晚上没来过还以为是工作人员后勤用的门。这家夜店在非营业的时间外表平平无奇,白天路人经过时很容易忽略,根本不能想象到它晚上会华丽变身成这条街上最耀眼、最热闹的一家店。我试着打开大门,但大门上锁了。我解锁手机,点开软件查询夜店的电话号码并打电话过去。电话铃声响了挺久,正当我打算挂电话时有一位女性接了电话。
“您好,…”工作人员话说得太快,我听不太清楚,大概说的就是夜店以英文字母拼起来,但大部分人不太会念的名字吧。
“你好,我上周在你们这儿掉了耳环,现在就在门口,可以开门吗?”
“不好意思,现在应该还没有人来上班。您8点再来吧,那时候会有人。” 工作人员说。
“好的。”
我挂了电话后又点开了软件。页面显示夜店晚上9点才开始营业,看来我应该没有必要回家打扮再过来吧。我到了附近的中式快餐店,打算先吃了晚饭才去夜店。快餐店里的装潢和其他分店几乎一模一样,是业主加盟后品牌提供的标准化装修。我在标准化的柜台前看着标准化的菜单。今晚时间充足,我向穿着标准化制服的服务员点了从没点过的香菇鸡瓦煲饭,并按照商家规矩提前买单。店里坐了几位像我一样单独吃饭的上班族。我找了个空位坐下,在易清理的人造石桌面上开始刷起手机。没过多久,服务员连同托盘端上了我点的香菇鸡瓦煲饭。我有点失望,平时因为午休时间有限,我没点过瓦煲饭,没想到瓦煲饭出餐花费的时间和其他菜的差不多。在全店统一亮度,标准化的明亮灯光下,托盘上的饭和菜显得十分普通,和菜单里看起来色香味浓的照片中完全不一样。我翻了翻和新品一样的黑色瓦煲里的米饭,发现到米饭底下的锅面上并没有锅巴,和普通的蒸米饭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瓦煲饭边上盆里装了香菇鸡,但我闻不出酱汁的味道。我将香菇鸡和酱汁倒入瓦煲内,配着白米饭吃。食物的温度是热的,不烫嘴也不冰凉,中规中矩。香菇鸡有一些嚼劲有一些汁但说不上食材新鲜,中规中矩。酱汁咸度适当、浓稠度也适当,但也说不上美味,中规中矩。肚子虽然填饱了,食物、环境和服务也没什么可挑剔的,但心里说不上满足。不知从哪个环节开始,今天的这一餐显得平庸。是从标准化的内装、标准化的菜单、标准化的制服、标准化的服务态度、标准化的灯光、标准化的出餐时间、标准化的摆盘、标准化的温度,还是标准化的味道?这家连锁快餐店一切的规划都是如此的合理精准,没有差错,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平常午休时间来到这家连锁店吃饭时会觉得店里环境干净、服务有效率、食物上菜速度快且味道不错,让忙碌的上班族感到安心满足,并不会意识到这一切是多么的无趣。大概是因为闲下来了才会产生这种感觉吧。吃完饭后店内依然有很多空位,服务员没催促也没摆出难看的脸色。我不急不忙地继续刷着手机打发时间,直到快8点的时候。
我走出了快餐店,往夜店的方向走。夜店的招牌亮起来了,但外墙还没发出那五彩斑斓的光芒,像是刚刚睡醒。
“我要到店里找我的耳坠了,9点还没来消息的话就报警吧”我发了信息给玲玲,还把实时定位发给了她。
我再次试着打开大门,但大门依然上了锁。我翻了通话记录,又拨打给夜店。
“…,您好。”很快的,工作人员接了电话。这次接电话的是一位男性。他的语调也很快,我依然没听清楚店名。
“你好,我上周在你们这儿掉了耳坠,现在在门外,可以让我进来找找吗?”
“好的,请稍等。”工作人员说。
不久后,本上锁的大门打开了。迎接我的是一位外表完美复刻众人印象中的酒保形象的男性。男子穿着袖子卷起来的白衬衫和灰色灰色马甲、脸上留着整齐的胡子、头上梳着背头发型,头后还扎了一个小辫子。
“您好,久等了。”工作人员用身体顶着大门,手臂对着店内说。
我和工作人员在黑暗的通道向前走,这应该就是营业时间是会变成时空隧道的通道。工作人员迈着小碎步往前跑,立刻将帘子拨开,仿佛担心我会误会他不怀好意。室内的灯光从被拨开的空隙中透出,我低下头进入下一个空间,看到了那天挤满人的寄存处。那天的我们只见到满满的人头,今天的我清楚地看出寄存处有一排排的空柜子,和挂满衣架的移动式架子。我随着工作人员的脚步走到了吧台前。
“请坐,我先看看抽屉里有没有。”工作人员五指指向吧台前的高凳。
我坐在凳子上往后看。那天七彩渐变的梦幻空间现在露出了它的真面目。在普通灯光下,这只是一个没什么特别的、体量大的黑色空间。天花处布满着马道灯、房间的不同角落安装了音响喇叭、DJ台后摆了几个巨大的黑色屏幕。原来营业后的异次元只不过是通过这些道具的助力创造的幻觉。
“您掉的耳环是什么样子的?”工作人员问。
我从我的办公包里拿出了包装盒,将其打开并拿出只剩一边的耳坠。
“这样的。”
“没看见啊。”工作人员边掏着抽屉边对我说。随后,他将几个耳环放到手掌里给我看。每一个耳环都不一样,就是不见我掉的那一款。
“都不是。”
“我打电话问问阿姨,请稍等。”工作人员拿起手机打电话,往吧台的另一端走。
“麻烦您跟我来看看。”不久后,工作人员从抽屉拿出了一把钥匙,往寄存处的方向走。
工作人员拉开了服务台的门板,进入了寄存房,在服务台的另一边蹲下。过了一段时间,他依然没有站起来。
“不好意思,我平常管吧台的,管寄存包的同事还没来。请稍等。”工作人员说。听他这么说,他果然就是酒保。
不久后,酒保站了起来,将手中的耳环放在服务台上。琳琅满目的耳环像是被遗忘的宝石一般零零散散地撒在服务台上。我仔细地看了看,但依然没见到我的耳坠。
“还是没有。”
“那应该不是在我们这儿掉的。客人和阿姨找到东西后一般都会交给我们的。”酒保说。
我过了许久依然不出声,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您什么时候来的?”酒保试着打破安静。
“上上周六,就是你们店里抓了犯罪集团那个夜晚。”场面变得更加尴尬。
“那会不会是后面去别的地方掉的?”酒保将耳环收起,蹲下放进抽屉里,试着避开我的视线和令人尴尬的话题。
“应该没去别的地方,我醒来就在家了。”
“您一个人来的吗?”酒保继续蹲着问,我依然看不见他的人。
“和两位闺蜜来的,送了她们后我回来拿包,后面的事就不记得了。”
“请问您那天坐哪儿?”酒保突然站了起来,他皱着眉头、抿着嘴巴。他推开服务台的门板,往主空间走,我紧紧跟在他身后。
“应该这边吧。”我指着我们那天坐的高台。
“原来是你啊!”酒保惊讶地说,嘴角上扬。
“怎么了?你知道那天发生什么了吗?”
“那天你在那儿突然就倒在台上,那三个犯人中其中一个还想把你扛走。后来呢,咖啡店的小哥跑去和他谈了一下便把你扛走了。”酒保说。
“这是犯罪,你怎么说的那么轻巧,夜店的人都这样的吗?”我解锁手机屏幕,准备随时报警。
“别误会,咖啡店小哥应该只是想要救你。后来犯人被抓是因为他扛你回家后去派出所报案了。”酒保慌张地解释。
“你怎么知道他是救人还是害人?”
“我平常夜里工作看过各种各样的人,以我多年看人的经验来说,我觉得他不像是那种会干坏事的人。况且,他真要对你怎么样的话他有必要报警吗?这么做对他来说风险实在太高了。”酒保自已为是地辩解。
酒保的话听起来不无道理,但我根本无法想象这种英雄救美漫画般的狗血情节会发生在我身上。我不禁怀疑站在我眼前的这位酒保和他口中所谓的咖啡店小哥是同伙。我像是被酒保洗脑般的陷入他的陷阱,又努力地提醒自己要清醒别踏入他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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