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思齐捂着脸说:“我改天再来正式拜访。”
“嗯。”林南音机械地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饮料,递给谢思齐。
“谢谢。”谢思齐旋开瓶盖,喝了一大口。真是冰镇绿茶都降不下的热度。
谢思齐走后,林南音在谢思齐归还的笔记里,发现了一张画纸,画上的人,眉眼含笑,穿着高中校服,扎着高马尾,依稀是她和谢思齐初见时的模样。画纸的背后,是一行朴素而真挚的告白:“我喜欢你,很早之前,就喜欢你了。”
谢思齐的行动力真不是盖的,有的人的改天是遥遥无期,他则就是明天。
林南音躺在床上,和他聊了好久的礼物话题,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翌日下班时,谢思齐来接她,林南音瞧了一眼他拎着的两个袋子,“你买了什么?葡萄酒和……”
“丝巾。你昨天说,叔叔爱喝酒,对吧。丝巾挑了阿姨喜欢的白色。”谢思齐说。
林南音笑逐颜开,“谢谢你!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谢思齐半信半疑,“真的吗?”
林南音用力地点头,“真的。”
事实证明,谢思齐的担忧和顾虑的确是多余的,林南音的父母都很热情,陈烁也在,谢思齐陪他玩陀螺,听他抱怨他母亲给他报了好多补习班,慢慢地就放松下来。
“你们还在玩?”林南音拿了几个橘子过来。
陈烁非常记仇,“姐,你都不陪我玩,还是大哥哥好!”
姜芸歌揉了揉他的脑袋,“以后要叫姐夫啦!”
悦文商业出版社和新艺美术馆合作主办了一场书画展,在林南音的劝说和鼓励下,谢思齐也投了稿,稿件名是《雪山》——绵延起伏的山峦,披着雪做的被褥,在暖阳下,微微反光,透着希望。
稿件通过了海选,最终被陈列在以自然风景为主题的展厅。
谢思齐和林南音在展会上遇到了陈岚,陈岚还是那样充满活力,她瞥见他们十指相扣的手,了然一笑:“祝贺你们啦!”
“谢谢!”谢思齐和林南音异口同声,语气有些赧然,手却握得更紧了。
出口处,有人在发文创纪念品——精心设计的手机链,那人身形娇小,莫名有些眼熟,走近一瞧,可不就是沈倩。
“来,给你们蓝色和粉色的,般配吧!”沈倩不由分说地帮他们挑好了颜色。
“谢啦,你来莲城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林南音故作不快地说。
“我没时间啊,本想着过几天展会闭幕就来找你。悦文把展会的方案外包给我们后,啥都不管,只管提意见。李裕这个可恶的甲方。光是这条手机链的设计,前前后后改了五六遍。”沈倩咬牙切齿地说。
林南音忍俊不禁。
沈倩撇了撇嘴,“你还笑!”
林南音忙道:“抱歉抱歉。”
“不说这个了。”沈倩瞅了一眼谢思齐手中的包裹,“这是买了什么吗?”
专门有个展区里的陈列品是可供前来参观的客人购买的。
谢思齐应道:“嗯,我们买了一副字,准备送给丁老师。”
沈倩又问:“写了什么?”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展会圆满闭幕,李裕他们估计正在庆功宴上推杯换盏、乐不可支吧。
桌子真沉,沈倩觉得自己的手就快断了,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桌边往上一抬。
“你放手吧,我来抬。”
声音沉稳中透着几分熟悉,沈倩蓦地侧头抬眼望去,这人竟是按说绝不可能出现在此的李裕。
“你……”
李裕被沈倩见鬼的表情逗乐了,“我怎么了?我倒想问,你们公司怎么就留了这么点人收拾场地?”
“庆功宴不要紧吗?”沈倩关切地问。
“有馆长和我爸主持。”李裕事不关己地说。
沈倩看着他消瘦的脸,夕阳中,轮廓清晰,光暗分明,“还是我来拿吧!”大病一场,好不容易痊愈,多加调养一下身体吧。
李裕才不要这份担心,“我好歹是男人吧?”
沈倩没再争论,去搬椅子。
全都收拾好,天色已黑,沈倩准备走的时候,被李裕喊住:“沈倩!”
李裕慌乱地跑到她面前,行过之处,路灯一一亮起,沈倩没明白他为什么喊那么响、跑那么急,借着昏黄的灯光,她看见了李裕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
“你还喜欢我吗?我知道,那封未署名的情书是你写的。”
沈倩当下被定在原地。
喜欢当真是世上最莫名其妙又无可奈何的事。刚升入高中那会儿,某次沈倩拿着一叠厚重的作业本,准备去教师办公室,没注意前面有名男生飞快地跑进教室,直接和他撞在一起。
她小心地摸了摸鼻梁,感觉骨头似乎碎了,“好痛。”
忽听身后传来一阵轻笑:“你怎么走路不看前面的?你的面部已经够扁平了吧,还想再平一点?”
可恶的李裕,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沈倩暗自腹诽,谁如果喜欢上他,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孰知自己就是那个倒霉蛋!心动突如其来,没有确切的信号。
可能是从那次期中考试开始,她忘了带尺子,恰好和她同一考场的李裕二话不说,折断了直尺,分了一半给她。沈倩受宠若惊地接过断尺,不由想其实他人还是不错的,就是嘴巴讨嫌了点。之前,他虽然打趣她塌鼻梁,但也帮她把散落一地的作业本捡起来,送到教师办公室。
“你个自恋狂!”沈倩哑然良久,突然歇斯底里地爆发:“明明认出来了,还装聋作哑!谁要喜欢你!我呸!”
她可以接受李裕认不出自己的字迹,因为本就没报太大的希望——喜欢的人恰好也在意自己是多么难得的事,但李裕那时分明认出来了,却连个答复也不屑于给她,事过境迁才提起,怎么,想看她尴尬、窘迫、无所适从?
“混蛋!”沈倩放下背包,用力地往李裕身上甩。
李裕不躲不避,默默承受。
沈倩看他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就来气,这算什么?“混蛋!”更加用力地将背包甩在他身上,李裕没站稳,踉跄了一下。沈倩讨厌自己竟还有些担忧这个混蛋,罢了,毕竟是个久病初愈的“弱鸡”,沈倩成功自我说服,重新将背包背上。
“消气了吗?”
沈倩懒得说话。
“对不起。”李裕朝她走近,沈倩没有后退,理亏的又不是她,为什么要退?等察觉李裕离她太近,几乎要贴上的时候,想退已来不及——她被李裕紧紧地抱住了。
“你……”
正欲破口大骂“你发什么疯”,李裕的一句“我喜欢你”,便掠走了她的神思,令她忘了发声。
沈倩咬住下唇,她一点也没有觉得开心,一点也没有!过了五年了,怎么还差点上当,欣喜若狂!
“你开什么……”
这次夺走她声音的是李裕放在她背上不住颤抖的手。
“……李裕?”
“你听我说。”李裕的嗓子有些喑哑,“我那时已经决定要出国留学。异地恋能够长久的少之又少,更何况是跨国。我想,不能耽误你,高中时期彼此一点似是而非的好感,过了几年就能忘却,没准你能有新的开始。”
“回国后,赵峥的婚礼上,看着你,我在想你是不是真地如我假设的那般,有了新的开始?就算没有,那还会喜欢我吗,我这个缺乏勇气、总是逃避的胆小鬼?没错,我是胆小鬼,我把心思藏得严密,连对发小南音都不曾透露,也不敢问她,关于你的事。”
“后来,我在病床上过了一段日子。我觉得总不会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事儿了。再遇到你,我想我既然忘不掉你,如果还有机会的话,绝对不能再错过了。只要你还没遇到那个对的人,不喜欢我了也没关系,我努力让你重新喜欢上我就行。”
“你这段时间私下里肯定吐槽过我丧心病狂吧!抱歉,展会的方案让你们来回忙碌,改了那么多稿,一是因为这是我爸第一次让我全面负责的活动,对我而言,成功与否非常重要,二是因为我想尽可能地多和你相处一会儿,我的直觉告诉我,我还有机会,对吗?”
沈倩忍住眼泪,正欲开口,李裕却抢先道:“不要说话,我竟还是有点怕,不想听到否定的答案,如果有,你能不能……”
未待他说完,沈倩已经回抱住他。是胆小鬼又如何?她也是,没有勇气在情书上写下名字,只想听天由命地赌一把。在爱情面前,没有人是无敌的,总是患得患失,大喜大悲。
林南音收到医院送的蛋糕,才想起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你早点回去吧!”护士长和善地说:“剩下的活儿,交给我就行。”
林南音摇头,“那怎么行!”
护士长笑眯眯地说:“今天是特殊日子嘛,你家那位来接你了。”
“啊!”林南音惊呼。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同事们很关照我,但我还是不想把自己的工作丢给别人。”林南音一脸歉意。
谢思齐接过她手中的蛋糕盒,“不久,我知道。晚餐做好了,还差一个蛋糕,本想回去的路上买一个,医院有发,真是太好了。”
听他这么说,林南音便很期待今天的晚餐,果然没让她失望。
五菜一汤,荤素均匀,色香俱全。
“我觉得这么下去,你都可以当五星级酒店的大厨了!”林南音夸赞道。
“没那么夸张。”别人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倒好,出佳肴。谢思齐拆开蛋糕盒,将生日蛋糕小心翼翼地放在餐桌中间预留的空位,插上蜡烛,摆成“18”的数字,林南音看出了他的小心思——永远十八岁,因此笑得格外甜蜜。
谢思齐将蜡烛一一点燃,然后关了灯,“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许愿吧!”
林南音望着他眼底跳跃的火光,心想: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许好了!”
“这么快?你没有闭眼,也没有双手合十。”
“我想看着你,而且,我觉得你会帮我实现的。”
谢思齐笑了起来,他没问林南音具体许了什么愿望,因为已经知道了这愿望是和他有关的。
大概快九点,谢思齐说:“我送你回去。”
林南音沉默片刻,问:“我想留下来,可以吗?”
谢思齐顿了一下,迟疑地应道:“……好。那你先去洗澡?我去给你找换洗的衣物。”
在一起之后,他们逛超市时,添置了毛巾、牙刷、拖鞋等日常用品。但谢思齐这边,还没有林南音的衣物,此前,林南音也未曾留宿过。
谢思齐翻箱倒柜,勉强找出一件尺寸偏小的衬衫。这时,浴室传来林南音的声音:“我洗好了。”
“你等一下,我把换洗的衣物放门口的篮子里。”
林南音仔细回忆了一番,他们虽然没有举行婚礼,但已经去民政局扯了证,尊重她的意愿是很好,可有必要这么非礼勿视吗?不得不说,有点郁闷。
既然同意她留宿,总归是让她进卧室的吧,林南音这么想着,进了没锁门的卧室,床头柜上有张对折的字条,莫名眼熟,林南音打开来一看,竟是之前不翼而飞的十件事清单,原来是掉在谢思齐这里了。这么一想,拍照、接吻、写情书、赏烟火、坐摩天轮都是由谢思齐主导完成的,那剩下那项,谢思齐也看到了吧,是她写得太含糊没看懂?不可能吧!那为什么迟迟没有行动?是她对他而言没有那方面的吸引力?突然之间,更郁闷了。
这一情绪,很快就被谢思齐察觉了。
“怎么了?”他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但还是觉得视觉冲击力好大,林南音不自在地别开目光。
谢思齐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被展平的十件事清单,“你是在为那个生气吗?”
“抱歉,我发现你不小心落了这张字条,却没及时告诉你,我想你主动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剩下的,由我来……”
谁在为这种无关紧要的事生气啊!林南音红着脸说:“不是还有一件事吗?”
谢思齐这下全明白了,“你不要胡思乱想,我只是觉得在□□上,女孩子是很吃亏的,我怕你还没准备好。”
林南音小声地说:“没有什么吃亏的,我想和你更亲密。我也没有胡思乱想。”说到最后,底气不足。
谢思齐爱怜地捧起她的脸颊。
这个吻比之前的,更深入,更缠绵,因此,更令人着迷、沉沦。
一吻间隙,谢思齐呼吸急促地问:“真地可以吗?”
林南音更凶地吻回去,虎牙磕破了谢思齐的下唇,腥甜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来。
谢思齐喉结滚动,低低地笑了一声,“你纽扣扣错了。”
林南音在他劲瘦的腰上掐了一下,“这种事无所谓了吧!”
温柔缱绻的热浪淹没了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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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以为是过眼云烟,孰知是刻骨铭心。少年不识爱恨一生最心动。最后一个番外,基本让每个角色都出来溜达了一圈。最后,感谢读完这篇照样有很多缺点的短文,谢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