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对方。
可惜对方完全不尴尬，甚至盗取了她的逻辑。
“所以，我是不是也能理解为你是因为我才回安河？”
焦臻觉得真的有石头砸到自己脚上了，疼得她脸上都要流汗了，忙辩解道：“怎么可能，我根本不知道你在安河住！”
肖遥也没不依不饶，收回视线，重新打开水龙头。
“好吧，那我勉为其难信你一次。”
“我……”
“行了，别站这儿碍事了，帮我叫周衡进来收拾厨房。”
焦臻只能咽下这口气，温吞地“哦”了一声，顺着他铺好的台阶赶紧下去。
打开厨房门，就见周衡蹲在那儿拿着小喷壶。
焦臻吓了一跳，看看厨房警觉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周衡对着门口的剑兰喷了几下，语气无波无澜：“浇花。”
焦臻狐疑，但又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道：“你哥喊你收拾厨房。”
周衡进厨房后就见肖遥悠哉悠哉地将碗筷摆在沥水篮里，他瞧了一眼半敞的厨房门轻声问：“心情挺好？”
肖遥瞥他一眼，扔给他一块抹布：“把台面擦了。”
周衡接过，任劳任怨地擦了起来，但嘴上一点儿都不饶人。
“我发现你这人挺变态的，你把她惹生气了后自己心情居然还挺好？”
肖遥模仿他的句式怼了回去：“我发现你这人挺没大没小的，把亲哥骂一顿后自己还觉得挺有道理？”
“表的，你是我表哥。”
“你说的对，那这样，你表哥我忽然觉得我的房子有些拥挤，要不你搬出去住吧。”
周衡就知道他哥不可能把温柔分给自己的，果然这个唯利是图的商人把仅有的那一点点真心都给了刚才那个人。
但他是个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跟他哥这个多年都拿不下一个姑娘的可怜人计较。
“好的，我收回刚才的话。不过我还是有个问题。”
肖遥已经洗完碗了，正认真洗手，清凉的水冲过皮肤，带走身上里的燥热。
他轻哧了一声：“就你问题多。”
“你还喜欢她？”
肖遥手上动作顿住，他看见水槽漏斗里黏着一粒白米饭，大概是刚才没有清洁到位。
他抽了张厨房用纸，认真擦干净后才慢条斯理地说：“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
周衡就料到他会这么回答，耸了下肩膀道：“知道了。”
“既然你问题问完了，该我问你了。”肖遥擦干手背靠着另一侧的台面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说，“你跟那个小姑娘什么情况？”
“没有情况。”
肖遥显然不信。
“没有情况人家视线都快粘你身上了？”
周衡冷淡地回答：“那是她单方面的，我可没有。”
肖遥也知道自己这个弟弟什么脾气，最后只是嘱咐一句：“如果不喜欢人家，就不要吊着人家。”
“所以你当年就是这样？”周衡将抹布晾在窗边，扭头看他，“六年前，我亲眼看见她坐在你家门口哭。”
这话一出，整间屋子里像是发生了凝华现象，空气中原本自由自在的水蒸气骤然变成小冰晶，冷得直扎人心。
肖遥再也没有了好脸色，声音也沉了下去：“我说了，这不是你该关心的。”
等两人出去后，原本欢声笑语的客厅也静默一瞬，因为三人都看见了兄弟俩的冷脸。
说实话，周衡的脾气一般，称不上好，但也称不上差，不过笑脸对他来说很奢侈，至少林一诺跟他同学这么久没见过。
可是她觉得肖遥脾气要比周衡好多了，至少一点儿都没有那种高高在上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感，特别是看向她小姨的时候还会面带笑容。
但现在她发现肖遥严肃起来的时候比周衡生气的时候要可怕很多。
也是在这个时候林一诺觉得他俩确实是兄弟。
想起自己在车上说的那句“看您面善”，她就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果然，她就是沾了小姨的光。
张淑华站起来在两人脸上巡视一圈问：“怎么啦，吵架了？”
“没有，”肖遥摇头，又微微屈身跟张淑华说，“厨房收拾好了，家里有什么重活儿要干就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张淑华拍拍肖遥的肩膀，又看向周衡说，“听你哥的话，别老跟他顶嘴。”
周衡“嗯”了一声说：“我俩真没吵。”
肖遥让张淑华坐下。
“那我们就先回家了。”
等二人离开林一诺才吐吐舌头道：“我的妈呀，遥叔板起脸来挺吓人的，刚才我都不敢说话。”
张淑华笑了起来，眉目慈祥地安慰她：“今天是个例外，遥遥平时很好说话的。”
焦臻静静听着突然插嘴问了一句：“李奶奶，您跟肖遥他们家很熟吗？之前没听您提过。”
“肖遥父亲是你李爷爷的学生，我们其实一直认识。后来他家里出了点儿事儿，我爱人帮了他家一把，就这么熟络起来了。”
出了点儿事儿？
焦臻下意识想到他们高三那年，肖遥消失的三个多月。
她嗓子眼儿发紧，还是没忍住问道：“那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张淑华回想了一下不确定地说：“好多年前了，你们那时候好像还没上大学吧。”
“那您……”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赵悦心喊她带着林一诺别耽误人家休息赶紧回家。
张淑华站在阴凉的楼道里目送她们离开，然后她忽然喊住了焦臻，她站在比焦臻高几级的台阶上和蔼地望着她，那一刻，焦臻觉得她其实一定有很多话想跟她说，但最后张淑华只道：“我们知道的也不过是能看得见的，如果你想知道所有的事情，不妨试着了解一下真正的他。”
中午的牡丹花园静静地伫立在太阳下，有一块地方没有阴凉，焦臻和林一诺的影子只有短短的一截，像是热到也想要钻到地缝里面避暑。
林一诺伸手挡在头顶上，疑惑地开口：“小姨，李太奶奶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不明白，你跟遥叔之前发生过啥啊？”
焦臻没有接话，张淑华那番话当然意有所指，可是好不容易走了出来，还要再回到那条崎岖的小路吗？
小镇的生活平静如那条运河分支，没有船只摆渡，也翻不起波浪。
焦臻本想找方塘玩，可人家千万级别的大博主活动太多，在高考第二天就飞去了魔都，归期不定。
她只好天天在家里葛优瘫。
然而提早退休的赵女士不打算放过她。
焦臻的生物钟还保持过往的夜猫子模式，晚上玩白天睡觉。
赵女士经常大半夜起夜的时候还能看见她房间里亮着的灯，焦臻一开始被她发现免不了一顿臭骂，后来学聪明了，一听见开门的声音就断电关屏幕，等人上完厕所回去再继续玩。
然而赵女士不是吃素的，她有次杀了个回马枪，焦臻那颗心差点儿没被她吓得蹦出来。
于是第二天她兴师动众地开了家庭会议，还拉上老焦同志一起批评焦臻。
焦臻真没想到自己都二十四岁了，居然还会被亲妈抓熬夜。
这还不算，赵悦心还会每天白天拉着她跑步，晚上跳广场舞，一天算是被她安排明白了。
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星期，焦臻的生物钟没调过来不说，神经都快衰弱了。
她给方塘打电话吐槽，方塘表示自己早就有先见之明帮她想到了，离家的子女回家的前三天是块宝后面连草都不如。
这天正逢大集，她拉着小车跟在赵悦心身后，格格不入地穿梭在一帮老头老太太中终于做了那个决定。
“妈，我要搬出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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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搬出去才有故事！
第14章 解围
赵悦心正端详着一颗大白菜，头都没抬地说：“怎么着，这是虐待你了啊，还搬出去住。”
是啊，让她早起就是虐待。
当然这话她是不敢明说的，只能委婉地换了方式，殷勤地接过大白菜放进买超能洗衣液时超市送的绿色小拉车里，然后说：“不是啦，我妈做的饭全天下第一香，如果可以，我真的想在家待一辈子。”
焦臻对付赵悦心有一套，话锋一转，她义正言辞地说：“问题是，我是一个非常上进的人，我需要考虑未来的下一步要怎么走，所以我需要搬出去一个人冷静一下。”
两个“需要”像两个棒槌一样朝着赵悦心的胸口砸了过来。
虽然焦臻这话有些夸张又扯淡，但赵悦心还是停下脚步，焦臻也随着停下脚步。
她有些紧张，尽管家里很宠着她，对她一言不合就辞职这事儿没发表过多评论，但焦臻知道父母的宠爱也是有限度的。
毕竟从高三开始她就开启了漫长的叛逆期，从改志愿到换城市以及毕业不考研直接出来工作甚至还做着跟本科专业八竿子打不着的职业。
每一件事，家里其实都有不满，可是也没有真的过多干涉她。
焦臻享受着这些同时也在试探他们的底线。
赵悦心定睛瞧了她一眼，焦臻马上做出郑重的表情。太阳公公很是敬业，刚过八点就发挥自己的威力，焦臻觉得脑门儿汗涔涔的，不知道是热的还是被赵悦心的眼神弄得紧张的。
“你想好了？”
这句话是个很好的信号，以往在征求意见时，他们也都会这么问一句。
“想好了。”
“那你想好了就搬吧，”赵悦心边说边往前走，伸手掖了下耳旁的碎发，满不在乎道，“省得我天天看你心烦。”
焦臻：“……”是亲妈了。
她讨好地凑上前撒娇：“别这样妈，我还是会回来蹭饭的。”
赵悦心推开她，啧了一声：“我说你挺大个人了，自己学着做点儿饭行不行？”
焦臻依旧往她身上蹭：“哎呀有妈妈在，我还学什么？”
赵悦心虽然嘴上嫌弃，但却笑得开心，到了她这个年龄，其实被子女需要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懒死你得了。”
就在焦臻使出浑身解数逗赵悦心开心的时候，面前落下一道很有礼貌的声音：“赵阿姨。”
焦臻还没回过神来，整个人仿佛还跟几岁的小朋友缠着妈妈要糖吃一样，只是侧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立刻把她从天堂送去地狱。
白色字母T恤和学院风的运动裤，再加上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让肖遥看起来像个还没毕业的学生。
赵悦心喜笑颜开地看着他说：“你也这么早出来赶集啊。”
肖遥面对长辈时总是看起来很谦逊：“是，我早上起得比较早。”
刚才焦臻费力营造的母女间美好的氛围被他一句话破坏掉了。
赵悦心埋怨地看了她一眼说：“你看看人家。”
上学的时候被比较没够，这都工作了还得被拉出来嫌弃是吧？
焦臻有气不敢朝亲妈出。
她既对刚才肖遥看见自己撒娇尴尬，又气不过他非说什么早起的事情，只好底气不足地瞪了一眼对面拎着两兜新鲜蔬菜的男人。
肖遥只是无辜地看着她，长睫被阳光投下一点阴影，显得眼睛更加深邃了。
焦臻赶紧别过眼去，心想这男人没事装什么嫩。
其实焦臻父母和肖遥之前根本不认识，还是在上次李治平的丧事中认识，这才知道他俩还有方塘都是同学。
赵悦心见到肖遥的第一眼就喜欢得不得了，丧事结束后还悄悄问了一下焦臻他的情况。
焦臻特别害怕亲妈好奇心过强挖出她高三时那些蠢事，只好搪塞说肖遥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在北京工作。
赵悦心这才遗憾地死心。
因为这个谎，焦臻不敢让赵悦心和肖遥过多接触，生怕她多问，便匆匆拉着她离开。
赵悦心被女儿推着很是不解：“你着什么急啊，我还有菜没在那个摊儿买。”
“换一家也一样。”
肖遥站在原地目送她们离开的身影，轻轻地笑了一下。
还好，没白早起，总算遇到她了。
焦臻很快再次搬了家。
当年他们家在安河买了两套房子，一套是二手房就是现在在牡丹花园的这套，虽然是在老小区，但胜在位置好，楼层好，户型好，性价比高。焦家旭和赵悦心一直住在这里。
另一套就是焦臻马上要搬过去的地方，就在隔壁两条街后的高层。房产证上写的是焦臻的名字，也是按照她的喜好装修的。本来家里想租出去，但焦臻又舍不得新房子让别人住，而且安河这边的租金也不怎么高，就算租出去一年也没多少钱，索性就一直放着。
简单打扫了一下，她就拎包入住了。
这套面积不小，三室两厅，焦臻兴冲冲地将几个房间的功能划分好，想了想拍下次卧的照片给方塘发了过去：别嫌姐妹家里小，这间给塘姐准备好了，不想在家住，随时搬过来！
方塘住在更远一点儿的别墅区，因为家里有好几层，所以黑白颠倒和家里人作息不同也不怕被念叨，毕竟家里够大吵不到她。
方塘发来一串点赞的表情：这也太香了，等我出差回来一定去你那儿住几天！
焦臻：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方塘发了个坏笑的表情贱兮兮地说：怎么了宝贝，想姐姐了？
焦臻：想啊，你不知道我在这边多无聊，根本没人陪我。
这是事实，虽然自她上大学后全家就搬到了安河，可是她没在这边上过学，同学不是在北京就是在天津。
除了方塘，她没有任何同龄的朋友。也正因如此，赵悦心才会拉着她赶集跳广场舞。
方塘：早知道带你出来玩了，姐姐的鱼塘里有很多帅气的小鱼仔，一定能抚慰你受伤的心灵~
焦臻默默翻了个白眼打字：所以你什么时候回来？
方塘：三天之内！
焦臻：okk，等你！
和方塘聊完她又觉得无聊了。
焦臻进入职场后就变得特别宅，之前还能以工作多为借口，可现在成了无业游民才发现社交有多么重要。
她住的小区算是镇上比较高级的，这一栋高层几乎都是大户型，一梯两户，当时刚买的时候对面还是空着的，小区入住率这两年高了不少，现在对面也住了人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