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配合我们,想办法套出刘晓华在哪?表现好的话就能争取到减刑。”
“华哥......他不在修车铺吗?”
“要在我还用问你吗?”
帆子闷头拧着眉,“不能吧?他说过这两天没什么事儿都要待在修车铺,除非......除非他去找新嫂子了。”
“什么新嫂子?在哪?”
帆子心里嘀咕着该怎么脱身,眼珠子转来转去,却被审问的警察敏锐察觉到什么,“我劝你老实配合,你已经露了,我们想抓你太容易,戴罪立功的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你不要,有别人要!”
突然抬高的音量把帆子吓得一颤,他看见自己的手机摆在警察手边,意识到这一次可能真的完了......
“我要!我全交代。”
警察做好记录准备,“说。”
“那我从自我介绍开始说吗?”
警察深吸一口气,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家在湖南,十七岁那年我和我爸吵了一架,就自己买了张火车票跑大西北来了,刚到格尔木的时候跟着跑大车,往青藏线运货的,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华哥,后来熟了,他就带我出去做事儿。”
“做什么?说清楚。”
“就是你们说的盗猎呗,啥动物能卖钱就盗啥,刚开始抓小的,等手法熟了再抓大的,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国家保护动物,什么不是,鸡也是动物,人不照样吃吗?在我老家,山上的动物都能吃。”
警察气得差点摔笔,“除了刘晓华,你们团伙中还有谁?”
“还有一个叫王涛的,我们都叫他“涛哥”,他负责出货。”
“就一个吗?”
帆子又赶紧补充,“不是,和华哥同级的人我就知道这一个,和我一起干活的还有一个叫“张小凤”,王涛和华哥的地位差不多,在往上都是大人物,我哪认识,他们从来不让我知道多余的事儿。”
“张小凤?女的?”
“男的,绑架那小姑娘就是我俩还有华子一起干的,不过小凤不常跟我们混一块,有活才过来,他那人......呵!喜欢玩女的,赚点钱都搭女人身上了。”
“你平时怎么联系他?”
“我有他微信。”帆子刚要掏手机才意识到手腕被铐着,而手机也不在身上。
警察继续引导,帆子说了几次参与盗猎的一些具体情况,提到的的嫌疑人反反复复只有刘晓华、张小凤加上王涛三个人。
稍晚些时候华子发过来一条信息,问进展怎么样?在警方监听下,帆子给他回电话过去,先是问他干嘛去了,怎么联系不上?又开了几句黄腔说把徐娟睡到手了,以后都不会去烦他。
那头刘晓华“哈哈”大笑,说:“哥记你一功,明天你找个理由回沱沱河,“二号”让咱哥俩接着出去跑业务。”
“我去甜茶馆还是修车铺啊?”
“到时再联系。”
“好嘞!”
刘晓华那边先挂断的电话,警察想了下今天日期,问:“二号,什么意思?”
“二号不是日期,是个人,具体我也不知道是谁,我们互相不允许越级打听别人的事儿,华哥说知道得少才能活得长久。”
这时审讯室有人进来,冲审讯帆子的警察点点头,然后俩人一同离开。
......
另一边,刘晓华赶了一天的路,终于赶到格尔木市区,他刚把车停到女朋友的小区楼下,没来得及下车电话就响了。
来电人:“二号。”
“喂,是我。”
“对,我到格尔木了。”
“明晚?好,知道了。”
“放心,我让帆子回来。”
刘晓华看着屏幕,确认挂了之后往旁边一扔,骂了一声“操!”
他没着急下车,而是点了根烟,猛嘬几口,抽得特别暴躁,烟丝烧得“嘶嘶”作响,没抽完就被他扔出窗外。
对于这个“二号”人物,刘晓华是又恨又怕,记得刚开始接触的时候,有一次“二号”布置任务后刘晓华没完全照做,隔天就在半路被一车人暴揍一顿,事后“二号”打来电话,让他引以为戒。
过往不能回想,越想越觉得憋屈,刘晓华又拿起电话,打给王涛。
“喂,涛哥,在格尔木吗?”
“没啥事儿,寻思找你喝酒。”
“我也刚到没一会儿,“二号”给我打电话来着。”
“好,我去劳保店找你。”
......
十分钟后,车开到儿童公园附近,停在一家门市旁边。
牌匾灯没开,卷帘门关着,但刘晓华轻车熟路,他从小区门洞穿过去,绕到劳保店后门。
他把电话拨过去,响一声后挂断。
很快,后门开锁的声音传来,开门的正是王涛。
“涛哥。”
“你咋有时间过来了?”
“二号让来的,也没说干啥,刚才打电话让我等着,可能明天还得赶回沱沱河。”
虽然刘晓华心里不太能看得上王涛,但此时他憋了一肚子话,实在找不到别人诉苦。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没有绝对的厌恶,更没有绝对的朋友,只有永恒不变的利益。
在“二号”面前,刘晓华自诩他和王涛可以并肩站在一个战壕。
“给你带了瓶酒。”
其实是刘晓华放在车里忘了喝,刚才拿出来的时候还特意擦了擦瓶身上落的灰。
“来就来呗,拿啥酒啊?我这最不缺酒了。”
刘晓华差点忘了,王涛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平时除了喜欢当废柴,再就是喝点小酒,玩玩电脑游戏什么的......
“这是好酒,不伤肝。”
刘晓华说话走进屋里,前面摆放货架的大厅没开灯,只有后面的小厨房亮着,桌上有一盘芹菜花生米,一只烤鸡,两盘熏肉,桌下还有一箱开封的啤酒,其中两瓶抽出来摆在桌上。
“菜都备好啦!我来的正是时候嘿。”
有酒有菜,刘晓华郁闷的情绪缓解了些,他拧开白酒,倒进王涛拿过来的两个空杯里。
“二号说什么了?把你烦这样!”
“一直那副死德性,也不问我忙不忙、有没有事儿,安排什么任务必须马上执行!没人性嘛!”
王涛扯扯嘴角,络腮胡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更加乱蓬蓬,“咱们都是小兵,除了听命行事还能怎么样。”
刘晓华抿了半杯,被辣得“嘶嘶哈哈”,酒杯重重放回桌上,他说:“都几年了,还甘当小兵呐?被一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二号”呼来喝去,我真够了!”
“钱到手就行,再多,就不是你我能考虑的事儿了,老大不是有句话嘛,少管闲事,少操闲心,做好份内工作,爪子别伸太长......”
见王涛不顺着他说话,刘晓华气不打一处来,把夹到的熏肉又扔回去,筷子拍在桌上,“你记不记得有一回,我和帆子在无人区蹲点蹲了好几天,吃不好睡不好,快要收网的时候他一个电话叫我停手,还说我差点儿暴露了,赶紧撤!我跟你讲没有的事儿,他就是耍我们,发号指令还特么搞啥变声,玩谍战呐?谁愿意陪他玩咋的?”
“喝酒喝酒,别生气,气大伤身。”
王涛举起酒杯,全干了,喝完夹了两口菜,也不顾粘到胡子上,吃得津津有味。
“涛哥,你跟我说实话,这个“二号”我认识吗?”
王涛摇头,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第五十五章
“看来你知道啊!”
“我不知道。”
王涛伸手要拿酒瓶倒酒,被刘晓华一把按住,“涛哥,咱俩认识几年了?”
“三年......四年了。”
“四年,咱俩喝酒的次数一只手能数得过来,你不把我当朋友是不是?”
王涛“嘿嘿”一笑,“你们不爱带我这个糟老头子玩,我知道。”
虽然表面不说什么,但心里清楚。
刘晓华自然不认,“大家都忙,为了生活奔命,没办法的事,再说咱俩业务分配不一样,平时很少能碰着,以后多联系就行了。”
“以后?你还打算一直干这个啊?”
“再说吧,走一步看一步,我是想攒够钱就不干了,再说可可西里申遗成功了,保护力度越来越大,说不上哪天就栽了,有命挣没命花,你看我身上多少伤。”
刘晓华说着在身上指来指去,“有一次差点儿把我“老二”弄废,给我吓死了,这要是废了活着还有啥意思,你说呢?”
头顶灯泡被蚊子飞绕,敏捷避开了落灰的蜘蛛网,趋利避害是每个生物的本能,不管高等还是低等。
两人碰杯,情绪随谈话深入变得平稳了些,转而换成小酌。
“涛哥,来,再走一个。”
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蚊子惊扰飞走,很快又飞回来。
同样,在诱惑面前,短暂的危险又算什么呢?
王涛擦擦胡子上蘸的酒,“要我说啊,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好好干,老大不会亏待咱们,那个“二号”也是个听令办事儿的,他想把你怎么样我们也不会答应。”
“跟你说实话,他让我绑架的那个小姑娘我觉得很不简单,换回来的存储卡里面到底是什么呀?不让我看我都没敢点开,该不会他有什么把柄攥人手里吧?肯拿那么多钱出来换,一百万啊!我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你见过吗?”
“见过,但不归我。”
刘晓华差点忘了,王涛一直负责出货,别提一百万,估计两百万甚至更多的也见过......
他抿了口酒,“打扰了涛哥,我没见过什么世面,原谅。”
“嗨,咱俩赚得都是辛苦钱,谁让咱没老大有门路呢?”
刘晓华没见过“二号”,更没见过这位老大,但印象中老大比“二号”亲和许多,该给的钱一分不少,年底还有年终奖,除此之外没任何交集。
不过相传这位老大进去过,出来之后再做事格外小心,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可以理解。
“以老大对我们的手笔,我有理由怀疑“二号”这些年没少拼缝。”
王涛把杯一撂,“瞎琢磨什么呢......本来咱们底层赚得就不多。”
“不提他,晦气,听小凤说你最近要去西宁买房子啊?是不是赚够了打算去那边养老?”
王涛拍了拍兜,“月月光,都被我拿黑心儿子要走了,前两天还问我要钱,说想换个电脑打游戏,你看看,我造了什么孽,简直欠他的!”
刘晓华咂摸咂摸嘴,话题又绕回去,“你让我带小姑娘去找你,还出了那么高价,你肯定知道得比我们都多,说说嘛,好下酒。”
“这个不能说,你要非听点啥,我就给你讲点别的。”
刘晓华心里不太乐意,但没法强迫他张嘴,只能顺坡往下,“行,说吧。”
“早些年,我刚干这行的时候负责下地抓捕,那真是啥都抓,野牦牛,臧野驴数量多,用□□、□□就得,抓完往库房里一塞,加工成肉制品往出卖,也不少赚,当然了,大头肯定不在我这,但养家没问题,干了几年我用赚的钱给我儿子开了这家劳保店,后来国家保护力度上来了,藏野驴都变成一级保护动物了,就没那么好抓了。”
刘晓华听完笑笑,“藏野驴是一级啊?我他妈连头驴都不如!你看那些有钱人花上百万买只隼回去当宠物养着,我们呢?脑袋别裤腰带上,给人家把鸟抓回来,只不过博君一乐罢了,不过话说回来,卖野驴肉能换来这家店,也值了!”
“要不是儿子不争气,把店里挣的钱都挥霍了,要不然现在怎么也能攒下几十万。”
一聊到儿子,王涛又止不住叹气。
“诶?涛哥,那些卖家都是哪的啊?你和他们打交道深吗”
“国内国外都有,全是有钱人,不瞒你说,我每次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二号”从不让我多说一句话。”
“你这么老实,所以上头信任你,让你出货呢。”
刘晓华心里有数,王涛赚得肯定比他多,就是不知道多多少,但所有的努力都是他、帆子还有小凤出的,因此他对王涛时而觉得愤愤。
半瓶酒下肚,王涛看起来有些迷糊,刘晓华问啥他都接不上茬,聊到最后只剩刘晓华一人自言自语,酒也变成了自己喝,实在没劲。
“你坐着,我去撒泡尿!”王涛晃晃悠悠起身,到外面解决。
刘晓华瞪着通红的眼睛,瞄向门口,喊道:“涛哥,你别顶着风尿啊,吹你一鞋!”
言下之意,王涛已经上年纪了,再也不能迎风尿三丈......
门关上,刘晓华拈起两粒花生米,嚼得嘎嘣响。
酒劲儿上来他只觉身子发沉,除了吃喝动动嘴,啥也不想干。
过了会儿,王涛开门回来,走到刘晓华身后,拍拍他肩膀,“悠着点喝,格尔木不像山上,查酒驾查得严,一会儿你打车回去吧。”
“没事儿,这点量,我几脚油门就到了。”
他说着还要喝,被王涛拦下,“吃点肉。”
“不瞒你说,我现在看见肉就想起......都恶心了。”
“不吃肉哪来的力气,干我们这行就没有吃素的,来,这块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