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以诚很认真地在回答:“我是怕他发不现。”
沈谨丞嗤笑:“他发现了,而且已经快被你吓跑了。”
安以诚:?
“姐,你看那是谁。”景黎瞧了眼安以诚,嘴角勾起。
苏思路凝眸,看到便利店门口站着的安以诚,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这个□□害得她好苦!
想到最近受的委屈,苏思路一口银牙都要咬碎,命令道:“过去,吓她一下。”
三人在买苏打水,安以诚觉得树下光斑很有趣,站在路边仔细瞧着。
身边突然刮过一辆共享单车,擦着她的身子,直直把风扫到她脸上。
安以诚本能的后退一步,却被绊了一跤,身子一斜朝马路的方向跌去。
身形不稳地瞬间,她回手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保持平衡,这一抓就抓住了没来得及逃跑的苏思路。
苏思路没料到她还有这招,猛地给攥住衣角,陪她一起摔出去。
彼时正是中午,车辆往来不绝,她们两个这么一摔,直接扰乱了绿灯下的交通秩序。
还好跟前的车子及时刹车,不然两条小命都搁这交代了。
“你是不是有病?抓我干什么?”苏思路爬起来后就朝她咆哮。
安以诚掸了掸身上的泥土,膝盖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划了一道血痕,青紫的颜色很是吓人。
第44章
麻木之后是痛痒的阵阵回味。
安以诚睇了她一眼,没作声。
赵溪琳他们出来时,就见安以诚站在原地惨兮兮地挨骂,腿上的鲜血汩汩留着,一直滑进雪白的袜子里。
“安哥!”她几步冲到安以诚前面,俯身看她伤口,语气有点急,“你怎么弄的?都出血了?沈谨丞,你去买创可贴,快点!”
“她摔了,我也摔了啊!你在这卖什么惨?”苏思路仍旧大动肝火。
赵溪琳还要上前理论,被安以诚按住了,低声对她说:“别理她,杠上就没完没了了。”
“伤口有点深,到不像是摔的。”许言珩给她按了手帕止血,拦了个车,“走吧去医院。”
“我要去校医室。”她说,“小伤,没事。”
没时间跟她犟,只能顺着她,校医给她上绷带,“这是在哪刮的?”
“我也不知道。”她知道,就是不说。
“最近不要沾水,也不要做剧烈运动,不然要裂开。”
“好。”她看看那雪白的绷带,问:“多久能好?”
“怎么也得两星期。”校医收了工具,“等痂退了,上点去疤灵,这么好看的腿,别留疤了。”
安以诚笑笑:“留疤倒是没什么,可惜了我的校服裤子,才穿一个月。”
校医被她逗得一笑。
“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我陪她就好。”赵溪琳开始打发人走,把两人撵出门外。
许言珩问:“你举牌子,不换衣服吗?”
“我晚会儿去。”赵溪琳搪塞道。
“你先去吧,顺便跟詹星桥说下她受伤的事,该找替补找替补。”
“那你呢?”
“我疏导她一下,免得晚上的艺术节她非要上场。”
赵溪琳觉得似乎也有道理,不放心地瞧了一眼窗,“好吧,难怪她非要在校医室包扎。”
两人走后,许言珩坐在安以诚窗边,给她倒了杯水。
安以诚觉得他可能要谈什么正经话题,决定先下手为强:“你先回吧,我睡一会儿。”
“晚上那场,你别上了。”他开门见山。
安以诚料到他要说这事,乖顺点头,“好。”
她这么好说话,肯定不对劲,漆黑的眸子凝视着她,浅褐色的眼里很是平静,“不要骗我。”
安以诚仍旧很乖很好说话:“好。”
软绵绵的一拳打在棉花上,“你很想去?”他决定换一个方向。
安以诚摸不透他的心思,于是继续骗他:“不想。”
许言珩轻笑:“那我现在送你回家,你好好养着。”
“不行。”安以诚里立马摇头,“我与你们同在。”
“用不着。”许言珩凑近了把手绕到她膝下假意要挪动她。
安以诚一惊,“啊!流氓!你干什么?”
“我抱你出去,免得走路扯到伤口,反正都要回家,不如早点回去。”说着另一只手也朝她伸过来,就要挟住她的背。
“我不回我不回!”安以诚挣扎着往后躲,“你别动我!”
“你要去艺术节是不是?”他又问了一遍。
安以诚迫不得已,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拗不过只得承认:“想啊,我策划了那么久,肯定要去的呀。”
许言珩不再吓唬她,坐回座位,看了眼手表,“六点开始,我五点半过来接你去后台,你自己在这不要乱跑乱跳。”
安以诚大惑不解,看着他不知怎么应对。
这什么情况,一会不让她去,一会又要过来接她?
“你让我上台?”语气中满满的不可思议。
他眉梢抬了抬,“我不让你就能安安分分?”
安以诚识趣地禁声。
“那还不如我接你过去,伤口迟早要裂,能少拉扯就少拉扯。”
这话莫名有点感人。
浅褐色的眸子跳动了光点,“好好一男的。”
收到她的好人卡,许言珩并没有多开心,“我下午还有项目,先走了。”
车窗映出自己的倒影,和轻轨外的景色融为一体。
今天是个艳阳天呢。
他想起郊区毛坯房午后跳动的阳光,他围在小星星身边叫姐姐。
明明哪里都有蹦跳的阳光,可是他的光点似乎就只有一个。
还有半个小时就能见到她了。
他窝在座椅上眯了一会,半睡半醒间想起好久以前的事情。
爸爸出门打工的时候,他就自己在家,自生自灭。
饿到不行就去偷东西吃,然后是偷东西卖掉,换钱买吃的。
被抓到警察局,因为年纪小没法判刑,被爸爸接走回家毒打一顿,打的动不了了,再自生自灭。
但人要活着,总要吃饭的,于是偷窃和毒打交替着,没有尽头。
爸爸厌烦了,干脆把他卖给专收男童的人贩子,这些男童要么被卖给南方没有儿子的人家改名换姓百般疼爱,要么沦为怪癖者的玩物。
中朝混血,自然是玩物的优质选材。
有次过年,爸爸带了那些人过来“提货”,他虽然小,却也知道自己是在受□□,拼了命咬伤那人逃了出去。
村里似乎有人家回来过年,很是热闹。
那是他第一次见安以诚,穿着火红的毛呢短衫,安以轩牵着她的手,怕在外面手冷,干脆握着她的手揣进自己棉袄的口袋里。
肯定很暖,他想。
追他的人揪着他的脖领,嘴里骂骂咧咧,安以轩瞧见了,直接报警。
当时安家尚且富裕,安母流产后一直郁郁寡欢,他和安家还算有点血缘关系,安家决定收养他。
安以轩宠着安以诚,有时候这个不知从哪来的弟弟腻在安以诚旁边,他肯定看不顺眼要教训几下的。
安以诚也不偏袒谁,美其名曰打是亲骂是爱。
然而她是很宠他的,这种宠爱在于理性,不会把他当成替代品。
她说不必扮演谁,快点融入这里,用初新然的身份。
怎么融入?
他不要再在那个孩子的影子下活着。
下午安以诚迷迷糊糊地睡着,整个人沉浸在消毒水的气味之中。
许言珩说到做到,五二十就过来校医室,还给她带了个菠萝包。
等她吃好了,他扶着她坐上不知哪弄来的自行车,翘臀的设计很是风流。
想起来了,沈谨丞的车。
他跨坐上座椅,回头看了她一眼,“坐稳了?”
“稳了,你稳不稳啊?”桃花眸子带着俏皮的笑,熟到游刃有余得打趣他了。
许言珩踩了脚蹬,自行车缓慢启程,稳稳当当地载着她,朝向往已久的作品驶去。
赵溪琳等在门口,见她来了还是很惊讶,“我去,班长真的肯让你上啊,我还以为他说着玩呢。”
“是个好人,走吧去化妆。”安以诚应付了两句,火急火燎的先换衣服。
“乌乌安哥我的安哥!”
灯光骤灭,全场静默了几秒,一声清亮悠远的竹笛如同樱瓣点水,灵动清澈,婉转几声,随夜晚的星辰旖旎在浩渺夜空之中。
筝鸣寥寥,几声旷远。
灯光骤亮,一群白衣裤裙的少年仗箭比肩,随着筝鸣满雕弓,力量之美彰显无疑。
笛声一转,杀意迸裂,诡谲的音符撕裂桃园流水的构思,瞬间将听众置于万马沙发的血染黄沙。
箭箭齐发,转身,抽箭,再发。
中国弓箭编入舞蹈,神秘和谐,男性武力之美,荷尔蒙的爆发都是成了开场白的亮点。
悠扬的大提琴声如同流水,映照着月下的古堡,藤蔓缠绕,玫瑰铺满了花田,掀开天鹅绒窗帘的一角,如水的月华便静静泄下。
笛声渐行渐远渐不可闻,回环曲折,似有若无地轻轻附和。
抽象的飘零的美似乎就要破碎,程筱手执狼毫,笔走龙蛇,春秋笔法赫然纸上,寥寥几笔,墨竹挺立,气势磅礴!
大提琴深沉宁静的步调加快,拍子明朗起来,摩登的气息缭绕着古典的优雅,勾勒流苏花边一般,正经中透露着些许风流的丝滑。
红衣汉装的女孩们一登场,窄袖靓妆便令人眼前一亮,奶白的油纸伞和着轻快的笛声,诉说小桥流水的惬意遥远。
舞步轻盈,步步莲生。
筝声又起,珠帘般几个花指,复又几声深沉的低音,灯光照在大提琴上,几声独奏,附和了深沉,又显得绵长深远。
笛声婉转,诉说往事一般绵绵缠缠,细雨温和,润物有声,女主登场,长剑惊鸿!
大提琴手不知从哪拔出一柄唐刀,一套绣春刀闲云野鹤行云流水,厮杀的爱情与无言中轰轰烈烈,武力之美再次彰显,擦身而过的瞬间,刀剑错过的光影,流苏摇曳的跳动,阵阵鼓点的激昂融入……精彩绝伦,无声胜于有声。
长剑三尺,画地为牢。
唐刀在手,情劫难逃。
凄楚携着漫漫灯光一同退场,旷远的笛声却有渐进的架势,黑衣的少女信步走近人们视野,竹笛仍在唇下,指尖几个变换,音符跳跃,再也寻不见笛音。
肖闯瞳孔一震,手里动作停了下来。
“肖哥,第二碉堡已经拿下了,咱们溜吧……”
“嘘——没看见肖哥看美女吗!”
景黎咬唇,神色复杂。
他明明刮了安以诚,力道还不小,足够皮开肉绽,她如今怎么还能跳的这么好?
第45章
大提琴继续他的缠绵凄恻,史诗般歌颂吟唱,像是混沌中挣扎着割裂长空。
安以诚一抬手,抽出腰间扇,唰地一声展开——刀光剑影一扇之间。
扇子带着裙裾,蝴蝶一般在她身侧环绕,她整个人似乎成了生出翅膀的精灵,灵动中带着不可小觑的力道,攥着扇子的一角舞出花刀的流畅招数,一时间令人分不清是在舞扇还是舞剑。
旋身时裙裾飞扬,柔软的腰肢后仰,被灯光晕染的浅色长发丝丝缕缕垂落下来,一转身又不见了这清纯妩媚,满脸认真,似乎妩媚只在不经意间。
流畅震撼,霸气和柔美竟并行不悖。
玄色裙摆下,有人想臣服,也有人想征服。
突然,她好像看到了什么,本能地一笑,因为分心,舞步都跟着慢了一拍。
那笑如同火烈的扶桑一般,明眸皓齿,熠熠动人。
似乎意识到了自己不该在悲戚的曲子里笑得这么开心,安以诚又立刻打住了,换上认真的表情。
鼓点阵阵,一个小节便上台一队演员,最后一班鼓点,二班的人几乎全到齐了。
班级性的会演几乎少之又少,有的话也大多是合唱,少有这样精彩绝伦的。
谢幕时台下掌声如雷,久久不息。
安以诚觉得效果不错,心情挺好,膝盖虽然痛,但也值得。
赵溪琳看见她额角的汗,下台时擎着她的胳膊,把重量分散到自己身上,“安哥你还好吧?”
言之溯迎面上台,看见她脸色发白,半个身子挂在赵溪琳身上,停了脚步,茶眸隐有忧虑:“怎么了?”
安以诚扯唇:“岔气了,你快去主持吧,我歇会就好。”
“安哥,我们去校医室吧。”赵溪琳小声问。
“没事,我有分寸,小新来了,我让他陪我去包扎一下。”安以诚拍拍赵溪琳的手,“你在这镇场子,咱们的道具什么的还都没收,一会儿许言珩还有一场,别让他为这些尾巴分心。”
安以诚拿起手机就要出后台休息室的门。
许言珩留意到她要溜,问:“去哪?”
“我谢幕前就回来。”也没交代去处,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脚步很是平稳。
许言珩看向赵溪琳:“你不跟她过去?”
赵溪琳摇头:“安哥让我打杂,她有人接。”
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多插手了。
大家坐在后台看荧屏里的录像,小品搞笑街舞劲爆,不知不觉,又到了自家的节目——压轴的钢琴独奏与伴舞。
那一首FlowerDance弹得优雅曼丽,就像夜晚湖畔的流水,穿白裙的白羽好像风之信使,在夜幕下舞动、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