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以诚:“……”
范诗琪:“……”
不温不凉的视线落在乐于助人的安以诚身上,她此刻终于明白了一些舍己为人才有的奔腾情绪,许言珩:“……”
安以诚语塞了几秒,搪塞道:“我……这是善举,我是好人。”
许言珩眸中几分了然,没鸟她,走了。
两人冷冷的眼锋朝赵溪琳杀过来,吓得她后退一步,“干、干嘛?”
安以诚搂小鸡一样单手压着她,压低声音教育道:“你个憨批,坏人好事!”
赵溪琳:“乌乌!”
军训除了站军姿走军步打军拳,还要□□歌。
夜幕降临,暑气散去,辉煌的高楼灯火把夜空染上了迷离的暗紫色,星子闪烁,动感依稀可见。
几个班级站在大操场上对着唱歌。
所有的孩子都扯着嗓子喊:“喝干这碗家乡的酒,壮士一去不复返!”
拉歌比赛不比旋律优美,比的是哪方嗓门大,哪方唱的有气势。
颇有大妈骂街的气势!
那天晚上半个19级的同学围坐一圈,女孩子们穿着军装,在塑胶草地上表演芭蕾,大家打开手机的闪光灯,周遭具是明亮。
几个主动请缨的表演完毕,还有大把的休息时间。
有些相熟的同学热心肠地相互推荐,这种好心往往不被接受,还要早到当事人一顿回击,人群中时不时传来几声笑骂。
姜还是老的辣,教官早料到大家害羞不愿出风头,从身后拿出一个矿泉水瓶,捏着瓶口晃了晃,似笑非笑:“音乐一停,这瓶子在谁手里,谁就表演个节目。”
好主意!
于是瓶子在400多号人中传递开来,有时传到男生手里,那瓶子就会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飞出去老远,接着掉回女生的领地,眼看就要落在安以诚和赵溪琳的面前。
小赵同学眼底隐有期盼,整个人激动起来,开始思考自己该唱哪首曲子,英文还是中文,悲伤还是明快……
安以诚也没多想,冷漠地抬手挡了一下,那瓶子就像惨遭驱赶的苍蝇一般,在半空转了个方向,不远不近地掉在另一个女生脚下。
想入非非地赵溪琳见到嘴的鸭子飞了,扭头幽怨地看向安以诚:“安哥!”
安以诚:“嗯?”
旁边的女生齐刘海,带着黑框眼镜,皮肤也因为军训晒得黝黑,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姑娘,她犹犹豫豫,声音低如蚊呐:“我……我不会才艺。”
“那就讲个笑话吧。”教官说。
女孩手指攥着裤边,紧张地走到人群中间,想了半分钟也没想出什么笑话,身子紧张地发抖,忍不住用手去提那厚厚的镜框。
“那个……那个……我给大家唱支歌吧,”她说完就开始唱,“我是只化身孤岛的蓝鲸,有着最巨大的身影……”
有点跑调,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
女孩注意到那些交谈与评论,更紧张,跑调也更严重,垂在两侧的手指抖啊抖。
一连串清亮的口哨从角落里传来,明朗轻快,就像山林里回荡的布谷鸟啼,温柔地给她指引。
她和着婉转的口哨唱下去,逐渐找回了调子,放松了许多。
高,潮部分唱的很是动人,如同积蓄已久的海水洋溢而出。
有人带头鼓起掌来,瞬间,掌声洋洋洒洒席卷了她的世界。
距离上次景黎自夸英华人,已经过去了几天,军训分区,两人不曾遇上,景少爷的优越光环一直闪烁至今。
但今晚,整个年级坐在体育馆里,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播放着红海行动。
一聚集,就容易真相大白。
这种又红又专的电影自然是要教官和学生们一起观赏,但唐教官向来桀骜不驯,溜到后面去和兄弟们开黑了。
安以诚瞌睡不止,为了提神醒脑,也拿出手机,登了许久不上的王者。
王者峡谷,突然发现了个名字头像和教官微信撞了的选手。
双方都很淡定,看破不戳破,愉快地在游戏世界划水。
赵溪琳翻看着班群的共享文档,看着竞选班干的人数不断增加,彩色的标签来回挪动,她体会到了纠结。
她就想躺平。
“安哥,你要竞选班干吗?”她扭头问身边的安以诚。
安以诚沉迷游戏,但也分出精力陪赵溪琳说话,虽然有些迟钝:“班干?选啊。”
“那就好,你以后罩着我,我就不选了。”赵溪琳安心地躺进椅子,欣赏荧屏上的精彩枪战。
“我问了小溯哥,他说以后评优评奖,班干很吃香的。”
赵溪琳又思索了一会:“那我竞选个体育委员?”
安以诚:“那我也竞选体育委员。”
赵溪琳怒:“你干嘛跟我抢饭碗?”
身后有个男孩子听到两人对话,插嘴道:“巧了,我也竞选体育委员。”
现在体育委员都这么抢手了吗?
安以诚觉察到了危机感。
这么多竞争者,赵溪琳觉得心里没底,又朝安以诚核实:“你确定要竞选体委吗?”
为了规避竞争,她得躲着点安以诚。
在游戏里成功抢了教官的蓝,安以诚冷笑一声,迟了几秒才回赵溪琳的话,“没想好。”
赵溪琳:“……”
过了好久,赵溪琳还在怄气,但安以诚在打游戏,没发觉她独自生气,见许久都不得关注,赵溪琳冷不丁又娇嗔一句:“安以诚,你没有心!”
安以诚只觉得她好逗,“你放心好了,我不跟你争。”
大家走出礼堂,已经八点半了。
黑压压的脑袋攒动着涌下台阶,穿过操场往教学楼的方向流去。
安以诚下楼梯比较佛系,靠着墙边稳稳当当地落步。
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时,身后突然一阵骚动,行人纷纷靠边站,上面滚下一个小胖子。
幸好只滚了几级,没什么大碍。
没人扶,就离谱。
安以诚抬头向上看去,一个陌生的男同学绷紧了脸色,隐约发白,身后是含笑的景黎,那笑意味不明。
那男生应该是他的新爪牙吧,头一回干缺德事,心里发慌。
景黎也注意到她的目光,挑着眼梢迎了上去。
第7章
同学们缓过神来,朝小胖子伸出援手。
景黎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一点她一直知道。
眸子冷冷清清,她扭头问了句:“怎么摔的?”
小胖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头一直垂着,嗫嚅道:“我……我没注意脚下。”
霸凌这种事,出现了一次,就会出现无数次。
知道内幕的人隔岸观望,这把火早晚也得烧到他们自己身上来。
事情还没确定,安以诚也不好下结论,“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下次小心脚下。”
景黎见到她挺惊讶,过来打招呼:“哟——安哥也在?看来安以轩手腕不小,什么歪瓜裂枣都塞的进来?”
安以诚冷笑一声,怎么看怎么觉得景黎像小丑。
景黎全当是她心虚,凑近了压低声音威胁:“你说——班上的人要是知道你是个混街的小太妹,会怎么样?”
这句话说得安以诚心里一紧,她面上不表露出来,冷眼瞧着景黎,平声反问:“是呀,我也想问,换做是你,你怎么办?”
话虽然说的含蓄委婉,不露刀锋,却是一句实打实的威胁。
景黎看着她那夹杂着冷嘲的笑颜,额头青筋蹦跳。
安以诚冷哼一声,“景黎你听着,我的黑料要是爆出来,不管是谁爆的料,我都拉你一起死。”
景黎牙齿龃龉,被她气得脸色发黑。
刁蛮任性、我行我素、无知自大、水性杨花……这些词汇合并起来,用在她身上都贴切得不能再贴切。
先前为了融进明镜,他对她百依百顺,也和那些蠢货一样把她捧在手心,今时不同往日!
明镜如今没落成这个鬼样子,他也没必要再虚与委蛇,拿笑脸掩饰厌恶了。
“你别跟我狂,安以诚!”
安以诚不怕他的凶恶相,“追你的校花去,别跟我磨磨唧唧。”
景黎被人又双叒叕被安以诚戳了痛处,拳头上骨节发白,蓄满力量,下一秒就要爆发。
“安以诚。”有人平声喊了她的名字。
安以诚想都不想就回敬道:“看动物表演呢,等会儿。”
景黎被她挖苦讽刺,这会儿有人,他又不敢明着动手,就趁擦身而过的时候狠劲撞向安以诚。
这把戏她小时候就不跟安以轩玩了,幼稚的很,遂错身,景黎扑空,身子一斜,安以诚好心地给了他一脚。
这要是再不爆炸,他就算不上男人了。
真男人伸手刚要去抓她,安以诚的衣袖就给人拉了一下,借力侧身躲过景黎魔爪。
那男孩生的俊俏清隽,气质中带种朗润的沉稳,“胳膊上的伤好了?”
安以诚脸上一热,打架受伤可不是什么体面的事。
“我是看他站不稳,才好心踢他的,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也很疼。”
安以诚得了便宜还卖乖,又加了一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他还不领情,什么人啊……”
许言珩觉得她就像被主人抱在怀里狂吠的小狗,要是自己丢下她不管,过一会儿她也就消停了。
“你刚刚丢水瓶砸到我了,边走边道歉。”他找了个话题分散注意力,并不想在这久留。
“啊,对不起……”
景黎这个事件主角,就这么给无视了。
“我说——”景黎拍了拍裤子,朝许言珩大声吆喝,“你谁啊?管什么闲事?”
这事的确不该牵扯许言珩,安以诚抬了抬下巴,声音不大:“你怎么还有闲情跟我扯?校花都走远了,还不追?”
景黎听了耳朵一红,恶狠狠地指了指她,满满的警告和挑衅意味。
一切尽在不言中,信号发完,他抬脚就走。
安以诚嗤笑一声。
许言珩开口:“在英华,打架处分很严重,你掂量着。”
这人乍一看很正经,其实也很正经。
眸子黑漆漆的,安以诚莫名从中看出点冷意和轻蔑的味道来。
她忍不住蹙眉,回嘴道:“我不反抗,难道要挨揍吗?”
许言珩没想到她这么犀利,有点后悔自己多管闲事,只道:“那你请便。”
甩脸色?
这成功冒犯到了安以诚。
明明是帮她,两人也不知道怎么莫名其妙就刚起来了。
两周的军训转眼过去,他们的军拳会演被航拍成视频,运镜漂亮又震撼。
唐教官很尽职,喊口号喊得嗓音沙哑,早晚加练也从不缺席。
赵溪琳送他润喉糖,两人算是和解了。
最后一天的上午,大家争先恐后地和教官拍合影,集体合照里的每个人都朝气蓬勃,精气十足。
安以诚摘下军帽,长长的马尾泛出蜜色的柔和光泽,因为阳光强烈,她眯了眯眼睛。
唐教官说:“有机会我们再切磋切磋。”
安以诚眸子弯了弯,起了恶作剧的心思,她朝将要散去的人群喊道:“大家想不想看教官打拳呀?”
“想啊!”附和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大家又慧拢过来。
唐教官苦笑,理了理迷彩服,一套军拳行云流水,气势磅礴。
又是掌声,又是喝彩,这两样鼓励在短短的十四天出现过太多次,鼓舞和受到鼓舞仿佛已经融入他们的新生活。
远处浮云如粉,碧空通透。
记名字对于安以诚来说并不容易,直到开学,班级竞选班干部时,她才开始逐渐记住同学们的名字。
詹星桥是个阳光型的大男孩,大型犬科班的体型,说完稿子上的竞争辞,不好意思地搔搔后脑勺,“我就是想为大家做点事情,我真心希望二班是团结的、有凝聚力的集体,谢谢。”
讲台就是擂台,各位神仙们夸夸其谈,把自己那些辉煌的历史如数家珍般的一一罗列,如同三国杀里装上了诸葛连弩还有用不完的杀杀杀一样。
她真是怕极了。
做过国际难民援助的翻译志愿,去东南亚的海边海龟保护,在日本某处种菜继承非物质文化,在全国英语演讲大赛上拿了决赛的奖牌,还有数不清的奥林匹克各科竞赛……
突然走上来一位同学,他薄唇动了动,说:“虽然,我没有过正式升学的经历,没读过小学初中……”
台下的同学倒吸一口凉气,难道这个学校门槛已经这么低了吗?
安以诚本来在神游和之前的候选人小伙伴一起捉海龟,听到这话也忍不住抬眼看向他。
“我一直在国象队训练。”
许言珩倒是不像之前选手那样数着自己的辉煌战绩,而是根据一年十一班具体情况、中国应试教育体系、学校规章、学长学姐给的经验等所作的分析报告,大致说出了固化班干部体系下存在的问题、解决方案以及创新建议。
他也没拿稿子,说的很是从容,说完了,微微弓身行个礼,优雅而不显倨傲。
不倨傲吗?
真实的不倨傲却不是礼数的周全,而是你平等地与我对视。
她感觉他稳了,于是避其锋芒,想着还是转战团支书的竞争吧。
大家把名字写在纸条上,老师收集好了便把四位候选人轰出教室,其余人唱票。
安以诚被拉去黑板上记名字,在“许言珩”的名字下断断续续地画着横横竖竖,拼接成一个个娟秀的正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