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自习，余渺整理着当天的知识点，她终究还是不擅长理科，一天的课听得似懂非懂，盯着书上各种符号数字，眉头快要皱出天际，偶尔瞥两眼她的学霸同桌。
放下笔打算歇会儿，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封皮十分精致的笔记本，还是初中时候买的，里面每一页都有她亲手粘的贴纸—Evan，那是余渺的偶像。她舍不得在上面记笔记，就只用来写一些鼓励自己的话，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拿出来翻翻看看。
斜后桌的女生注意到，轻声叫她：“余渺，能借我看看你的笔记本吗？我也蛮喜欢Evan。”她微微笑了下把笔记本递了过去。回过头听见后桌女生的轻声细语：“哇，好帅啊！”
心情正在多云转晴，后面突然传来一句低沉的声音：“给我也看看。”
管伟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直接把笔记本从后桌女生手里抢过来，眯眼翻看着。
余渺紧张地注视着他手里。
“学习都学明白了？有心思看这些破玩意。”
后桌女生紧张得发抖，满脸为难的表情。
余渺站起来说：“老师，这笔记本是我的，以后不会上课看了，请您还我。”
管伟一脸不屑：“那我帮你，让它永远别出现了。”
说完，管伟干脆的把整个笔记本一页一页撕掉了。
余渺惊诧地愣住，她小心保存了那么久，却眼看着被一点点撕碎，感觉心都在滴血。怒气在一瞬间上了头，她脱口而出：“你干什么！凭什么撕我的东西！”
全班的气氛紧张起来，还没有人敢跟管伟直接呛话。
静默几秒，管伟劈头盖脸的把余渺大骂一通，班里大气不敢喘，鸦雀无声的听着。骂完，管伟把撕碎的笔记本扔进了垃圾桶，出门走人。
余渺委屈又生气，后桌女生愧疚地说：“对不起啊余渺，我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算了。”她现在的心情实在说不出客套话，伤心就是伤心。
下自习，晚饭时间。
班里的人都出去吃饭了，余渺一个人坐在空荡的教室。她把笔记本从垃圾桶翻了出来，摆在桌子上的只有一堆碎片，碎的程度已经无法再完整拼凑回去。
理科班的不适和委屈堆积到一起，心态有点绷不住，余渺趴在桌上掉了几滴眼泪。
好一阵功夫，她起身出门直奔厕所，到洗手间拧开水龙头，不停地往脸上扑水，把眼泪洗干净，想让自己的心情冷静一下。
许敬泽正站在窗户旁抽烟，突然看见一个女生闯进来直奔水龙头，头也不抬地洗脸，还时不时抽噎一下，像要哭似的。他倚在窗边捏着烟，饶有兴致的盯着她看。
余渺往脸上连泼几下水，长呼一口气，感觉余光里好像有人，她慢慢转过头。
男生身材修长，大概有184左右的样子，俊朗的轮廓，极具辨识度的单眼皮，鼻梁高挺，乌黑的眼眸十分清冷，皮肤白皙，女孩子都要生出几分羡慕，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少年。
余渺愣在原地傻眼：“你！你怎么进女厕所啊？”
厕所里光线微暗，余渺额前和鬓角处的碎发被水打湿，几滴水珠还顺着脸颊往下淌，眼周有点微微发红。她生得好看，一双桃花眼楚楚动人，脸型清秀柔和，没有攻击性的那种美。此时水汽氤氲，更透着几分破碎的美感。
许敬泽嗤笑一声，往她面前走近两步，朝她脸上缓缓呼出一缕烟，余渺被呛得咳了两声。
烟雾缭绕中，他不紧不慢吐出几个字：“同学，这是男厕所。”
第3章
余渺呆住，不相信是自己走错了。
正想开口说话，里面走出来两个刚上完厕所的男生，两个男生看见她也有点发愣，面面相觑。
“啊—”余渺尖叫一声，像个狼狈的小丑落荒而逃。
晚上放学，一见面，方妍就见她满脸低沉。
“这又是怎么了？”
“方妍，我打算转文了。”
方妍眨眨眼，轻声问：“是不是在理班不适应？”
“嗯，反正好多东西，一言难尽。”
“你们班主任是谁啊？”
“管伟。”
“我靠，我班有他以前的学生，说他这人喜怒无常的。”
“确实。”
“唉，我感觉你到理班这段时间总是闷闷不乐的，转文也好，反正本来你也是要学文的，想转就转吧。”
隔天，余渺报了转文的申请，但是因为要走一些流程，学校要统一安排申请转班的学生，需要一些时日。
这段日子，余渺还是过得浑浑噩噩，每天听课听得一知半解。
转文的决定是对的，不然在理科班这么下去，真的要沦落成学渣了。她的学霸同桌还是整天不吭声的只知道做题，学习虽然重要，但余渺并不想成为那种只会学习的书呆子，总感觉那样就缺失了点自己本身的东西，也许学霸的世界不是她这种普通人能理解的。管伟还是时不时的在班里发飙，余渺只盼望着转文的事早点办妥。
两个礼拜后。
九班班主任老陶：“我们班来了位新同学，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吧。”
余渺站在讲台旁边，略显几分生涩。她看起来和同龄人没什么不同，可美好的表面下藏着抽筋剥骨的敏感和自卑，她时刻竭力把这些东西藏起来，不被暴露于众人前。
“大家好，我叫余渺，理班转来的，希望和大家相处愉快。”
平平无奇的开场白，底下一片掌声表示欢迎。
余渺被安排好座位，坐下的时候往后瞄了一眼，后桌的男生从她进门就趴在桌上睡觉，想必都不知道班里来人。
同桌叫向芮，相比之前那位学霸同桌，余渺更喜欢跟向芮这样的人相处。向芮学习成绩不错，课间偶尔拉着余渺讲她喜欢的明星八卦，余渺觉得这才符合她的生活常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在管伟的班太压抑，刚坐到文班里，她就感觉这个班级的氛围很好。班主任老陶是个教政治的中年男人，向芮说他挺严肃的，但是个好老师，对学生很负责。余渺庆幸，反正不是管伟那样的就行。
晚上回家。
汪艳在客厅收拾东西，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余渺犹豫着想跟她说学校明天交资料费的事，她不爱管汪艳要钱，汪艳不愿意在她身上花钱。家里虽然不算多富有，但养一个孩子绰绰有余，长这么大，汪艳没给她买过一件衣服，在她身上花钱好像天大的不情愿。
“学校明天要交资料费。”
“没钱，找别人要去。”
“你是我妈，我还能找谁。”
“我不是你妈，爱找谁找谁。”
余渺对她的疯话已经习以为常，但每次听见的时候心里还是像被刺了一下，很不舒服。
“那我明天不念了，你就一分钱也不用拿了。”
说完进卧室“砰”地关上了门。
第二天早上，余渺穿好衣服准备上学，出来看见客厅的茶几上放了一沓钱。汪艳每次都是这样，总要先说点难听至极的话，最后该拿还是得拿，她也知道总不可能真让她不念了。
学校课间操，每个班按个子从小到大站成两列。
余渺打量着自己班级的队列，每个人都有固定的位置，不知道自己该往哪站。
她走到向芮旁边问：“向芮，我站哪呀？”
向芮想了想说：“嗯…你问问体委吧，让他给你安排位置。”
“呃…哪个是体委啊？我刚来，人都还不怎么认识呢。”
向芮朝队列前面指过去：“就最前面那个高个子，叫许敬泽。”
“噢噢，好。”
余渺走到排头前面，试探着点了点那人的后背：“许敬泽？”
男生转过头，余渺看见这张脸一下愣了神，闯进男厕所的尴尬画面再次浮现，怎么是他！余渺眼神飘忽向别处，希望他已经忘了那天的见面。
“有事吗？”许敬泽先开口。
“啊，我想问下我站哪。”
“你好像，不是我们班的吧？”
“我昨天下午刚从理科班转过来的。”
许敬泽微微偏头想了下，拉了个长音：“噢~不好意思，我那时候在睡觉。”
余渺想起他就是那个从进门就在睡觉的后桌，像死猪一样睡了一下午，都没注意到他。
“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听见他的问话，余渺神色慌乱几分，“没有吧，你记错了。”
“是吗？”
“我站哪啊，能给我安排个位置吗？”
他眼神朝地下一瞥：“就站这。”
“啊？”
“就站这，排头领操。”
余渺往周围的班级看了一圈，每个班排头都有个女同学领操，他们班排头刚好没人，但她内心还是想跟大多数人一样站在排里。
“能不能让我站排里啊？”
“不能。”
他平淡吐出两个字，听起来毫无商量余地。
余渺就地成了领操。
历史课，教历史的郑老师和老陶一样是个中年男人，但不像老陶那么严肃，总是笑呵呵的，亲切随和，跟学生处得很友好。
“哪位是余渺同学？”
余渺听见自己的名字站起来。
“我看你的字写得不错，帮老师写点板书呗？”
“好。”
余渺的字很漂亮，上学这些年，经常有老师拿她的字当模范给其他同学展示，对于帮老师写资料这种事，她已经习以为常了。
“哎你看，余渺的字还挺好看的。”
“嗯我也觉得。”
“我感觉比许敬泽写的好看。”
“我估计历史老师以后会一直让她写了。”
“许敬泽可能要下岗了吧哈哈哈。”
……
余渺拿着粉笔在黑板上流畅地写着，隐约能听到底下一些人在夸她，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她不习惯被夸奖，被注意，有时候甚至希望自己在人群中是透明的，最好全世界都看不见她。只不过，她刚刚好像还听到了许敬泽的名字，跟她写板书有什么关系啊？她不知道，也没多想。
临下课的时候，许敬泽伸了个懒腰。
下课铃响，他走到前面：“哟，郑老师，今天怎么没叫我给你写东西啊？”
历史老师憨笑两声，幽默地说道：“你们班新来的余渺同学写字更好看，老师要喜新厌旧了哈哈哈。”
许敬泽的字迹可以说潇洒不羁，一撇一捺都透着张扬，但被他写出来真就意外的好看。刚分班的时候，历史老师很欣赏他的字，就一直用他帮忙写板书。他平时不怎么好好听课，学习成绩稳居班级倒数，除了睡觉就是捣乱，好在有这么个优点，历史老师又总夸他，这活儿他倒也乐意干。
直到今天，被人抢了饭碗。
许敬泽歪头看见黑板上几排清秀工整的字迹，浅淡一笑，转头看向余渺。
“是挺好看，我还真得学习学习。”
余渺不知怎的竟有点心虚。
课间，余渺往厕所去，许敬泽从走廊对面的方向走过来。走近的一瞬间，他神不知鬼不觉地侧了侧脚，余渺没注意一下被绊倒在地上，旁边经过的学生笑出声。他气定神闲吹了声口哨：“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余渺同学。”
余渺瞪着他：“你故意的！”
“是啊，看出来就好。”
撇下这句话，他镇定自若地走了。
余渺心里发气，没见过这么小心眼的男的！就因为抢了一次他的活儿，非要报复她一下吗？
“你没事吧？”
一个女声从身后传过来。
女孩搭把手把余渺扶起来，她和余渺差不多身高，齐到下巴的短发干净利落，长相不算出众，但底子很好，稍加修饰调整也能出彩的类型。
“谢谢，我没事。”
“他这人就这样，喜欢捉弄别人，别跟他计较。”
余渺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她看着眼前的女生，能看出是自己班的同学，但说不上名字，只能略微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啊，我还没记全你们的名字。”
“我叫周思雯。”
“好，我记住了。”
第4章
课前，轮到余渺擦黑板。
之前因为布置板报，整片黑板都被添满了文字和图案，擦到最上面的时候，余渺有点吃力，使劲踮脚往上够，还是差一点点擦不到。
许敬泽进门走上讲台，顺手拿过她手里的黑板擦。他在班里是个子最高的，黑板最上面的位置对他来说轻而易举。余渺欣慰的想着他是良心发现了，正要说谢谢，结果下一秒，他把黑板擦径直举过头顶，直接放到了黑板最上面的那层小缓台上，拍拍手走了。
余渺在原地气到无语。
英语课，眼皮困得直打架，余渺使劲晃晃头，让自己清醒一点。高中生活最痛苦的事大概就是每天都处在睡眠不足的状态。
英语老师一头棕色卷发，踩着高跟鞋在过道里来回踱步，边走边讲卷子。经过余渺身边，眼神停留在她的桌面上，以一种火山爆发前的语气道：“你，站起来。”
突然间被点名让她的困意瞬间消散一大半。
“选择题为什么不做？”
“…忘做了。”
“你早想什么啦！”
这一嗓子瞬间提高了成倍的音量，整个班级打盹的全都惊醒了，纷纷朝余渺这边看过来。估计英语老师今天肯定心情不好，就着这根导火索，翻出以前的陈年旧账开始大骂，都是这个班之前惹她生气的一些事，那时候她还没来呢，还要被连带着一起骂。
女人生起气果然战斗力惊人，骂了将近半节课，这个分贝估计隔壁班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末尾，英语老师把卷子拍在她桌上：“把这张卷子给我抄十遍！下次上课给我！”
下课，许敬泽以一种看热闹的姿态倚在旁边的桌角：“写字好看的同学原来不爱做英语卷子？”
他长着张妖言惑众的脸，随便勾唇一笑就能惹得不少女生注意的目光，可此时此刻，余渺在他脸上看到的，只有幸灾乐祸。
“泽哥，你就少说两句风凉话吧。”
周思雯走过来坐在前桌的空位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