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
“回家啊。”
“你伤没好啊。”
“这点破伤还值得我在医院里躺着，回家躺不好么？”他理了下衣服，“等你那边的事处理完，明天给我打电话。”说到电话，他顿了一下，“我电话，你删了吧？重新记一下？”余渺划过短暂的一丝凝噎，“还是从前的那个号码吗？”
他点头：“嗯，没换。”
“那我能背得下来。”
许敬泽眸光闪烁，看了她一眼。
晚上，余渺到花漾跟于歆见了个面，几天前凌婉就事先跟她打了招呼，告诉于歆她和余渺最近都要离职，于歆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见了面简单寒暄几句，没做过多挽留。于歆纵然不想让两个人走，但去和留都是自愿的事，也没法勉强。
回了公寓，余渺和凌婉两个人收拾着各自的东西。
整理行李箱的功夫，余渺说：“凌婉，你打算去哪儿，想好了吗？”
“我想开个线上的小店，做服装。”
“挺好的，你有计划就好。”
“你呢？你要去哪？”
“我有去处，你不用担心。对了，芊芊她们…”
凌婉不经意地说：“她们以后也会走的，人各有命，你就别操那么多心了。”
余渺轻轻笑了笑，“凌婉，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谢谢，我刚来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害怕得要死，很多东西都是你告诉我的，让我觉得，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
“打住！我不走抒情路线，咱们都过得好就万事大吉。”
余渺还是很感激，在黑暗中生活的这三年多，给她帮助支撑的人，最想说谢谢的，一个是凌婉，一个是路彬。
其实还有个别不知名的好心人给过她关心，她记得有一个人也是在花漾里跟她说，像你这样年纪的女孩，还是回去好好上学吧。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余渺发觉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与坏，无论是人，还是某个地方。狼窝里可能是一群恶狼，也可能藏着正义的烈犬。
第二天上午，余渺给许敬泽打过电话，许敬泽开车把她接到了住处。
下车，余渺朝面前的楼房望了望，问他说：“学校的那个公寓，现在不住了吗？”
“嗯，那边离工作室太远，这是新家。”
许敬泽把她的行李箱从车上拿下来，“你在这等我，我把行李箱送上楼，下来直接去工作室。”
“嗯。”
很快的功夫，余渺跟着许敬泽来到了工作室。
门口那处显眼的J.M标志，惹得余渺心头一酸。进门，宽敞干净，室内整体是偏冷淡风的简约灰调，个别处有些艺术气息的小设计，使整个风格简约又不单调。
一路走进许敬泽的办公室，余渺进门，向屋里的四周打量着，“这就是你的办公室吗？”
他应一声。
余渺走到落地窗前，朝外望去，视角一片广阔。许敬泽走到她旁边，视线看着前方，沉声说：“怎么样？我这工作室入得了你的眼吗？要不要来工作？”
余渺偏头看着他，“我…能来工作吗？我怕我没有那么好的能力。”
他转头勾起嘴角一笑：“或许你可以尝试被我潜。”
余渺看着他那股没正形的笑，仿佛他还是那个十几岁喜欢捉弄人的少年，那张脸，就像在昨天。
“别闹了，我是真的担心我做不好，毕竟我跟你学的专业还是有差别的。”
“美术基础都一样，总有你能做好的。”顿了顿，他说：“但是现在有一个比这更重要的问题。”
“什么问题？”
“回家休息几天，把时差调过来，你现在脸色很疲惫，回去我把…”话没说完，余渺忽地伸手抱住了他，许敬泽略微一顿，不再说话。
余渺侧头埋在他胸前，他的怀抱，永远都能让她感觉心安。
好想你…
“我说许老板你电话怎么…”邵俊飞突然推门而进，看见眼前抱在一起的两人，顿时收了声。
余渺条件反射的从他怀里抽出来，有些尴尬地看向别处。许敬泽对于被打断怀抱这件事明显很不满意，他看向邵俊飞，一脸“你他妈真会挑时候”的眼神。
邵俊飞：“哎呀！那个！我突然想起来我那个设计图还没画完，我得赶紧去了！”说完，他随手带上门，一溜烟跑了。
许敬泽回眸看她，轻笑：“不继续了？”
余渺还处在尴尬，有些生涩地胡乱动作。许敬泽一只手揽过她的腰肢，俯身吻了下去。这吻不似之前，格外的柔和，格外绵软，像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生，爱得无迹可寻。
第48章
整整一个礼拜，余渺被许敬泽当宠物似的在家养着，每天什么都不做，就是吃吃喝喝，许敬泽变着样的给她准备各种吃的，她感觉自己最近胖了有三四斤，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呆得烦闷的时候，她就去工作室转转，也仅仅只是转转，许敬泽才不会给她干活的机会。
白天，余渺来到工作室。
办公室门口，她敲了两下门，许敬泽眼也不抬地说了声：“进。”她走到他的办公桌前，胳膊拄在桌边，和声说：“许老板，很忙啊？”
许敬泽方才抬眼，见是她，说：“又闲不住了？”
“许老板，商量件事。”
“说。”
“我现在的时差已经完全调过来了，好得不得了，所以我想，是时候开始工作了，不然这么下去，我真的会变小肥猪。”
许敬泽看她小脸的气色确实比刚回来的时候好了不少，便答应了下来。余渺很是欣喜。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邵俊飞推门进来，许敬泽转头问：“怎么了？”邵俊飞皱着眉说：“锦盛那位姓黄的客户，之前给过我们一份大致的风格装修图，但结工之后他对我们某些地方的设计不满意，吵着要我们赔钱。”
“实物和装修图差距大吗？”
“真不大，我当时和林老师一起画的图。”
邵俊飞把手里的设计图和拍摄的照片递给许敬泽，许敬泽仔细翻看着，确实没有太大差距。邵俊飞有些发气地说：“我看那人就是鸡蛋里挑骨头，纯想讹钱。”
“那个客户不是缺钱的人，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余渺在许敬泽旁边，跟着打眼看了看刚刚那几张照片和图纸，沉默之际，她试探着开口说道：“要不，让我去试着跟他谈谈？”
许敬泽和邵俊飞的目光同时移到了她脸上。
工作室大厅内，余渺走到沙发上坐下，面带微笑的说：“你好黄先生。”
对方脸上透着满满的不屑，不予理睬，而余渺丝毫不乱，朝男人打量片刻，说：“黄先生衣着简而不凡，别有雅致，想来黄先生不管是在穿着，还是在生活上，都是十分有品位的人。”
她只字未提装修设计不满意的事，而是先夸了对方的品位。
男人听着她的话，逐渐转过头，不屑的神情减淡了不少，开始正眼看着余渺。
时至今日，余渺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习惯躲藏，卑微怯弱的她了，她在花漾见过太多大人物，和他们怎么沟通，怎么打交道，有什么语言技巧，这其中的经验，一半是她自己摸爬滚打出来的，另一半，是路彬教她的。
虽说那种地方充满煎熬，很是折磨，但时间久了，却也将一个人打磨出格外坚韧的心性。
一阵功夫，余渺回到办公室。
邵俊飞走上前问：“怎么样怎么样？”
她手一摊：“走啦。”
“走啦？他没说什么吗？”
“就是不会再让我们赔钱了，人也满意地走了。”
“我靠~你也太厉害了，你怎么跟他说的？”
许敬泽在旁边看着她欣慰地笑了笑，却也有些神伤，她的成长和改变，应该是用不少痛换来的吧。
邵俊飞笑说：“看来以后工作室有什么需要谈判的问题，都得靠你了啊，老板娘。”
余渺不太好意思地，扭头笑笑。
晚上快下班的时候，余渺走进许敬泽的办公室。
“还要很久吗？”
许敬泽抬头看了看她，回手合上电脑，说：“结束了，走吧。”
“那个…”
“有事吗？”
“我打算明天回南岗一趟，这两年一直没怎么回过家，下午的时候我妈打了个电话，我想也该回去一趟看看了。”
许敬泽应声说：“好，那我明天送你。”
“不用了，工作室现在需要你，你就好好工作吧，我只是回家看一眼，很快就回来。”
他点点头，应了下来。
第二天，余渺乘机回了南岗。
家里，汪艳见她回来很是开心，或许是太久没见，距离总是能让人与人之间产生平常少有的想念。
汪艳给她做了一桌饭菜，跟她聊聊天，告诉她家里已经一切正常，这几年姑妈欠的钱已经慢慢还了一大半，余渺只是听着，心里很宽慰，但很少说起自己这几年的事，也没法说。至少眼前一切都好，就是最大的安慰。
余渺又去南岗一高门前走了走，校门口还有来往的学生，清一色的校服，或是结伴走路，或是骑着单车，聊天说笑。余渺看着他们，恍然如昨，好像几年来的时间，不过是一场虚无，她只是刚上完一节体育课而已。
他们不再是十八岁，但永远有人十八岁青春正好。
学校下面的那条小街还是老样子，余渺走进从前常去的那家商店，里面的陈设布局倒是有些变了，但还是有当时那片明星海报的区域，时代节奏变更太快，有些新生面孔她已经不怎么认识了，她也不再追星了。
转身的瞬间，忽然看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当那背影转过侧脸的时候，余渺霎时间有些恍然，心头不自觉的一酸。
“思雯…”
许是听到她的呢喃声，周思雯转过身看向她，眼里也划过了一丝愕然。
再见周思雯，她已是一头长发，眉眼间比从前多了几分淡漠。
余渺走上前，微微笑了笑：“思雯，好久不见。”
周思雯也笑着回应：“好久不见。”
“你一直在南岗吗？”
“没，不过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在。你呢？”
“我… 之前一直在江城，抽空回家看看，明天就要回去。”
周思雯点点头。
一时间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
顿了顿，周思雯从包里翻出一个纸签，伸手递给余渺。
余渺接过来，问：“这是什么？”
“我的签名。”
“签名？”
她自嘲地笑了笑：“还记得吗？上学的时候，我说以后有一天我要是成艺术家了，一定第一个给你签名，虽然我现在也不是什么艺术家，不过我在网上画画，有小几万的粉丝，就勉强把自己当个小众艺术家吧。”
余渺笑着说：“谢谢艺术家的签名，我会好好保存。”看了看，她问：“这纸签，你一直带在身上吗？”
“我一直放在随身的包里，想着要是有机会见到你，就拿出来送你，我原本以为，没机会再见了，但还是见到了。”
余渺无言的，盯着手里的纸签看。
周思雯：“那…我先走了。”
转身的时候，余渺叫住她。
她看着她，有很多话想说，想问，一时难言，最终到嘴边，化成一句：“思雯，其实你长发也很漂亮。”
周思雯看着她，笑了。
那年夏天蝉鸣树荫，烈阳当空，落日的余晖洒满操场，我们放声大笑，有说不完的话，唱不完的歌，还有，不敢爱的人。毕业照的快门按下那一刻，有什么东西突然一下子结束了。我们之间隔着汹涌的人流，那么近，那么远。多年以后，纵使不能在人生的重要时刻与你举杯痛饮，却仍愿你一切都好，我的朋友。
下午五点多的飞机，到江城已是晚上。
余渺进门，屋里黑漆漆一片。
她还奇怪，回来之前她给许敬泽发了消息，告诉过他时间，他说他会在家等她，这会儿竟然不在家？
她伸手到墙壁上摸索找到开关，“啪”一声打开，只见四周亮起一片暖色小灯，客厅悬着银色加香槟色的氢气球，地上散落着大片玫瑰花瓣，在零碎灯光的照耀下，气氛温馨至极。
许敬泽从卧室走出来，余渺看见他，有些发懵地问：“这是…什么情况？”
他平淡地说：“没什么，就是，想给你个惊喜。”
许敬泽拉过她的手，把她带到客厅窗前，“我有东西给你看。”
余渺歪头问：“什么东西？”
他右手一伸，几张照片叠在一起，捏在他指间。
余渺拿过来，一张一张的翻看，上面有他画画的合照，有他潜水在水底的照片，还有空中跳伞，还有赛车照…
“带你逃课山顶看日落那次，记得么？”
余渺恍然间想起什么。
“你以后想做什么？”
“我？我想做的还挺多的。”
“比如？”
“我想做…画家，设计师，赛车手，还想去跳伞，潜水…”
许敬泽看着她说：“你想做，还没来得及去做的，我替你完成了。”
余渺鼻尖一酸：“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我那时候说过的话。”
“我说过，跟你有关的，我都记得。”
余渺收了收眼眶的湿热，问：“对了，去圣景海洋馆那次，许愿池那里，你许了什么愿啊？”
许敬泽默然片刻。
“我许的… 现在已经实现了。”
他看着她问：“你呢？你许的什么？”
余渺说：“我许的是… 以后吃菜永远没有胡萝卜。”
许敬泽：“……”
“就这？”
“是啊，小愿望好实现，太贪心的话会不灵的。”
他一脸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还有个惊喜给你，你最喜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