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斯九不需要她回答,沉声道,“觉得给我添麻烦了?”
肿胀的情绪似乎被破开了一道口子,吕濡鼻腔猛地一酸,泪意上涌。
严斯九看着她,好一会儿微微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
眼前视线开始模糊,吕濡快要看不清他的脸了。
严斯九放低了的声音,似自语:“麻烦吗?说实话,麻烦。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脾气不好,没耐性,最怕麻烦的事。”
愧疚感铺天盖地砸下来,吕濡用力掐住手心,似乎只有疼痛才能将眼泪逼回去。
她不能哭。
严斯九说的没错,她都知道。
她一定不能哭。
严斯九停顿了,目光落在她脸上,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
吕濡不想他看出她的狼狈不堪,恰巧路边有车呼啸而来,她借此扭头看过去。
发动机的轰鸣声混着风声渐渐远去,四周恢复安静,严斯九才开口。
“你之前不是好奇刘叔为什么突然有事吗?”
吕濡微怔,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严斯九看着她:“他没事,早上他按时过来接你准备来云城,是我叫他走的。”
吕濡心脏突突跳了两下。
严斯九继续说:“你不是还问我忙不忙吗?忙,最近是真忙,这几天的活都扔给明豫了,气得他昨天半夜打电话骂我。”
说着,他像是被气笑,扯着唇角:“你都没见过明豫发脾气吧?”
吕濡木木摇头,心头乱蓬蓬的。
“我妈也骂我,说我嫌她麻烦,不愿意给她当司机,跑出来躲清闲……”
他东一句西一句看似闲扯,吕濡却心跳不止,隐隐约约能猜到他想说什么,可又不敢猜。
“我说这些,是想说……”严斯九顿了下,神情重新变得严肃起来,“即便这么麻烦,即便很忙,即便被骂,但我还是想陪你回来。”
他话音落下之时,吕濡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严斯九极少有这么认真说话的时候,吕濡认识他近三年,哪怕在最初她深陷泥淖无法自拔的时候,他也没有这么郑重其事劝慰过她。
“是我想,是我愿意。”严斯九说的很慢,每一个字都加重了语气,“我愿意你给我添麻烦。”
向来肆意妄为,对任何事都漫不经心的男人,此刻却低头垂颈,展露出与他脾性不相符的温柔。
“所以。”他握住吕濡的肩膀,一字一句道,“吕濡,别自责。”
世界似乎被按下了停止键,空气停止流动,心脏也停止了跳动,吕濡静止如雕塑。
等她重新找回知觉时,眼泪不知何时已经滚了出来,在脸上肆虐。
他说别怕我在。
他说不是你的错。
他说我是吕濡的家人。
他说我愿意你给我添麻烦。
他说吕濡别自责。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精准砸在她的心脏上,一下又一下,硬生生逼着它重新跳动起来。
有力地,跳动起来。
这些年她一直想,如果不是为了去接她,爸爸堂哥程融都不会有事,妈妈乳腺癌也不会复发,所有人都会好好的。
就是因为她,这一切都毁了。
她一直没办法原谅自己。
吕濡抵着严斯九的胸口,放任自己崩溃大哭。
这些年的罪疚、后悔、自责和痛彻心扉,这些压得她喘不过气的情绪,此刻全都随着汹涌的眼泪倾泻而出。
胸口的衬衫湿透,贴在皮肤上,似有火烧般的灼烫感,严斯九五指握拳又松开,抬手搂住颤抖不已的细薄肩背。
“哭出声。”他低低说。
语气似命令,又似诱哄。
“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