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猝不及防被点名,江茶心中一条,声线颤抖了两分。
“你出场了。”
江茶转头去看,幕布里,十六岁的自己站在一片血色的夕阳里,塞外大漠手里握着一柄翠绿的竹剑。
正如她的名字,阿竹。
阿竹今年十五岁,是个孤儿。
她不爱穿绿,爱穿红。
纯正的绯色,灼烈得像火,又像血。
此时她便着一身红衣,风吹过她绝艳的侧脸,顺着猎猎荡漾的衣袂往下,她的脚边是堆叠如山的尸体。
镜头缓慢推移,画面中血像溪流一样顺着阿竹的脚底蜿蜒开来,逐渐汇集在低洼的沙坑里,再往前推,沿着干涸的锈色,露出一双男人的黑靴。
男人身负双剑,是个瞎子,一身白衣片尘不染,脸上露出了悲天悯人的温和笑容。
一张嘴,清朗的嗓音说出的话却如同毒蛇:“阿竹,他们都死了吗?”
阿竹转身,两步走到男人身前,拉起他的手,在他的掌心缓慢滑动,写出了字。
——无一活口。
男人的笑容更甚,“小竹子,你真是一把好剑。”
得到夸奖的少女猝然一怔,随即杏眼微荡,扬起脸来看着男人,眸子亮晶晶宛如揉了碎星。
她越笑,迟燃的脸色就越难看。
十六岁时江茶的五官与现在没有多大区别,气质却截然不同。
如果说现在的江茶她像雨后枝头的薄梨花,倔强破碎,那时的她便是挂在枝头的青果,愿君采撷。
即便是同样的干净,五年前少女眼中的天真澄澈却更加柔软。
那是不谙世事的少年人才会拥有的光亮。
这样的江茶,生动的,鲜活的,十六岁的江茶,迟燃从未见过。
空气中传来了女生细碎的吸气声,迟燃抬头,画面已经转换。
幕布上大漠浸透在夕阳的瑰丽里,血色的高空中猎隼俯冲直下,卷着沙粒的风从背后倏然掀起。
镜头推进,少女漂亮的眸子一眯,后脚用力,身形鬼魅一般闪到男人身后,竹剑舞起水泼不进,将沙尘尽数挡在身前,身后的男人连衣角也未曾沾染半粒沙。
阿竹转身,面无表情的脸再度露出破绽,嘴角浅浅翘起细微弧度。
她伸手,在男人的背后写——主人,阿竹是您的剑,亦是您的眼睛。
阿竹会永远陪着您。
阿竹生来便是个哑巴,爹娘嫌弃她,终于在三岁时将她扔进了深山自生自灭,因缘际会下被眼前这个名叫周横渡的男人捡回养大。
周横渡乃是江湖第一大魔头,为修魔功弑父杀母,人人得而诛之。
阿竹不在意这些,他要杀,她便杀,他要疯,她便陪他疯。
地狱敢走,刀山不惧。
只要他要的,她拼死也会为他夺来。
杀手少女的世界寂静又狭窄,只能听见他一个人,只能看见他一个人,只有他一个人。
她是他的不二之臣,愿为他冲锋陷阵,愿为他战斗至死。
残火试新醅,宿眠杀月影,江湖夜雨十年灯。
《江湖》是男人戏,江茶的戏份并不多。
但迟燃看得很认真,光影在他的眼中飞速变换,很快来到了最后一幕。
彼时,周横渡被武林百家围剿,逼上薄君山。
这么多年,他残忍嗜血,性情阴沉不定,早已众叛亲离,身边人皆离他而去,只有哑女阿竹,始终着一身红衣护他左右。
如今,也只有阿竹愿站上死生之巅,毅然挡在他身前。
疾风袭过暗夜,周横渡的白袍仍旧猎猎扬起,却再也不似电影开头时那般无暇。纯白之间被溅上艶丽浓稠的鲜血。
有他的,更有其他人的。
刹那,电闪雷鸣,闪电划破天际的一瞬,照亮江茶纯丽眉眼,她身形一动,刀锋碰撞的声音阒然撞响。
暴雨欲来的味道浮动在暗夜里,红衣少女手握长剑,翻身,滚地,斜扫,动作干净利落,绝不含糊。
江茶的打戏漂亮如高山流水,锋利又极具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