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可以，”原溪禾插话，“你要是真想，我可以赞助蜂蜜。”
在一旁默默喝奶茶没有插-进女生谈话的洛中洲好像明白了云随优为什么能把原溪禾弄来一起烤番薯了，高岭花不搭理人是真的因为没有戳到她的点。
云随优拒绝了原溪禾的提议，“这倒不必，下个月有班游，应该也是爬山骑车烧烤的老套路，我们可以带点吃的。”
“我早就想好了，我要带小龙虾，十三香、麻辣、蒜香、香辣各种口味都来点。”温斯兴奋地搓手。
“你带得了那么多吗？”云随优怀疑她的小身板。
“这不是还有洛中洲吗，我相信他能伸出人道主义的援手的。”
“他波比跳最多做十组。”
话音刚落，洛中洲成为了全场焦点。
洛中洲咽下嘴里的奶茶，“可是，在大家的眼里我不是运动不行学习也不行的人吗？”为什么还能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你们都是什么运动怪物。
温斯说：“可你是个男生耶。”就算男生的运动差，但是男女体力上还是有差别的，哪里会有男生真的差到如此田地。
原溪禾客观发言，“标准的话，十组也算是厉害的。”
温斯哈哈暖场，“对啊对啊，而且不能太狠了，做多了容易腰间盘突出压迫骨神经。”
洛中洲觉得自己还能拯救，“我最近有跑步。”
“但是从来没有赢过我。”
洛中洲幽幽地看了一眼云随优，她接收了来自男朋友充满怨念的小眼神，仍然面不改色地吸溜手里的奶茶。别说小学的男生喜欢欺负自己钟意的女生了，高中的女生也喜欢欺负自己钟意的男生，这感觉真不是一般的棒。
随着时间的推移，空气中慢慢飘出土壤里番薯的甜香。
“熟了吗？”
“不知道，没那么快吧。”
“要不挖一个出来看看？”
“你们在干什么？”
和清脆的女声显然不同的低沉男声突然出现。
几人惊鸟般抬头。
穿着蓝白校服的关山幸站在几步之外，他背着光，硕大的光晕在身上，恍若耶和华派去是审判撒旦的六翼天使，巨剑挥动，魑魅魍魉消失殆尽。
云随优第一个反应是“他不是纪检部的人吧？”
学校不知是出于与时俱进开拓创新还是节省人力的考虑，成立的学生会有着较大的管理学生的权利，和别的学校学生会单纯摆设明显不同。
“他是副会长，”原溪禾说。
云随优内心哀嚎，为什么她一点儿都不知道班上还有这号人物，完蛋了，也不知道这位副会长会不会收贿赂，她预算的番薯每人两个，如果给了他一个剩下那个人就只能在吃一个了。
洛中洲先发制人，“你怎么会来这里？”操场离这里隔了小半个学校，就算是散步也不至于散到这里来。
“我看到烟了。”关山幸走近一步，学生会副会长气场全开。
特意去荷花池摘荷叶扇风散烟的洛中洲下意识大反驳，怎么可能会有烟，他都扇开了。
云随优看着面无表情的关山幸，已经联想到公正不阿恪守奉公的他逐一列数罪状的情形，低着声音说私自采摘校园花草、私自在校园点火、私自挖刨校园土地、纪检部成员明知故犯，就差来个惊堂木喊人把他们拖下去关进大牢了。
原溪禾和洛中洲一左一右挡在前面，像极了农村里的拦挡邪祟的门神。
原溪禾是抱着叫自己来吃番薯防的就是这种情况出现的心思，洛中洲则抱着绝对不能让云随优的风评受损几人做事一人承担的想法。
即将对线双方的火药味愈发浓烈，随时都有嘴炮的可能。
“啊呸，生的！”
温斯嫌弃的声音在安静到压抑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
刨了半天土小心翼翼怕烫到手烫到嘴的温斯出奇愤怒，搞什么鬼，烤个番薯而已又不是什么勇者闯关游戏，他们氪金氪肝的，到最后顶多补充了点体力值，为什么还会有BOSS出来阻拦。
“我记得你上回体检视力是5.3吧，不至于连我们在干什么你都不知道，还是需要我们来自认这个事实的发生？”温斯一脚踩在土堆上，大有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载的土匪气概，她迎上关山幸冷漠的眼神，“大哥您要不要来一个？”
其语气过于谄媚，前后转折过大，以至于云随优三人觉得温斯搁抗战年代绝对是个不要脸到极致的间谍。
关山幸没有说话，他沉着脸走到土堆旁，拿起粘了些许泥土的小树枝。众人紧紧地盯着他的动作，就怕他发疯把番薯都戳个对心烂。可是他只是拿着树枝稍稍隔开了各个番薯的距离。
洛中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真的不明白，云随优的番薯到底有什么魔力，原溪禾来吃就算了，为什么关山幸也来插一脚。难道是镇元大仙的人参果变成的？吃一个就能活四万七千年？
多年后，树梢间泄下的秋日的阳光，在纤尘不染的地板上一闪一闪地跳跃着，玻璃杯里的香槟气泡爆裂。男人随意聊起多年前的往事，说那个番薯最后其实还是夹生的，牙齿还粘上了紫色的淀粉，可他居然觉得挺好的，不管是时光还是人。坐在单人沙发上的男人少有地勾起嘴角，露出回忆的神色，似乎回到了那个下午，眸中的温柔都要泄出来了。
第10章 十七岁（十）
校运会一如既往地隆重，彩旗飘扬，更是请了知名主持人站在台上，奥运会冠军作嘉宾。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
熬完了需要拍摄宣传的入场期，属于学生的校运会正式开始。
站在女子800米起跑点的云随优是不一样的风景，同样是热身，别人扭腰扭腿扭肩膀，她干脆利落地侧抬腿，给人错觉下一秒就是气势凛凛的鞭腿。
站在一旁帮她拿饮料的洛中洲目瞪口呆，就怕云随优不小心拉到肌肉。
“洛中洲，”云随优忽然喊住他。
“怎么了？”
“看我给你拿个第一名回来。”
云随优朝他俏皮地眨眼，留给他一个弧度姣好的侧脸和晃动的马尾。随着一声-枪-响，风一般消失在起点。
一般人对800米跑的理解是不要争着跑前面，不然后续很容易会因为没有力气而被别人追上。但是对于云随优而言，不在第一时间抢到首位，接下来就很难跑到第一，学校里的女生可不全是文弱白净不禁风。
她冲在最前面，破开空气阻力，双腿快速交换，每一步都轻盈地踩在跑道上，和第二名的女生胶着在半米的距离内，两人龙争虎斗，似乎肉眼能看到两者的气势在空气中利牙勾爪交缠厮杀，站在前面的洛中洲双手卷成喇叭状喊加油，云随优的心里荡出欢欣，压在脚上的力轻了不少。
她冲开了横在前面的红幅，女生陆陆续续跑道终点，跑道旁屏幕的名次一一刷出。
学校向来骚气，在面子工程上能做到第一绝对不会做第二。前三名的学生捧着鲜花站在一起露出洁白的牙齿，乖乖地给学校特意请来的摄影师拍照。
洛中洲一直都知道云随优长得好看，但是捧着第一名专有的鲜花向他跑来的云随优，连溶金绚烂的日光都不及她的半分耀眼。
她把鲜花塞到他的手里，喊温斯，“快，帮我拍张照片。”
云随优和洛中洲挨得极近，他能嗅到空气中女孩特有的味道和洗涤剂的芳香，看到女孩的下颌冒着透亮莹莹的汗珠。
温斯看着镜头里面颊泛红的洛中洲不禁嘀咕，还没开始跑呢就上头了，要真开始跑这血管不得炸了，镜头也不看就盯着云随优，云随优有什么好看的，最讨厌云随优这种把单身狗骗进来杀的人了。
云随优看着镜头里的自己，眉头紧锁，“为什么我的眼睛是眯起来的，温斯你什么水平，对得起你手里的相机吗？”
云随优想要按删除，相机却被洛中洲接过去。
照片里树叶遮盖日光凌空，斑驳的光影洒在两人身上，恰似无数天使展开雪白的羽翼飞舞。云随优的眼睛也并非眯缝着，是骄傲张扬的微阖，而他侧头看着她。
洛中洲自然地连续跳过几张照片，再把相机递回给云随优手里。
温斯对云随优的批评不予苟同，开什么玩笑，真的当她的相机是没有技术含量的一剪美图软件吗，一点儿都不懂什么叫做艺术。
“我警告你云随优，这可是你叫我拍的，我为了给你们拍照还把身体扭曲成麻花了，你的意见我一点儿都不接受。”
云随优双手抱臂，“你的相机，我友情赞助了多少来着？”
“好的爸爸，”温斯态度立刻转变，“您说要什么风格？”
云随优能有什么风格要求，当然怎么好看怎么拍，光影斟酌空间取舍这些东西不是她应该考虑的，她唯一要考虑的就是叫洛中洲在镜头前不要那么僵硬，不要只会比剪刀手，也不要笑得奇形怪状的。
“请即将参加男子1500米的同学到检录处检录，”校园广播突然响起。
“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云随优拉直洛中洲的上衣，“要好好表现啊，我可是为了你特意约了摄影师的。”
温斯在后面摇了摇手里的哈苏相机。
洛中洲有些不好意思，“不用这么夸张吧。”
温斯摆摆手，“不用害羞，不是拍给班上或学校宣传用的，是我们自己玩的，修好图做个合集当纪念。”
“还要做合集？”
温斯挑眉，“你难道不想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洛中洲，似乎下一秒就要把他刚刚的小动作抖出来。
洛中洲心虚地搔搔脸，“挺好的挺好的，我喜欢合集，照片洗出来了记得给我留一份。”特别是刚刚那份。
温斯比了个OK的手势。
洛中洲把怀里的花还给云随优，“我去检录了。”
“拿不到第一不要紧，重在参与，别跑着跑着岔气就行了，”云随优叮嘱。
洛中洲听到她的话，觉得有些不对劲，问，“你不是要食言吧？”
“什么？”云随优显然不知道洛中洲在说什么。
洛中洲看着她一脸莫名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努力回想的表情，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云随优似乎忘记了之前答应过他什么了，算了，他记得就好了，“你要帮我加油。”
云随优挥舞握住的拳头，“当然，你要加油哦，你是最棒的。”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我愿意为了你成为最棒的。
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膝关节出现轻微的弹响声，洛中洲试图调节呼吸来配合步伐，但节奏在一个一个超过他的男生下乱成一团，脚步落地沉重，完全失去了往常训练时的从容不迫，他骤然加快步频，嘴上在自己前面的人，他渴望冲刺，渴望云随优为自己欢呼，如果她能穿上长裙为自己跳一曲舞就最好不过了。
温斯在摄像头里看着洛中洲奔跑的身影，“他怎么跑得这么猛？你是答应了他跑第一名，就送他一台外星人笔记本吗？”
云随优回忆了一会儿，发现记忆里一片空白，“忘记了，应该是答应了什么，不过他要是真跑了第一，我就去开我的小金库给他买一台。”
“你对他还真好，动不动就花钱送东西，有时候都怀疑你是在谈恋爱，还是在养-小白脸，”虽然以洛中洲现在的颜值还称不上肤白貌美气质佳的程度。
“同样是九年义务教育，你不能因为你是母胎单身，思想就比别人龌龊几分。”
又被怼的温斯不服气，“那你解释解释？”
云随优朝向跑道上的洛中洲露出大大的笑脸，鲜花花束举得高高的，声音响亮，“洛中洲！加油！”
等洛中洲跑远了，她才把视线收回来，“就像是放学路上看到街边盛开的紫罗兰一样，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想着紫色和他搭不搭，送了紫色的东西给他不知道会不会喜欢。路过城隍庙卖面具的摊子会想哪一个适合他，猜想他要是收到红色的鬼面具会有什么反应。去商场逛街看到橱窗里的黄色小鸭子也会想起他，觉得他会喜欢，在浴缸里泡澡放上一直小鸭子一定会很可爱。做手账的时候会特意地挑选符合他气质的胶带，虽然我不会给他看我的手账。”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给你秀恩爱，我只是单纯地觉得真的喜欢一个人在意一个人的话，不管何时何地总会下意识地想起他，下意识地想对他好。可我才第一次谈恋爱，不知道怎么才叫做对一个人好，做到什么程度才叫做好，我也只是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把算的上好的东西送给他。”
温斯默默地举起手里的相机，朝着跑道上的洛中洲咔嚓咔嚓。
她想不明白，也不知道是月老把两人绑在一起的时候，喝了多少万年的老酒。一个连运动鞋的鞋带都没办法洗白的人，居然被云随优这么喜欢。不过洛中洲那家伙要是敢欺负云随优，她绝对把他的门牙打断。
洛中洲还是岔气了，拼命忍住的疼痛在激烈的运动下愈发强烈，脑袋晕晕混混成一团浆糊，心脏剧烈跳动，一抽一抽地疼，他用尽全力奔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前面的人冲过终点线，迎来响亮的欢呼声。
他跑过终点的时候差点跪了下来，弯下腰用手撑着大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似乎要把气管给呼出去,云随优从观众区跑下来扶着他的手臂，“不要一下子停下来，原地再跑跑，跟着我的节奏，吸气，呼气，吸气......”
洛中洲艰难地咽下嘴里的气，他看着面前的云随优，心情复杂得像是不小心挤开了所有的颜料管，“我......”
他想说对不起，自己过于废材无用，锻炼那么久连像样的名次都拿不到。可是云随优又不喜欢听他说对不起，不喜欢自己妄自菲薄。
“重在参与，你今天跑的很不错，比之前进步了很多了。”
云随优不安慰还好，一安慰洛中洲就更难受了，他原本是想就算拿不到第一名，拿个第二名也可以和她讨价还价看能否实现当初的承诺，哪里知道现在的名次差到惨不忍睹，他还哪里有脸去提当初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