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随优看了看手上的运动手环,“跑了5公里,还剩一半。”
为什么才一半啊,洛中洲哀嚎,以他的汗水程度怎么都要是8公里,居然才跑了5公里,他拖着笨重的身体艰难地吞咽唾沫。
现在的他一心一意迈着双腿一路奔跑,已经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自怨自艾妄自菲薄引喻失义以塞忠谏之路。
在洛中洲跑着跑着差点以为自己要撞墙了的时候,终于看到红色的终点站了,他步态紊乱,似乎是跌跌撞撞地扑过终点。
“恭喜你啊,”一个学生会成员走上来,往他的脖子上套了一个花圈,另一个则递给他一瓶饮料确认他拿稳了才放手,这个过程中有许多人为他鼓掌,这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多的人为他鼓掌。
洛中洲站在人群中有点恍惚,连因为运动过度的剧烈心跳都没让他缓过来,忽然之间电光一闪,他猛地回头看向后面,云随优正揽着温斯的脖子低头看相机,她好像是意识到他的目光,抬头招手把他喊过去。
“我还想让你好好享受一下跑完10公里的喜悦呢,怎么样,被人围着的感觉是不是很棒?”
“还好了,”他还是比较喜欢待在云随优身边。
“我看你挺开心的,”云随优指着相机里的照片,“喏,你看,笑得像个小傻子。”
是抓拍,照片里的洛中洲呆呆愣愣地咧着嘴,脖子上挂着一圈花,手里拿着饮料,眼里藏着点点星光,看模样是开心极了。
她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束香槟玫瑰,间隙插放着月桂树枝条,“恭喜你啊洛中洲同学,顺利跑过10公里,下回可以参加半马或者全马了。”
洛中洲把鲜花推回去,“如果不是你在我身边,我可能连5公里都跑不了。”
“5公里你是可以的,平时都能跑10圈了,就是怕你一时间运动量太大,半路岔气了我也能看着你。”云随优把花推回去,叫温斯给洛中洲再拍一张。
温斯摆正相机,挑了个角度,“幸好你没叫我跟拍,不然我这条老命就废了。”
“一直都有无人机跟着用不上你,到时候我找溪和要一份就好了。”
“啧啧啧,溪和,你俩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一起去喂猫逗狗了?”
“没有,就是和洛中洲一起抓过学校的几只流浪猫去绝育。”
温斯咂舌,这两个女的能玩在一起果然有相似之处,见到流浪猫一般人的反应是撸或者位,她们的反应居然是绝育。
“你都管人家原溪禾叫溪和了,怎么不给你家洛中洲取个有爱的小名呢?”
云随优老觉得喊洛中洲后面两个字的时候,有一股征伐疆域王侯将帅的霸气,所以到现在还都是喊全名的。
于是她冲着向她走来的洛中洲甜甜腻腻柔软地喊了一声“中洲哥哥”,还不忘将尾音拉长了半秒。
洛中洲当场愣住,耳垂血色蔓延,温斯则被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洛中洲正想红着脸羞涩地想应下时,云随优接着说,“噫,我明明是8月生日你是9月生日,怎么喊你哥哥总感觉被占便宜了,你明明是弟弟啊。”
这不是重点好吗,洛中洲满腔的少年情愫冒出来羞涩的粉红泡泡被她无情戳破。
“你想喊什么都可以啊,”就算是喊他的全名,云随优喊和别人喊是不一样的,当然,如果能像刚才那样多喊几声中洲哥哥就最好了。
云随优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故意走近两步朝他的多呼气,惹得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在他满心欢喜地以为能再听一次哥哥的时候,却听到了她狡黠的声音,“乖宝~”
诶?
作者有话要说:
撞墙(the bonk),指马拉松比赛中后程出现跑不动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情况,如同撞到墙壁一样无法继续前行。
第13章 十七岁(十三)
云随优约了洛中洲到她家玩,趁着现在妈妈没忙疯,还有时间在家办公,赶紧把人带回去给她父母见上一面,省的在街上撞到不认识,还要搔头解释就尴尬了。
洛中洲找了一晚上的衣柜,唯一穿的出去的是去年元旦晚会时,班上一起买的白衬衫黑西裤。可这一套衣服被压在下面,皱成一团腌咸菜,而家里唯一的蒸汽挂烫机放在舅舅的房间里。
好不容易等到舅妈出去跳广场舞,舅舅看腻了球赛,终于肯挪动肥胖的身躯起身去洗澡。洛中洲抹黑进他们的房间,掏出手机调最低的亮度照明,小心翼翼地开关,仔细熨烫又一心二用地观察浴室的水声。
蜡烛明显不能两头烧,不到一分钟,洛中洲就被水蒸气烫到了,手疼得用力甩了几下,还是睁大眼睛皱紧眉头,拿其熨斗把褶皱一一烫平。
于是云随优就看到了白衬衫黑西裤套拉链加绒带帽卫衣的洛中洲,她张了张嘴,不想打击他的审美,就算是少年意气风发也不是这么个糟蹋法的,好歹那张清秀的脸还看得过去。
“妈妈在书房加班,一堆资料看得眼睛都花了,我们就不打扰她了,”云随优把洛中洲领进家门,“爸爸在给妈妈煮咖啡,你要不要来一杯?”
“我不喝咖啡,就不麻烦叔叔了。”
云随优朝正在给咖啡拉花的云起喊道“爸爸,洛中洲来了,”
“来了?”云起把手中的东西放下,看向站在门口拘束紧张的少年,笑容温文尔雅,“别站着快进来坐,不要害羞,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和我说就行了。”
洛中洲跟着云随优在沙发上坐下,腰背挺直竖起耳朵,听身后云起的动静。
“洛中洲可以吃甜的吗,有没有对什么东西过敏?”
“没有,”洛中洲剧烈摇头,“我不是易过敏体质,都可以吃的。”
“那太好了,我刚刚把蓝莓派放进烤箱,等30分钟就可以吃了。”
“谢谢叔叔。”
“不用谢,你待会儿多吃点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了。”
“一定会的。”
云起把咖啡放在托盘上,对云随优说,“我给妈妈送咖啡,你一会儿把院子打扫一下。”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院子里的墙壁落满了雨迹和尘埃,满地的落叶碎花,池子里乱糟糟的,睡莲荷叶被打折半片,锦鲤倒是不受影响,在一片狼藉的池底摇曳摆尾。
“哦。”云随优拍拍洛中洲的肩膀,“帮我干活,用劳动力交换食物的时候到了。”
云起停在楼梯口,声音温和,“来者是客,你怎么可以让客人帮你扫地呢?”
“难道让他在这里喝着花茶吃着翘着二郎腿看我扫地?他想得美。”云随优丝毫不见外,振振有词,“这是劳动,劳动最光荣。”
“强词夺理......”
云随优没有乖乖听教,呼啦啦地喊洛中洲拿水管提刷子拿网兜,分工合作,他负责池子,她负责地面。
洛中洲不好意思地朝云起笑了笑,身体老实地听任云随优的吩咐。
云起叹了口气,怎么就逮着个劳动力不肯放手呢,转身上楼给忙碌的妻子送咖啡。
“你们小心地滑。”
“知道啦。”
蝴蝶落在黄色的花朵上敛羽停歇,却被不停来回扫动的扫帚扰乱安宁。
云随优指着青石板边的一株绿植,问洛中洲,“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洛中洲看着绿植翠绿欲滴的叶片和粗粗大大的白色花朵,大胆假设,“栀子花?”
云随优很满意他的回答,“院子里的花草鱼都是爸爸照料的,他连给绣球的染色都能琢磨上好几个月。”
绣球只有红白两种底色,如果想要获得其他颜色,需要改变土壤的PH值,让绣球的根系更够较好地吸收铝离子。
“妈妈只是个观众,还是个不合格的观众,她觉得绣球娇贵,变个色都那么麻烦,指着青石板旁的绿植说还是野草坚韧。爸爸哭笑不得,那分明是他精心照料了一年多的栀子花,香得掸都掸不开,居然被当成野草。”
“栀子花和野草区别应该很大的吧,”洛中洲觉得虽然栀子花绿的令人怀疑,但是香气确实独一无二地浓郁,不难区分。
“妈妈是理科生,她连绣球有几种蓝都分不清。”
池边挽起裤脚的洛中洲,一边伸着网兜捞水面上的被大雨打落下来的树叶和花瓣,一边听花草从里的云随优小声地把自家父母的糗事抖出来。一时间大脑有些飘忽,她的声音似是穿越时空经过数万光年才到达他大脑皮层的听觉感应区,又好像是他一直站在这里,可灵魂与躯壳分离,直至细碎的声音从远方丝丝缕缕传来,灵魂才重新入壳。
“你在干嘛?你捞着鱼了。”
洛中洲一惊,手一抖,脚一滑,整个人跌落水里。
云随优立刻丢开手里的扫帚,急急忙忙跑到池边,“你还好吧?”
池子水深直到大腿,洛中洲生生被呛了几口水,手忙脚乱地站起来,一身干净的衣服全湿了,他咳了几下,“我没事。”
云随优赶紧把人拉回屋子里,“爸爸,他掉水里了,你给套衣服穿穿。”
“掉水里了?”云起从厨房里走出来,仔细看了一圈洛中洲露在外面的皮肤,没有看到伤痕,只是洛中洲的小腿被染上些青藻,松了一口气,“快去洗澡,把头发吹干,我现在给你找一套衣服。”
云随优把洛中洲带进浴室,指着置物架上的洗漱用品给他讲清楚,“幸好没在池子里放大石头,你要是磕到就完犊子了。”
“我如果磕到脸留疤痕了,会不会要嫌弃我长得丑。”
云随优抬头看着周身湿漉漉像一团水草的他, “你为什么考虑的是颜值而不是智力。”
“因为你是看脸的啊,你那么喜欢原溪禾。”看原溪禾的眼睛亮闪闪的,就像是藏着碎金一样,他也想被这样的眼睛注视。
云随优从上面的架子抽了一张干毛巾搭在洛中洲的脑袋上,揉了几下,“我不需要看你的脸,你的脸还没我好看呢,我唱《only my railgun》你都接不上下一句,与其在意脸还不如在意你期末考的总分。老老实实给我开水洗澡,要是感冒了,信不信我给你灌苦到吐的中药。”
云随优确实喜欢长的好看的人,可欣赏是一回事,放在心上喜欢又是另外一回事。
洛中洲洗完,抓着云起放在门外的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185cm和175cm之间尽管相差10cm,但怎么穿上去以后自己就显得那么小呢。
他踏出浴室走到客厅,就看到一家三口齐刷刷地扭头看着他,一直在楼上加班的云妈妈也下来了,戴着圆框金丝边眼镜把他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
洛中洲被钉在原地,艰难地从齿间吐出“阿姨好”,手一会儿抬起一会儿放下,不知道该怎么摆放才会不显得尴尬突兀。
最后还是云随优打破他的僵硬,“快过来呀,爸爸的蓝莓派烤好了。”
洛中洲同手同脚地走到云随优旁边的沙发,僵硬又缓慢地坐下去,也不敢全坐更不敢把力都泄下去。
“洛中洲是吧……”
洛中洲立刻站起来,身体笔直如白杨,“是的,洛水的洛,怜芳若兮揽中洲的中洲。”
云起跟着洛中洲的话,在赵乙绿的手心写下三点水。
赵乙绿看着洛中洲露出和煦的笑容,“名字取得很有意境,快坐下吧,不用那么拘束。”
云随优把盛放着蓝莓派的碟子端给他,悄悄捶了捶他紧绷的大腿,“你放轻松点,又不是三堂会审,你这么紧张会影响到我看电视的。”
洛中洲幽怨,第一印象那么重要,难道他还比不过电视剧么。
“我很早就听小优说她和同学谈恋爱了,她也给我们看过你的照片。”
洛中洲小鸡啄米式点头。
“看照片是个乖巧的男孩子,招人喜欢很正常。”
洛中洲被夸得飘飘然,不知作何反应,依旧小鸡啄米式点头。
“我们也不是专管□□的家长,她喜欢就让她喜欢,注意尺度,她开心就好。”
洛中洲还是小鸡啄米点头,一副刚上学的小朋友聆听师长教诲懵懵懂懂的模样。
赵乙绿看着他,被数字轰炸了好几天的神经一松,有点想笑。才上高中的少年哪里懂得那么多的弯弯绕绕是是非非,眼睛黑白分明清澈不已,毫不掩饰喜欢和紧张,青涩得比树枝上才结果的青苹果,也不知道怎么应对女方家长,只晓得点头和点头。云随优什么性子作为母亲一清二楚,主意大还一堆道理。喜欢就喜欢了,有多少人能遇到自己真心喜欢的人,不是每一只蝴蝶都能找到自己喜欢的花朵,没有多少人能在最美好的时光和喜欢的人一起度过。最好的时光就应该有最好的人在身边,过于追求结果反而显得苍白无力,这段路起起伏伏花开花落,有个喜欢的人陪在身边才是最重要的。
赵乙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转头问:“你们要看什么电影吗?”
“看《红楼梦》就可以了,不用换。”云随优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
“你呢,”赵乙绿问洛中洲,“别小优说什么你就听什么。”
洛中洲捏着叉子的手不禁一紧,女朋友的家长说别听女朋友的,他怎么敢真的把这句话听进去, “我看什么都行,没关系的。”
“妈妈别挣扎了,我已经有两票了,就算爸爸站你,我们也是打平,老老实实看红楼梦。”
云随优从冰箱里拿出一袋洗好的车厘子,叫洛中洲拧开汽水瓶盖,倒进已经放了1/3冰块的杯子。
“爸爸已经买了《焚香记》的门票,你连《红楼梦》都受不了,《焚香记》岂不是要睡过去了。”
赵乙绿对上云起柔如春水的眼神,头皮发麻。
云随优和洛中洲碰杯,“不要管他们,夫妻俩的事,看多了是会被塞狗粮的。”
她懒洋洋地倚在软沙发背上,手臂靠着洛中洲的手臂,皮肤接触部分体温升高后逐趋暖和,“你待会儿还要回家做饭吗?”
“不用,他们都出去吃了。”还是在他出门的时候,江元孟突然发来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