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瑶越听脸上笑意越收不住,模仿沈楠的语气把最后那段话重说了一遍,揶揄道:“你这完全是陷入爱河了啊?有句话怎么说的?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见误终身。”
沈楠扔下手中的西瓜,拿起手边的抱枕砸向她。两人笑闹了一番,最后累的躺在沙发上。
“楠楠。”林瑶忽然问:“你现在怎么想的?”
“没怎么想。就这样呗,我又没能力让他喜欢上我,或许隔一段时间就不喜欢了,也不是没可能。”沈楠别过自己黯然的脸。
林瑶认真地说:“不,我觉得要么你放弃他,要么让他喜欢上你。不是长辈对小辈的关心,是男人对女人的喜爱。”
“我?怎么可能?”苦笑。
“试一试又不会怎么样。难道他现在有女朋友?”
沈楠摇头:“我不知道,好像没有。”
“这年头,姐弟恋没问题,大叔恋没问题,同性恋都没问题,师生恋算什么?”
这些沈楠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因为真的喜欢这个人,所以才不敢把这些心思说出来,怕被他看轻。
但或许,或许她变得好一点,顾景然会发现她真的很不错,然后喜欢上她了呢。
那天晚上,沈楠纠结了好一会,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给顾景然发消息。结果赶上他这段时间工作繁忙,一直拖到第二天下午才回复。问她有什么事?她总不能跟他说,我就只是想找你聊聊天培养一下感情,为你喜欢上我做准备吧。
第一次进击以失败告终,顺便摧毁了沈楠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积存的勇气。她是没胆量再来一次了。
沈楠不知道别人的喜欢是不是这样。
活像个神经病。
每天睡觉之前翻来覆去地想过去发生的一些事情;想要联系他,又怕自己的满腔热情太过明显;清早起床迷迷糊糊刷牙,看见镜子里睡眼惺忪,头发乱翘的女人,会突然尖叫着着躲远;傍晚下暴雨,站在公司的落地窗前看雨水哗啦啦冲刷下来,心思却完全在别处。
八月中旬,沈楠的工作临到结束。顾景然在电话里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她说三天后。他嗯了一下,意思是话题结束,眼看就要挂断。
沈楠咬咬牙下定决心说:“顾老师,我请你吃饭吧!我领工资了。”
大概是她的语气急切,语速过快。顾景然在电话那头愣了一下,虽然中间停顿两秒钟都不到,但沈楠心理已经从“卧槽,我刚刚说了什么?”“快答应!”“他不愿意?”“我就知道我太急躁了!”“我还是赶紧补救一下吧”……转换了好几圈。
顾景然说:“好,明天晚上?”
沈楠欢快的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冷静下来之后赶紧去翻衣柜。
有句话怎么说的?女人的衣柜在有需要的时候,总是差一件衣服,她现在就是。
平时喜欢的衣服,太学生气;穿裙子,又显得过于隆重。她在镜子前翻来覆去的比较,最后选了一件小圆领浅绿色短袖棉衬衫,下身是深棕色鹿皮A字半身裙。介于单纯和成熟之间。
他们约在市政广场西侧见。沈楠去的很早,反正也没什么事,在家呆着跟在外面呆着是一样的。
她在星巴克点了一杯抹茶星冰乐。这个时间点星巴克人很多,但大多数人喜欢坐在外面的座位,因为傍晚红霞漫天,晚风轻抚,浪漫而温情。
沈楠选了一张单人桌,位置不好,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商场入口那张《大鱼海棠》的宣传立报。她上个星期跟林瑶去看过。名叫椿的女孩子喜欢上鲲的男孩子,而叫湫的青梅竹马又默默陪伴女孩子。最后湫死了,跳下悬崖时,他说:“我会化作人间的风雨陪在你身边。”
明明是烂俗的三角恋,在那一刻,沈楠却哭到不能自已,林瑶笑她泪点低,她没有反击电影中途林瑶抹眼泪的行为。
从电影院出来阴风阵阵,整个购物广场的天空都是暗沉沉的,人群依然步履匆忙,活像要去奔丧的大队。
她又想起电影里湫乘风归去的画面。
顾景然整点到。沈楠扔下那杯喝到三分之一的抹茶星冰乐,临走前默默发誓下次要点香草口味试试。
他们去了四楼口碑不错的一家小芙蓉湘菜馆。
那顿饭最后是顾景然买单,彼时沈楠有些无措。长辈之间的惯有的礼节提醒她应该再三推辞,坚决掏钱,但对于一个并没有任何社会经验的学生而言,她觉得还是什么都不说比较好。为了一顿饭互相推辞,有点尴尬。
但她还是说了一句“顾老师,说好我请客的”来表示自己请客吃饭的初心。
顾景然说:“等你真的挣钱了,再请我吃饭也不迟。暑假辛苦兼职赚来的钱还是拿去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吧。”
他们一起走出饭店。
沈楠笑:“好啊,我以后毕业挣了钱,一定请您吃大餐。就吃西餐吧。上正宗的法国餐厅,有专门的人拉小提琴,一瓶酒都要半个月工资那种。”她越说越豪气。
顾景然正要说话,有一道女声叫住他。
是一个漂亮妩媚的女人。头发从中间分开随意的挽在脑后,几缕碎发落在脸侧,穿着一件黑色修身长裙,细细的吊带下是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锁骨,身材曲线窈窕。好像准备赴宴的名媛,只是站在那里,就足够惊心动魄。
她本是有些不确定,等顾景然回头之后才说:“我看背影像你,试着叫一声,没想到还真是。”
看背影都能认出来?那肯定很熟了。沈楠有些不是滋味。而且女人第六感告诉她,顾景然似乎也不反感这个人。
“秦衾。”顾景然说,“好巧。”
“不巧不就遇不见你了?前段时间伶然跟我说隋岳忙得很,我看你比隋岳忙多了。要见一面就跟见国家领导人似的。”
“最近学校有一个项目。”
“多少听周围人提起过。”美女看了眼顾景然身后的饭店,“来这吃饭?”
顾景然嗯了一下,“你怎么在这?”
“唉,我家老太太安排了一场相亲,威胁说要是不来就是不孝。”秦衾有些头疼的笑了,“光顾着跟你说话了,这位是?”
虽是在问顾景然,眼睛却看着沈楠,这种情况下顾景然倒不好做介绍了,她只好自己说:“我叫沈楠,是顾老师的……学生。”
“还是学生啊。”美女笑起来,乌发红唇,美艳动人,“怪不得皮肤那么好。看到你们,才觉得岁月使人老啊。”
这话半真半假,但沈楠不反感。所以说美貌是资本,在社交场合,永远比普通人更容易获得好感。
读大学以来,沈楠觉得林瑶是她见过最美的女孩子。但跟眼前的人和顾伶然相比,终究差些味道。她说岁月使人老,但岁月带来的成熟、知性、得体是美貌的附赠品;况且岁月也不公平,对某些人残忍,对另一些人却格外仁慈,这些人通常称之为天之骄子。
她的穿着、谈吐和举止如此大方得体,把沈楠衬得无比稚嫩。
少女的祈祷
这个夜晚依旧繁星漫天,夜风清凉。
小区路口修下水道,顾景然把车停在另一条街的临时停车场,下车时看见沈楠正对着路口拉二胡的一个老者发神。
见顾景然走近,沈楠说:“我小时候也学过那个。”
“二胡?”
“对。”提起小时候的事,沈楠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我爷爷逼我去学的,说是培养我的艺术天分。但当时我坚持认为学二胡是瞎子或者老头干的事,把那个四十来岁的男老师气的够呛。再说,我也确实没有音乐天赋,学了一个月就没学了。”
“现在后悔了?”
“没有。”沈楠撇撇嘴:“那一个月我不知道被我爷爷揍了多少次,如果那老师没有主动放弃我,我肯定还要被他送去接着学,学不好再接着揍。”沈楠越说越气愤:“后来他又让我去学跆拳道,前几个星期我每天都闹着回家,我宁愿回去被他揍也不想在少年宫呆着受苦。结果就是,我在少年宫学的苦哈哈,在家闹一通又被我爷爷揍的惨兮兮。不过到了四年级我还是没学了。”
顾景然轻声笑:“为什么?”
沈楠本来说的义愤填膺,他这一笑顿时让她有点不好意思:“我跟初中的小混混打了一架……把人家揍的有点狠,但我发誓是他先惹我的!况且,我也没料到他那么不经揍。反正我爷爷醒悟过来,我是个女孩子,再这么乱养要出事。你知道吧,我十岁以前,是被乱养的。”
虽然是抱怨的语气,但沈楠脸上的表情却是淡淡的幸福和怀念。
“你爷爷对你很好。”
“嗯,他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所以我一直很努力,想让他开心,让他抬起的头,还有在未来能让他过上好日子。”
“爷爷去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生活毫无意义。因为再也没有人关心我成绩好不好,瘦了没有,今天穿的是什么衣服,过的开不开心。不管我是优秀,还是堕落,不会有人在意。”
顾景然眼波微动。
“很小的时候,我一直盼望长大,因为我总觉得世界上所有的好东西都留在长大以后。那些不懂的道理,无法改变的过去,通通可以随着长大迎刃而解。”
“可是现在我长大了,长大却变得并没有那么神奇,它没有给我了解事情答案的能力,我也无法摆脱过去。这么多年,它只是教会我伪装,伪装不在乎。我想要长大的心,早就随着爷爷的去世一起死掉了。”
“但是,我现在依然想要长大。”沈楠的眼睛在黑夜里格外亮,熠熠生辉:“变成更好的人,去了解那些我避之不及的答案,为了我自己。”
还为了你。为了让你在黑夜里看见我。
顾景然心中不禁一动,仿佛在这寂静的深夜,亲眼看见幼蝶破茧而出,露出她美丽而灵动的双翅,下一秒就可以在烂漫繁花中展翅飞舞。他微笑着轻拍沈楠的头顶:“加油,沈楠。”
加油,沈楠。沈楠,加油。
新学期一来,沈楠正式成为大三学生。
她是最后一天的下午到学校,寝室楼恢复了鸡飞狗跳,各个寝室都在大扫除。提着24寸的行李箱跨过重重阻碍,小心躲避从里间扔出来的东西,总算到了自己寝室门口,还没推开门,已经听见里面的打闹声。
她抬脚跨进去,正好有一张被单从上床扔下来,直接盖在她的身上,把她从脸到脚遮了个遍,徐鹿鹿毫无抱歉之意:“那是我要洗的,你帮我放在椅子上,麻烦了。”
“还有我的。接好啊。”
林瑶和辜思凡也赶紧把脏衣服床单往床下扔,四面八方扑过来,盖了沈楠一身。
沈楠:“……”
她慢慢把身上的一堆东西扒下来。
看来新学期是真的开始了。
秋老虎作恶的九月,大一的新生在进行大学入学第一课——军训,大二大三穿梭在教学楼上课,大四开始秋招找工作。
到了大三,每个学院的专业课都开始变少。林瑶和徐鹿鹿纷纷找兼职,姚元捷已经开始实习,思凡也张罗着准备考研,沈楠的六级还是没有过,她报了十二月的考试,又重修大一上期的英语和大二上期的微积分刷分。在院里面老师的介绍下,到档案馆做学生助理。每星期二星期五上半天,周六上整天,加班费额外算,每小时十元钱,这么算下来,每月工资接近一千块。
带她的是档案馆的伍老师,五十来岁,头发花白,慈眉善目,平时对沈楠颇多照顾。
刚看到她的时候,沈楠就觉得眼熟。两个星期后,她才意识到这个人就是去年冬天监考的时候,在走廊上跟顾景然打招呼的那位。大学的圈子真是比想象中还小。
日子依旧很忙碌。
作者有话要说:
把后面一部分删了,感觉太矫情就不想放进正文
校庆
十月份最重要的事是校庆。
校庆每年都有,基本是上午由每个学院抽部分学生去会场开大会,晚上再举行文艺晚会。晚会由两三个学院主办,其他学院意思意思出个节目,第二年再换另外的学院主办。上大学以来这两年,从来没有轮到过信科院,所以沈楠对校庆的感觉很淡。
但今年毕竟不一样,N大到现在已经建校85周年。学校精心策划了一系列活动。比如讲座周,请的都是知名校友和高校教授;晚会规模也相应扩大,直接变成八院联办,资历最硬的老六院以及建筑工程学院和信科院,其他学院的节目也不再敷衍。
总之一时间,整个学校为了校庆忙的热火朝天。
沈楠的日子没有什么变化。
在星期二吃完午饭后到档案馆上班,正好碰上其他部门的老师来要人。这两天外来嘉宾、校友的招待工作和各类讲座已经用完了学院和社团的志愿者,今下午又是好几个讲座和会议一起举办,负责的老师正急的四处找工作人员顶上去帮忙。
沈楠本来在电脑前归整资料,被秋日午后的阳光晒的昏昏欲睡。冷不丁听见背后的值班老师说:“就沈楠吧,她机灵有经验,做事可靠。”
亏了他能用那么随意的语气把她夸的那么隆重。
沈楠随着那个老师出门,碰见门口站着的从楼上科技处临时找来的助理,两人交换了一个“我都懂”的眼神。
老师把她带到国际学术报告厅,找来负责人给她安排工作。她这个临时工作人员被塞到侧门守门,任务是不让闲杂人等乱入。她百无聊赖的站在门口,觉得在这忙的人头晃动的报告厅,自己才是闲杂人等。
讲座三点开始,还有半个小时,而沈楠已经无聊的要睡着了。
大门口参加讲座的学生排成三条长龙,黑压压的一直延伸过报告厅前面的空地再越过小路的花丛。
这讲座这么受欢迎?
她偷偷撇了一眼讲座简介,是经济管理学院主办的讲座,主题是“新国际形势下的中国经济发展”。这段时间正逢美国大选,□□和希拉里的争夺进入白热化阶段,最后谁当选总统成了全世界瞩目的事,同学之间也分成两个阵营,寝室里徐鹿鹿和林瑶都为了各自支持的对象大战三百回。连经济类讲座也无可避免的要提及。
主讲人叫隋岳,本科毕业于N大经济管理学院金融系,硕士毕业于苏黎世联邦理工大学。
苏黎世联邦理工大学?沈楠不禁多看了几眼,她觉得隋岳这个名字有点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