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上寒山——叶不觉
时间:2022-06-07 08:34:11

寝室第一晚自我介绍,林瑶说:“别看我现在人模鬼样的,玩熟了就跟神经病一样。”
沈楠哪里会信,觉得女神大概是想与民同乐吧。在她看来,林瑶是仙女,仙女哪里会跟平民一样呢。没想到这人最后还真的嘻嘻哈哈跟她们一起四处疯。
开学后没半个月谈恋爱,过了半个月又分手。沈楠觉得分手应该挺难受的吧,但林女神再次一鸣惊人。
沈楠现在还记得林瑶说的那番话:“我觉得女人花心点没错啊,男人可以花心,看一个爱一个,女的为什么不行?沈楠,不能把男人太当回事,女孩子自己觉得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操作课上遇见路安阳,沈楠有些局促,但路安阳却坦然的笑着跟她打招呼。
他举止磊落:“不会因为我跟林瑶分手,连我们都不能当朋友了吧?”
“不会啊,我刚刚没看见你。”沈楠胡乱编个理由搪塞,心想自己确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路安阳一直都是非常踏实可靠的人,以前他们一个小组做作业,收尾和琐碎的事都是他跟怀沉负责。任何时候需要帮忙,他都会尽力帮你做好。虽然沈楠跟他交情不深,还是觉得他是个好人。可谁让他遇到的是林瑶呢?世界上情侣间的感情,最是算不清楚。
五月二十号前,沈楠跟徐鹿鹿商量去哪玩,林瑶突然幽幽的说:“好想去喝酒啊。”
沈楠说:“你别告诉我,过了四天,你终于发觉失恋还挺难受的。”
“算是吧,不过过几天就好了。”
“我问你,你这么对路安阳,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
“就是良心不安才分手啊。”林瑶语气有微妙的怅然:“他的感情太重了,我觉得给不了同等的回应,所以不想耽误他。”
沈楠不知道该说什么。徐鹿鹿说:“那就去喝酒吧,失恋当然要喝酒。”
思凡惊讶:“现在?现在已经晚上十点了。”
“那就不回来了。”徐鹿鹿两眼放光:“我们玩通宵!本来喝酒就是要在晚上才有意思。”
“我们四个女生出去不安全。”
“叫个男生陪着去就行了。”徐鹿鹿说完看向思凡。
辜思凡连忙说:“千万别指望我,姚元捷不阻止我们就谢天谢地了。”
林瑶说:“我只有前男友和即将成为前男友的人。”
徐鹿鹿无语:“我们四个难道连可以陪吃陪玩的男性朋友都没有?”沉寂片刻突然问沈楠:“你那损友呢?”
苏嘉定确实是个非常乐意陪吃陪喝陪玩的主,之前也经常跟着沈楠寝室玩。但后来他跟林瑶分手,两人水火不容,苏嘉定就很少再参与她们的寝室活动。
林瑶立马表态:“我无所谓的。”
那就没什么顾虑了。沈楠给苏嘉定打电话,听背景音大概在寝室打游戏,一听要去酒吧。苏嘉定问:“现在?”
“对,出去通宵,你来不来?”
“我是没问题,你那舍友呢?”
那舍友就是林瑶,这两人很少直呼对方姓名,惯于使用各种代称,简直跟幼儿园的小孩子一样幼稚。
“我那室友说她无所谓。”
“那等会在校门口见。”
她们赶在十一点之前溜出去,一行人分成两拨,打车前往酒吧。沈楠跟苏嘉定一起。苏嘉定问:“怎么突然要去喝酒?”
“林瑶分手了呗。”
“她很伤心?”苏嘉定漫不经心地问,见沈楠迟迟没有回答,又说:“有必要吗?不就分个手?还大动干戈的去喝酒。这女人越来越没出息了。”
“这话你跟我说说就行了,你要是当着林瑶的面,我不敢保证她会不会给你一耳光。”
苏嘉定果然换了个话题。
酒吧里气氛正浓,她们找到一张桌子,杂七杂八点了一堆酒。喝了几口林瑶就下去跳舞,她曾经学过芭蕾,腰肢纤细,韧度极佳,加上今天妆容妩媚,一进舞池就吸引了周围的目光。
大概是喝杂了的缘故,没多久沈楠就有些微醺的醉意。十二点之后是五月二十号,林瑶在跳舞,苏嘉定不知道去了哪里,徐鹿鹿拉着思凡在邻桌玩狼人杀,角落里有许多接吻的情侣,酒吧准备的特别节目也热热闹闹的开始上演。
“热闹是他们的,而我什么都没有。”
沈楠心里陡然兴起这种失落感。从来在节假日,在人潮攒动的街头,在狂欢过后的清晨,她都会这样。没由来的感到孤独。
她笑了笑,随手照了几张照片发到朋友圈,十分钟再看,已经有了许多人评论。这在她的意料之中,同学里大多数都是夜猫子,很少十二点之前睡觉。她挑了几个人回复,退回主页面发现有几个人找她聊天,沈楠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们闲聊,没一会就觉得没意思。放好手机继续看节目。
但她总感觉自己忽视了什么,心里隐隐不安。
醉酒后的脑袋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绞尽脑汁,誓不罢休非要找出来。最后终于想起来,不禁吓出一身冷汗。她的朋友圈忘记对顾景然设置权限了!
 
 
深夜共处
 
 
沈楠手忙脚乱的摸出手机删掉那条朋友圈,顾景然的电话已经打过来。她在不接电话,明天被恼羞成怒的顾景然狠揍一顿,以及接了电话,现在就被恼羞成怒的顾景然狠揍一顿之间犹豫不决。最后还是求生欲占了上风,深呼吸一口气,哆哆嗦嗦的点接听。
“顾老师……”
“你现在在哪?”顾景然语气冷的结冰。
“我在寝室啊。”沈楠垂死挣扎。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好再回答。”
“……在酒吧。”识时务者为俊杰。
“现在立刻回学校。”
“寝室早就关门了,现在进不去。”沈楠不怕死的嘟囔。巴不得顾景然就此打住,任她自生自灭。
二十分钟后,顾景然的车停在沈楠面前。
看着孤零零站在大门口的沈楠,顾景然要笑不笑地问:“就你一个?”
怎么可能。那几个人一知道他要来,脚底抹油似的溜的飞快。
徐鹿鹿说:“虽然我很喜欢顾老师,但在这种情况下见他,跟见阎王有什么区别。你还是一个人欣赏顾老师美貌吧。”
苏嘉定说:“我后来才知道,那个顾景然跟我的导师是本科同学。我要是被我导师抓住,接下来的日子只能在实验室玩电路元件。楠楠,你忍心吗?”
思凡爱莫能助:“他是我们院的教授……姚元捷是他的学生……我……”
反正最后留下来的只有沈楠,临走前林瑶半是威胁半是安慰:“亲爱的,不要指望我们帮你,也不要把我们供出去。这是你自己闯的祸,要学会自己面对。我们去吃宵夜了,明天见。”
今晚就熬不过去了,还提什么明天见。
沈楠赶在顾景然说下一句话之前,痛定思痛的反省:“顾老师,我错了,我真的大错特错。我不该不听你的话半夜出来玩,我不该不遵守学生规范。我已经充分认识到我这种行为极其过分,极其不负责任。您消消气。”
顾景然简直被气笑了:“沈楠。像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很少真的感受到社会险恶,却偏偏胆子却大得出奇。不懂得考虑后果,全凭着本性喜恶做事。我问你,你知不知道这种酒吧,有多少男人在等你这种涉世未深的女学生,你知不知道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出不了门?如果你今天在外面遇到什么事,你该怎么办?”
顾景然这人平时虽然也是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但很少有激烈的情绪,更别说这么教训人的时候。简直盛气凌人,像是一盆冰渣劈头盖脸的倒下来。沈楠被训得没脾气,垂着头不敢吭声。
“还有没有下次?”顾景然问。
沈楠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再有下次,或许我该考虑把你交给你的辅导员,这样你就知道安分了。”
想起辅导员的雷霆手段,沈楠不自觉哆嗦了一下。
上车后,顾景然问:“你在N市有没有住的地方?”
“没有,我家在邻市,坐车大概三个小时。”
“那你们半夜溜出来,是想住哪里呢?”
“本来是打算开通宵的,所以计划是白天回寝室补觉。”
“哦,那我岂不是打乱了你的计划?”
顾景然的脸色可没有他的语气那么友善,阴测测的,一看就知道还没消气。沈楠哪敢在太岁爷上动土:“没有没有,您来接我是为我好。”
“今天你先在我那里歇一晚,明天我送你回学校。”
只要不让辅导员知道,别说住他家,住火车站她都愿意。
车开了好一会沈楠才注意到这不是去学校的路,顾景然解释:“我平时不住教师公寓,只有忙的时候在那歇一晚。”
原来他还有一套房子。
车子驶入地下停车场,沈楠跟着锁好车的顾景然上楼。
顾景然的家是三室两厅的复式套房,每个房间都足够大,客厅尤其宽阔,显得特别大气。装修风格简洁,以白色和灰色为主,极具现代感。屋子里家具和陈设不多,但空间布置上却不会感觉僵冷,反而有一种自然洒脱的气息。
一进门沈楠就忍不住露出惊艳的表情,半饷才特别仰慕的问:“顾老师,这是你设计的吗?”
“对。”
“您的设计风格是什么?”
“极简主义,寻求以具体形象来表达意识。”
难怪客厅里家具不多,却各个都精巧别致。对于多面体的运用到了痴迷的程度,沙发墙是错落镶嵌的正方体;矮柜上的小摆件也是典型的极简风格。而且目光所及之处纤尘不染,干净的令人发指。
沈楠换上顾景然找的拖鞋走进客厅,发现客厅外还有一个半开放式的大阳台,用巨大的落地窗隔开,外面还摆了一些绿植。隔着一整面干净的玻璃,可以看见N市的地标式建筑,还有令人沉醉的夜景。沈楠再不懂行情,也知道这套房子市价不菲。
她从阳台走回客厅,问:“顾老师,这是你的房子吗?”
顾景然刚从主卧出来,应了一声。
沈楠坐在沙发上,环绕四周,憧憬的说:“我这辈子的梦想就是自己挣钱,买一套这种大房子,然后在里面做一个幸福的小富婆。”
顾景然说:“那提前祝你梦想成真。”
说完把找来的一套睡衣递给她:“客房平时没人住,现在来不及打扫,你去主卧睡。洗漱的话,洗手间柜子的最上层有未拆封的牙刷和毛巾,想洗澡热水拧左边。”
“诶?那你呢?”
“我还有图纸没画完,弄好了就在书房将就一晚。”
沈楠怎么好意思,再三坚持自己可以睡沙发。顾景然拗不过,找了张毛毯给她。
回到书房,桌子上还有画到一半的图纸。他坐到书桌后的椅子,习惯性的摸出烟盒抽烟,一根烟抽完,外面的声响渐渐消失,看来是已经睡下了。偌大的空间陷入安静,只有铅笔在图纸上沙沙的生意。
外面突然传来沉闷的声响,他停下笔分辨声音。又想起沈楠睡在客厅,快步打开门出去。原来是沈楠从沙发上摔了下来。此时正裹着毛毯在地上挣扎,像个毛毛虫一样缓慢蠕动,又笨又迟钝,嘴里还咕哝着什么。
顾景然的嘴角不经意弯成一个弧度,笑意怎么也拦不住。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干脆就站在那里看沈楠下一步的动作。
眼看她终于把头露了出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皱着脸打量周围的情形。
顾景然忽然出声:“睡个觉还能滚下来。”
沈楠面红耳赤,垂着头呐呐的说:“我忘了在你家嘛,我寝室的床是有护栏的,而且沙发那么窄,翻个身的空间都没有。”
顾景然说:“去主卧睡。”
再坚持睡沙发有点矫情,沈楠抱着毯子去主卧。站起来之后才想起,睡觉的时候酒气上涌,她觉得热,把裤子脱了。脱的时候迷迷糊糊大脑不清醒,还以为是在做梦。顾景然的睡衣虽然宽大,但堪堪遮住大腿根,而且他的睡衣是深色,衬得两条露在外面的腿格外白,想不注意都难。
她立马抱着毯子坐下来,窝在沙发一动不动。
顾景然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几乎用尽了自制力,使自己的语气平静如常:“我先回书房,你早点睡,明天叫你起床。”
等到书房的关门声响起,沈楠飞速套上裤子,跑到主卧把门关上。自暴自弃的把自己埋在床里,双手懊恼的在枕头上乱锤,恨不得从这里跳下去。
早上六点多她就醒了,大概是换了个地方,心里又惦记着第二天的早课,她一直睡的不安稳。虽然有意识自己不是在寝室,但醒过来的时候看到完全陌生的环境,她还是半天没搞清楚自己在哪。
昨晚跑进卧室的时候没有穿拖鞋,好在地板上铺了毛绒绒的地毯,赤脚也可以。
沈楠轻手轻脚的打开门出去,刚好跟从洗手间出来的顾景然打了个照面。他刚洗漱完,还能闻到一股清凉的剃须水的味道。
顾景然看到沈楠赤脚微微皱眉:“拖鞋。”
“哦。”经过昨晚顾景然那一顿教训,沈楠现在对他几乎言听计从。她快步走到客厅找拖鞋,有一只鞋被踢到沙发底下,费了点劲才扯出来。穿好之后顾景然又说:“洗漱完出来吃早饭。”
沈楠如蒙大赦,绕过顾景然去洗手间。
她换好衣服出去,早饭已经摆上桌,刚一坐定,一杯温好的热牛奶放到她面前。顾景然语气平常:“喝吧。”
其实她从来没有早上喝牛奶的习惯。小时候并没有这个条件,长大了也不相信所谓喝牛奶会长身体这种话。况且,只有小孩子才喝牛奶,她早就过了需要别人温一杯牛奶的年纪。但顾景然的行为如此自然,毫无不妥的感觉,大概是把她当成小孩子看。
坐上车的时候七点多,这个城市似乎才刚刚苏醒。
“顾老师,你今天早上有课吗?”
“没有,只是习惯了六点起床。”
“连周末都是吗?”沈楠难以相信。
“人的生物时间一旦形成,很难再改变。”
“可我高中的时候,每天都逼不得已六点二十起床,连周末也是。但高考一完,我的生物钟立马变成每天十二点醒。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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