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电——小浆果
时间:2022-06-08 07:34:42

 
林韫心中一直有那么一个答案,只是她不愿意去承认。蒋闻景始终在和她保持一个克制的距离。他不靠近,不拒绝,不退后,在感情中一直保持着自己的理智。林韫前进,他便接受。
 
他隔岸观火,任凭林韫在情感的烈焰中燃烧成灰烬。林韫知道蒋闻景和她在一起的希望渺茫,她也知道两个人不会有未来。
 
但是她只想和蒋闻景在一起,无所谓时间,她害怕空白会成为一种缺憾,即使完满并不代表着完美。
 
 
蒋闻景的意外之举
 
 
林韫正在黯然伤神,母亲忽然走进房间,告诉林韫自己周五要出差一天,晚上不回家。
 
林韫的悲伤一扫而光,她一边让母亲注意安全,一边在心里狂喜,天赐良机啊,正好
 
可以和蒋闻景在晚上散步。
 
至于能不能在一起,这都不太重要。至少他们有回忆。人是可以凭借着回忆而活的。
 
她把消息告诉了蒋闻景,蒋闻景也很高兴,两个人还从来没有一起吃过晚餐。在这样夏天的夜晚,晚风温柔,气温适宜,少男少女并肩走在昏黄的路灯下,情愫在两个人的心中弥漫,这才是朝气蓬勃的夏天呀。
 
他们俩个准备下午就见面,正好最近市中心开了一个星空艺术馆,听闺蜜说那里特别出片。林韫决定帮蒋闻景拍照,毕竟蒋闻景的照片太少了。
 
林韫在狂烈的兴奋中捱到了周五。周五下午,她一下课便以买书和散步的名义,自己去了市中心。
 
蒋闻景已经等候多时了。
 
星空艺术馆与其是说艺术馆,不如说是一个大型的自拍馆更合适。里面的布局多是名家画作的实景重现,例如梵高的《星月夜》。晶莹的星子头顶深蓝色的幕布中闪耀,四面的镜子拓展了视野,反射了星空的光芒,让整个房间更为神秘迷人。
 
林韫决定就在这个房间给蒋闻景拍照片。蒋闻景却临阵脱逃了。他愿意给林韫拍照,但是不愿意自己拍照。林韫更不愿意给自己拍照。
 
众所周知,拍照需要不断地找角度,稍有不慎,唯美的照片就会变得不堪入目,更何况相机还会让五官畸变。林韫朋友圈里的每一张照片都是和姐妹一遍又一遍试出来的。林韫实在不想戳破蒋闻景的美好印象。
 
蒋闻景态度坚决,不想单独拍照。林韫无奈之下,只能让步,“那我们拍一张合照吧。”蒋闻景没有拒绝。
 
林韫拿出了手机,两个人面对着镜子找角度。蒋闻景和林韫靠的很近,在照相机里手几乎都要碰到了一起。蒋闻景戴着口罩,林韫用手机挡住了脸。林韫准备按下快门的时候,蒋闻景忽然低了一下头。
 
林韫在心里暗自责怪蒋闻景,什么时候都不动,偏要在按快门的时候动。
 
林韫打开了相册,看刚刚的成果。她惊讶地发现,不知蒋闻景是有意还是无意,蒋闻景刚刚意外的低头,在照片里看,彷佛是一对恋人在星空之下,手牵着手,而男孩在吻女孩的脸颊。
 
他们俩都穿着白色的T恤,牛仔裤,那么般配,那么暧昧,是可以被误认为是情侣装的程度。
 
林韫看着照片,因为过于窘迫而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也放得轻缓。他不知道蒋闻景有没有看见这个巧合,也不知道他看见了会想些什么。
 
整个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时间慢慢地停滞,林韫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蒋闻景当然明白拍照片的时候不能乱动,也不会挑那样一个按快门的时候动。只是当时林韫的眼睛只顾着看镜子里的自己漂不漂亮,而他一直在看着手机屏幕制造所谓的巧合。
 
蒋闻景忽然轻笑出声,“这张照片拍得真好,角度找的不错,回去之后发给我吧。”
 
时间差不多了,两个人离开了照相馆,一起去吃晚餐。
 
 
我不说不代表我不会痛
 
 
两个人在商业街走了半天,有些口渴,准备去买一杯咖啡。
 
咖啡还没有做好,林韫和蒋闻景坐在小凳子上闲聊。两个人聊到了以后回金市的事情。 “我们学校上个学期一天都没有解封,我们最后都是翻墙出来玩。这个学期去了不知道何时才能解封。”蒋闻景有些忧愁。
 
“现在疫情稳定了许多,你们应该也不至于封半个学期吧。而且我们俩学校离的挺近的,一起出去玩很方便。”林韫还没有意识到什么。
 
蒋闻景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学校吧。”
 
林韫内心暗叫不好,果然,自己的猜测得到了验证。在蒋闻景拒绝告诉她学校之后,她虽然没有再过问,但仍然好奇。
 
蒋闻景在新学期的课表出来之后曾经发了一份给她,在课程后边有院系楼。她们那个大学城的学校并不多,她上网一查,轻而易举地就找出来了蒋闻景所在的学校。
 
确实不太好,是一个三本民办学院。林韫知道他不愿意告诉自己,因此从来没有问过蒋闻景学校的相关状况。没想到林韫会在这种情况下说漏嘴。
 
林韫赶紧道歉,“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下你的情况,才拿你的课表去查了一下。”
 
她知道自己的行为无异于在挖掘蒋闻景的隐私,无礼而冒犯。假如蒋闻景现在对她宣判死刑,她也只能坦然接受。
 
蒋闻景沉默不语。他并没有生气,他只是感到无地自容,彷佛最后一块遮羞布被扯下。在林韫不知道他的情况之前,他还可以假装他们是平等的,而现在,他不知道林韫会怎么看待自己,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平等地处理这段感情。
 
他无法像简爱一样说出那高尚的台词“我贫穷,卑微,不美丽,但当我们的灵魂穿过坟墓来到上帝面前时,我们都是平等的”。
 
他并不拥有那样高尚的灵魂。他是个俗人,他是个庸才,他并愿意用不堪的姿态去便对自己的爱人,他只能沉默。
 
好在取餐的提示拯救了他们。蒋闻景逃似的走了,林韫跟在他的身后。林韫点的是热咖啡,很烫,蒋闻景拿到咖啡之后,又在外边套上隔热垫才拿给林韫。
 
蒋闻景帮林韫撩开咖啡店的门帘。而咖啡店里正好在回旋着《行走在冬夜的冷风中》。
行走在冬夜的冷风中
我不是也不想装寂寞
我不说不代表我不会痛
 
他假装落落大方地问林韫晚餐想吃什么,林韫也假装认真地回答。两个人默契地演戏,为了不让彼此难堪。带着刺的两个人互相拥抱,也许首先要当一个好的演员。
 
两个人不敢去林韫母亲的商场,只能在街边找了一家冷清的韩国料理。也许那个小店已经濒临倒闭,整个店里只有他们两个。
 
林韫没有点太贵的东西,只点了一碗拌饭。点完餐的两个人闲聊。蒋闻景兴致冲冲地讲起了上个寒假的尴尬事情。
 
原来,他不是第一次来这家店。在上个寒假,他和他的兄弟,还有兄弟的女朋友一起来这家店吃饭,吃完之后去唱歌。
他去洗手间,等回来的时候,却透过门上的玻璃发现那对情侣在接吻。他一时尴尬,只能站在门口等待他们结束。
 
林韫也讲了最近发生在她一个姐姐身上的事情。
 
 
天真的残忍
 
 
那是林韫母亲好友的女儿。林韫母亲的好友是个企业家,身价上亿,是h市政协的副会长,在h市属于有头有脸的人物。
 
作为他们唯一的女儿,那个姐姐从小都是圈子里众星捧月般的存在。但是那个姐姐的大学不太好,是民办三本,她在本校找了一个又丑又穷的男生谈恋爱了。姐姐的母亲知道了暴跳如雷,直接棒打鸳鸯。
 
蒋闻景从来没有听过这些“上流社会”的韵事,有些好奇,“你那个姐姐是真的喜欢那个男生吗?”
 
林韫喝了一口咖啡,不置可否。“也许吧,我听我妈妈讲那个男生每天都带一杯奶茶给她,她就沦陷了。
 
亿万富翁的千金又不缺这个奶茶钱,她的父母虽然忙,但是婚姻正常,也很关心她,我不理解她到底喜欢那个男生哪里。”
 
林韫又喝了一口咖啡,忽然想到了什么,“我刚刚忽然想到,她的母亲还有我妈妈都太狭隘了。人家又没说谈了就要结婚,也许只是谈着玩玩。
 
毕竟她的身份让她以后只能在本地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谈恋爱嘛,自然也就不在乎对方的各种硬件条件,她母亲太敏感了,不懂现在年轻人的想法。不过即使想要玩玩,又干嘛找一个长得不好看的男生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蒋闻景不知道应该再回答什么,只能默不作声地吃饭。林韫不知道自己的奇闻逸事无意中暴露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林韫也没有发现她讲的故事与她和蒋闻景有多相似。
 
蒋闻景毕竟比林韫大了4岁,心思也更缜密。也许他和林韫的差距并没有像那个故事中如天堑,但依然是鸿沟。他痛苦,他怨恨林韫天真的残忍。
 
她毫不在意地讲着这件事,似乎在讲一个笑料,而他蒋闻景与那个男生又有什么不同呢?甚至林韫还比她的姐姐优秀千百倍。
 
林韫还没上大学,林韫将要上大学。她会在大学里见到更多优秀的男孩子,每一个都是自己不可企及的高度。
 
也许她对于蒋闻景的感情只是情窦初开的冲动,当她见到了更多的人,终会抛弃这份廉价的爱情。而他自己,也许在很多年之后,会以同样的方式,像玩笑,像污点一般被林韫当作谈资。
 
林韫喜欢蒋闻景,不是什么命中注定的事情。只是因为她可以谈恋爱的年纪,第一个心动的对象是蒋闻景。
 
蒋闻景喜欢林韫,却是命中注定。林韫本来是他一辈子可能也无法接触到的人,但她选择了蒋闻景。她是天外来物,空降到蒋闻景的星球。
 
林韫与蒋闻景的区别在于,林韫有资本去选择降临在哪个星球,而蒋闻景只能选择被降临。
 
林韫来之前,蒋闻景的星球没有空气,寸草不生。林韫来之后,这里花团锦簇,生机盎然。而她的离开将灭绝这里的一切生物,就犹如那场毁灭恐龙的火山爆发。
 
蒋闻景喜欢生活,喜欢爱情,喜欢天空中的云,也喜欢林韫。只是分离的期限越来越近,他越来越向绝望屈服。就彷佛他们的分别不是他自己决定的,而是无情的命运使然。
 
蒋闻景已经无法摆出笑颜面对林韫,只能低头扒拉碗里的饭,借此来掩盖自己的痛苦与焦躁。林韫涉世未深,即使明白语言如利刃,依旧没学会控制这把武器。
 
她见蒋闻景并没有心情与自己交谈,也只能假装刷着手机。
 
说是寂寞的秋的清愁
 
说是辽远的海的相思。
 
如果有人问我的忧愁
 
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
 
 
公园里的夜晚
 
 
吃完晚餐,天色已黑。但是时间还早,才八点钟。按照以往母亲在家的时候,她最多允许林韫玩到6点。但是今天母亲并不在家,她告诉外公外婆自己去散步了,准备10点到家。
 
两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着,蒋闻景提议去公园走走。两个人打开手机地图,最近的一个公园在蒋闻景家旁边,离市中心也有三公里。
 
两个人犹豫是否要走这么远的路,害怕林韫回家时间太迟。不过在林韫说打车回家之后,两个人还是出发了。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真正地一起散步。没有任何目的,也没有时间的压迫,他们可以好好地看一看这美丽的风光。
 
夜晚的风很凉快,让这个本就不是很热的温带小城市更加舒适。蒋闻景家住在公园的旁边,比较偏僻,林韫基本没有去过那里,一路上的事物都显得尤为新奇。
 
街边卖梅花糕的老爷爷,卖米糕的老奶奶,夫妻合开的烧饼店,煎包子的糊香味阵阵传来。一切都勾起了林韫深藏的童年回忆。味蕾即记忆。
 
两个人路过一个房地产开发的工地,蒋闻景学的是土木工程,他开玩笑似的指了指工地,“以后我说不定就在这里,如果我考不上h市的公务员。”
 
“哦?那你和我父亲是一个行业了。”
 
“你父亲学的也是土木工程吗?”蒋闻景从来没听林韫说过。
 
“不呀,他开发房地产的。不过现在他改成投资学校了。”
 
蒋闻景只能苦笑,觉得自己有些愚蠢,也有些自取其辱。
 
林韫的父亲一看就不会是普通的工程师,而自己没有思考地问出这种问题,只能越发显得自己可笑。以后真没工作了,还能去林韫父亲那里拉拉关系。哈哈,蒋闻景在内心自嘲。
 
他明白林韫并没有嘲讽她的意思,只是他们之间的差距如鲠在喉,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如蝼蚁一般平凡的人生,无法去妄想住在城堡里的“公主”,更不要说那个“公主”并不是一个靠父母吃饭的傻白甜。
 
到公园了,已经8点50。公园里的人并不多,路灯也坏了,一片漆黑,显得有些阴森。两个人只能在公园里停留10分钟,林韫便要回家。
 
似乎来公园并没有什么意义。不过谁在乎呢,只因为结果的无意义便放弃过程的有意义,生命也许就可以快进到死亡了,毕竟所有人的归途都是一叵尘土。而且,这是他们第一次,也许也是最后一次一起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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