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天都记不住我是谁——刀上漂
时间:2022-06-08 07:38:34

  这……这又是个什么战术?
 
 
第13章 知更
  那天晚上回去后,乔朗一进门,就受到了妹妹的大惊小怪。
  “天呐!哥,你的脸怎么了?被谁挠了么?”
  乔玥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乔朗摸摸脸,他还没照过镜子,不知道自己被挠成了什么样儿,但也不怎么疼,估计不是很严重。
  然而等乔玥拿来她用的梳妆镜后,他就愣住了。
  镜子里的他简直不要太糟糕,眼皮青肿,满脸血痕,其中最长的一条在下巴,是书湘的指甲划出来的,血珠已经凝结了,虽然不疼,但瞧着还是有点触目惊心。
  难怪刚刚公交车上的乘客都对他侧目而视,还有个女生本来坐在他旁边,后面起身去了别的地儿,还一边走一边惊恐地看他。
  文书湘。
  乔朗在心底咬牙默念了一下这个名字,气得镜框都险些给他掰断。
  这么一闹,他倒是退烧了,后面再也没烧过,除了有点咳嗽,重感冒竟然就这么神奇地不治而愈,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但书湘的变化却很大,在他面前听话得近乎诡异,是诡异到令他头皮发麻的那种程度。
  不仅认真完成他布置的作业,甚至还会在哪里听不懂时,主动向他提问,乔朗教她这么多天,哪里听她提过关于学习的问题?
  如果不是知道文太太只有她一个独生女,他甚至会怀疑她被双胞胎姐姐或妹妹掉包了。
  同时,书湘的这种乖巧又令他很不适,有时甚至会希望她像以前一样,时不时地跟他造一下反,但转念一想,自己又不是受虐狂,她安静下来不好吗?干吗上赶着找虐?
  这样一想,他也就释怀了。
  其实他也有隐隐约约的预感,书湘的这种乖顺坚持不了多久。
  人格心理学上说,人格是个人带有倾向性、本质的、比较稳定的心理特征的总和,它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具有稳定性,一个人的性格是从小就定了型的,虽然在成长过程中会不断重塑、改造,但总体趋势是趋向稳定的,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如果让乔朗来分析书湘的人格特质,他会给出“敏感”、“激进”、“爱冲动”、“偏执”等诸如此类的评语。
  她的性格底色就是野性的、不安分的,不可能当乖乖女太久,就像狐狸变成不了兔子。
  这一天比他预料的还要更早地到来。
  乔朗已经不记得那天是星期几了,总之他如往常一样,于七点五十分准时到达文家门口,但按了三次门铃后,始终没有人前来应门。
  这次不像上次书湘胃疼那天,是真的没有人来开门。
  家里可能没人。
  乔朗有点拿捏不准,是在原地再等等,还是直接回去,思索片刻后,他决定给文太太打个电话。
  通话被拨出去没几秒,就被掐断了。
  他愣了一下,知道人家可能是在忙,看来今天是白跑一趟,只是不知道既然出门有事,为什么不提前打电话通知他?
  就在他打算回去时,叮地一声,电梯门开了,里面走出两个人来。
  是文太太和她的女儿书湘。
  母女俩兴许是刚从某个宴会上下来,均是盛装打扮,看着不像母女,倒像是一对姐妹花,只不过脸上的神情都不怎么愉快。
  书湘全身笼罩着低气压,眉眼比平时要冷漠百倍,但她真的很美,穿着一袭湖水蓝的丝质长裙,化了妆,眼尾勾勒出一点弧度,肤色白皙,像远远走来的湖中女神,或者有着一身华美羽毛的蓝色知更鸟。
  那是乔朗第一次见她穿晚礼服。
  看见门口的他,文太太的眼中多出一丝惊讶:“小乔老师,你来了?抱歉,忘了跟你说我们有事,今天的补课取消,麻烦你先回去吧,费用照样结给你。”
  乔朗还未说话,一旁的书湘就忿忿开口:“你凭什么叫他回去?我就要上课!你说了不算!”
  文太太将眉头皱得很紧,看样子是想训斥女儿,但转头看见乔朗,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将门打开。
  “那就先进来吧。”
  进去之后,乔朗就被文太太礼貌地请进了卧室,因为她跟女儿有点儿事要谈。
  房间隔音很好,乔朗也没有偷听别人家事的习惯,一开始确实是什么也听不见,但随着书湘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也不得不被迫听了几句。
  书湘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我才不跳!你们把我当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不是你……”
  “你自己怎么想的你心里清楚……别逼我说出来……”
  “对,你就是恶心……”
  文太太在这场争吵中一直保持冷静,所以乔朗听不见她的回应是怎样的,唯一传进来的,是一句稍微扬高了、压制着怒火的呵斥声。
  “文书湘!你给我消停点!”
  这句话之后,是巨大的摔门声。
  门被摔得很重,乔朗感觉卧室的门框都连带着给震了一下,上面簌簌地抖落下一些墙灰。
  书湘出去了。
  他意识到这一点,同时也发现自己面临着一个极其尴尬的处境——书湘把他给忘在这里了。
  所以他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待在房间里等她回来,但她回来的时间不定,要是过了两个小时还没来,那就太不像话了。
  第二,他现在就出去,但那势必要碰上刚与女儿吵完架的文太太,想必那会是一个让人尴尬到手脚蜷缩的场面。
  纠结了一会儿,乔朗最终做出了决定。
  他决定等十分钟之后再出去,这样既不用困在房间里,也能给外面的文太太整理情绪的时间。
  但没想到十分钟还不到,房间门就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门被推开一条缝隙,文太太站在门口,口吻依然是客气的:“她出去了,小乔老师,你先回家吧。”
  乔朗一愣,点点头。
  出于礼貌,文太太一直将他送到玄关处,最后还说:“真不好意思,麻烦你跑这一趟,今天的课时费加倍补偿给你。”
  “不用,”乔朗下意识拒绝,“文太太,您不用这么客气,劳有所得,我只拿我应该接受的那部分。”
  言下之意,他今天没上课,不需要什么课时费。
  他眉眼平和,说话时会认真地看着人的眼睛,态度既不会过分谦卑,也不显得倨傲,是个进退有度的年轻人。
  文太太的眼睫微抬,似乎是有点意外的样子。
  片刻后,她牵起嘴角笑了一下,这个笑容很短暂,几乎转瞬而逝,乔朗忽然发现,岁月并不是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半褪的妆容底下,仔细看的话,还是能找出一两条细纹。
  兴许是刚与女儿大吵一架,她的眼神里流露出些许疲惫,并且说了一句让乔朗很费解的话。
  “我姓颜,不要叫我文太太。”
  乔朗有点怔。
  文太太,不,颜女士也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帮他打开了身后的大门,她抬手的瞬间,乔朗似乎闻到了一丝极淡的烟草味。
  下了电梯,走出单元楼。
  这个小区很高档,绿化也做得很好,楼下便是一个小花园,凉亭、草坪、观赏池、假山什么都有,但不知道为什么,照明做得格外的差,路灯昏黄,在夜色下的确有一种迷离的美丽,但就是让人看不清脚下的路。
  乔朗踏上一条通往小区门口的小径,上面的石头铺得不太平整,有些硌脚,据说这样能按摩脚底,适合养生,园林规划师估计是故意这样设计的。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走着,脑中在思索书湘到底去了哪儿。
  为什么她妈妈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女儿吵架后负气出走,又是晚上,难道就不怕她出事吗?还是说,这样的事以前也发生过?
  正当他想得出神的时候,一个人影冷不丁地从路旁的灌木丛里蹿了出来。
  这样漆黑的小路,这样寂静的夜晚,还有这样突如其来蹿出来的黑影。
  毫无防备的乔朗吓了一跳,心脏都要骤停了,一看,是书湘。
  她穿着湖蓝色丝质长裙,肩膀和手臂都裸.露在外面,长发微卷,站在昏暗的路灯下,脚边投射出一道斜斜的影子。
  人太瘦,显得有点伶仃。
  她掀起眼皮,冷冷淡淡地打量着他,不发一言,然后忽然转身离去。
  乔朗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他以为她早就跑远了,但她却大夏天地躲在草丛里,也不怕蚊虫叮咬,仿佛在刻意等他出来。
  可她又不像是要和他说话的样子,否则干吗等到他之后,又一句话不说地转身就走。
  书湘的行径总是如此令人费解,仿佛全部出自她的心血来潮、一时兴起,她高兴了,就等等他,不高兴了,就不搭理他。
  就在他迟疑的时候,书湘站在前方又停下了,转身冷冷地看着他,然后,她再一次转身离去,这回走得很快。
  乔朗这下确定了,她就是在等自己,可她又为什么一句话不说呢?
  犹豫片刻,他最终还是提脚追了上去。
 
 
第14章 白鹳
  乔朗跟着书湘走了五公里路。
  她走在前面,漫无目的,每一条路都是随心选择,有时她会故意偏离马路,挑那些阴暗、难走的小路,乔朗跟在她身后,看见她偶尔被路边的砖块绊一下脚,踉跄一下后很快站稳,然后继续往前走。
  刚开始她走得很快,健步如飞,蓝色裙裾被风吹起来,背影纤细,翩跹得仿佛随时要化蝶飞走,后来她渐渐地慢下来了,也许是终于走累了,脚步渐渐变得沉重凝滞。
  最终,她停了下来。
  转过身,静静地看着他。
  乔朗一直跟在她身后几米远的距离,她快他也快,她慢下来,他也就跟着慢,既不会超越她,也不会跟丢她。
  见她停下来了在等他,他也有没有加快脚步,而是按照自己的速度走到她面前。
  书湘瞪着他:“你跟着我干吗?”
  她果然卸下了乖巧的面具,露出了她凶残的本来面目。
  乔朗其实也不知道原因,他似乎是下意识就跟上来了,从前乔玥总骂他是老好人,但他也没有闲到这个地步,大晚上的陪人暴走五公里。
  想了想,他照实说:“太晚了,不安全。”
  书湘笑了,描画过的眉眼异常生动,说:“我们回去吧。”
  “嗯。”
  “可是我走不动了。”
  她指着自己的腿,耷拉着脸,刻意扮得可怜兮兮。
  乔朗说:“我去打车。”
  然而不知道书湘怎么走的,他们走到了一个特别偏僻的地段,看着跟出了城似的,马路虽然足够宽阔,但几乎没有什么往来车辆,右手边停放了几辆空着的公交车,左手边是个巨大的垃圾填埋场。
  野草长到齐腰多高,蝉鸣声聒噪不休。
  乔朗有些为难:“这里没有车打,我们要走去前面一点儿。”
  书湘苦着脸:“可是我腿疼。”
  “不远了,就一段路。”
  “一段路我也走不起了,我腿疼,特别特别疼。”
  她在“疼”字上咬了重音,一副“你要是逼我走路,你就是杀人凶手”的样子。
  乔朗垂眼看着她,忽然沉默了,过了半晌,问她:“那你想让我怎么办呢?”
  书湘的眼睛顿时一亮,仿佛就等着他说这句话:“你背我!”
  “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又不是没背过?”
  “……”
  她说的该不会是她跳到他背上打他那次吧?
  接着他又很快想起来,自己背她去过一次医院,她说的应该是那一次。
  可那又怎样?背过一次,难道次次都要背了么?
  他的背又不是她的专属座驾。
  乔朗懒得惯她这臭脾气,见讲不通道理,转身就走,反正她自己会跟上来。
  谁知书湘又给他来了招故伎重演,助跑几步蹭一下跳到了他的背上,跟只金丝猴一样地敏捷,乔朗猝不及防,被她搂住了脖子。
  他从牙缝里生生挤出一句话。
  “文书湘,下去。”
  “我不。”
  书湘拒绝地爽快,将缠在他脖子上的手收得更紧,兴许是察觉到自己这样有点儿不太好,又凑在他耳边,用一种小女孩儿撒娇似的语气说:“哎呀,你就背一背我嘛,我又不沉。”
  她确实是不沉,轻得像羽毛一样,没有什么分量,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乔朗不想让她如意。
  不知道为什么,书湘似乎觉得他格外好讲话似的,可以任意欺负他。
  他没有勾住女孩儿的双腿,她就将腿盘在他的腰腹上,他伸手去解她缠在他脖子上的手臂,书湘就动来动去,在他耳边咯咯笑。
  “别碰我,好痒!”
  “……”
  乔朗放弃了挣扎。
  不知道从哪一刻起,他的手自动勾住了书湘的腿窝,裙子的衣料极其衬手,摸上去像滑如流水的丝绸。
  书湘不用再拼命搂住他脖子,防止掉下去了,双手便搭在了他的肩上。
  乔朗的呼吸终于顺畅了些,方才他险些给她勒断气。
  空旷的公路上除了他们没有别人,偶尔开过去那么一辆私家车,见这里没有测速路口,司机胆子也大了起来,将车子开得风驰电掣,猩红的车尾灯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暗夜里。
  忽然涌过来一阵暖风,将垃圾场的野草吹弯了腰,呈现一片柔软草浪,在夏夜的月光下显得特别唯美。
  乔朗听见背上的女孩儿在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用蛊惑的嗓音说:“哎——我有一个秘密,你想不想听啊?”
  他没有说话,按照他的经验,他想不想对这个问题意义不是很大。
  果然没过一分钟,书湘就自己说了起来:“其实我是个私生女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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