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时错目光飘过去, 也想跟着她们一起, 但见周灵看了他一眼飞快扭头的样子,他也就没上赶着去了。
只是眼睁睁看着大花从他旁边翻身而起跟着出去。
他垂眸,抠了抠笔记本的边缘。
两人是走路过去药店的。
周灵看了眼街道上被路灯拉长了的影子,突然低低地问:“旭姐,你要回申城的吧?”
安旭嗯了声,知道她心里痛恨傅时错,道:“放心吧,我们会尽快走的。”
“不是不是。”周灵忙摆手,想说什么感觉又有些解释不清楚,讷讷半晌低落地问:“你以后还会来我们这儿吗?”
安旭笑:“你要是欢迎的话。”
“什么欢迎?”低沉的嗓音从旁边的路口传来。
两人转头,才发现已经到了刘二的租车行前。
周照杵着下巴坐在门口的凳子上,看着她们。
安旭抬眸看了眼破破烂烂的租车行,想到当初刚来槐序就是被这儿给骗的,她转头跟周灵说:“我不去药店了,刘二之前还骗了我一次租车的钱,我找他去。”
周灵也知道刘二那得行,本地人还好,外地来的他就逮着人死坑。
她摆摆手,继续往药店去了。
安旭倒也不是真要跟刘二算什么帐,她只是看见周照在这里,想跟他呆一块而已。
她走到周照前。
周照拉着她的手捂了片刻,问:“这么冷出来干什么?”
安旭反问:“你在这干什么呢?”
周照下巴比了比斜前方在大树下面的东风道:“找刘二加固一下刹车。”
安旭看了眼在大车下忙碌的黄毛小伙,在周照腿上坐下来。
周照圈着她,抬脚一勾,把旁边的电热炉拖过来一些,握着她的手烤火。
两人都没说话,过了会儿,她头顶搭上了一点点重量。
安旭稍稍仰头,他下颚搁她头顶,握着她的手。
安旭收回视线,安静地靠在他怀里,想着要怎么处理傅时错的事。
她也发现了,傅时错对她有着不正常的偏执。
这不是什么好的兆头,他年纪小,心思比他叔叔还沉,唯独好那么一点是他比他叔叔更在乎她。
傅存怀,安旭不敢对上,那就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她对他来说也不是那么重要,如果她触犯了他的底线,他能让安旭悄无声息离开这个世界。
就拿几年前,他能把她和傅时错一起丢在一个荒郊野岭的破烂仓库一样。
没吃的,没喝的,甚至周围都是大片大片的深山树林。
要不是她顽强求生,估计都活不到今天。
傅存怀还在的时候,安旭扮演好一个完美的替身就好,这种时候他又格外的宽容她。
傅时错不一样,他很怕她,把她看得很重,从前她以为这是母爱转移,可到了如今,她也没办法说服自己,傅时错对她到底还是不是亲情的依赖。
周照静静地看了会怀里的人,问道:“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安旭抬头看他,靠着他胸口的那只手收了回来,摸了摸他胸膛,发现他穿得有些厚,干脆从毛衣下摆钻了进去贴在他腹肌上。
周照定定看了她两秒,无奈一笑,到底没有阻止她。
她喜欢他的身体,也就是喜欢他,随她高兴。
他抬头看刘二,应该是快要修好了,已经开始拧螺丝了。
他正要出声叮嘱刘二,腹肌倏地一紧,收回视线看她,无声说:别乱摸。
安旭扬眉笑,他吸了口气,扯起外套挡住了她的手。
刘二已经弄好所有,从车头下面爬出来,“狗日的终于搞好了。”
他拍拍白色东风车头,转身要跟周照说话,一眼就看见他怀里的安旭。
哈哈笑了两声,他走上前,“安大美女还是厉害。”
安旭侧头看他,停了手里的动作。
周照谁也没看,扭头看向外面的街道,只是脖间红成一片,一股股青筋也尤为明显。
“厉害什么?”安旭问。
刘二蹲在旁边的水龙头前,抓了把洗衣粉搓洗手上的机油,边洗边说:“老周都单身多少年了,眼看着都快奔三了也没领一个姑娘回来。”
“你这才来我们这儿几天呐,你看他就服服帖帖了。”
安旭仰头看周照,揶揄道:“那晚我还问大黄你有没有领女人回去过,你听到了没?”
周照垂首看了她一眼,抱着她的手从她腰边收回来,拉着她作乱的手。
他力气大,安旭被抱着不好使力,便也没再动了。
周照这才松了一下背脊,他真的要被她这种突如其来的袭击给搞得洋相大出。
“那肯定没有哇。”刘二洗好手,搬了个小凳子过来烤手,道:“你别看老周一地地道道的农民汉子,可他眼光高着呢。”
周照瞥了他一眼,“别乱讲。”随后看向东风道:“加固好了?”
“那当然。”刘二甩了一下头发,蛮自豪地说:“也不看看是谁修的,咱可是整个槐序唯一能给你搞定的人了。”
周照倒也笑了下,抱着安旭起身,说:“先走了。”
刘二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笑得贼眉鼠眼,挥手赶他们,“快走快走,老子饭还没吃呢。”
周照抱着安旭走到东风副驾驶下,比了比车门。
安旭撑着身子,伸手拉开车门,握着门把手爬了上去。
她刚要坐下,身后周照也跟着上来了,一把关了副驾驶的门。
安旭在座位上坐下,看着眼前的人,视线下移,嘴角带着斜斜的笑意。
周照从她面前翻了过去,在驾驶位上坐好,见她一直盯着自己腰看,他干脆往后靠,“看看你的杰作。”
安旭耸耸肩,说:“是谁不经撩的,碰都碰不得。”
周照啧了一声,发动车子,“也不看看你碰的什么地方。”
车子开了出去,他把下一句话接上:“那是一看见你就不受我本人控制,自个蠢蠢欲动的地方。”
安旭挑高眉头,嘴里啧啧两声,道:“看不出来啊周照,你是个闷骚男人。”
周照笑了声,打了把方向盘,东风货车就在大杂院外的围墙边停下。
他停的位置比之前经常停东风的位置更靠后,大杂院内的灯光都照不到的位置上。
要不是车顶灯还亮着,四周就是一片漆黑的。
安旭手放在车门上,果然如预料一般打不开。
她侧身,往旁边看了过去,一眼就和他那静静看着她的目光对上。
他的目光很沉,在昏暗顶灯的光照下,像是一汪龙卷风,
起时一丝一缕地旋转,慢慢的越旋越深,成了汪洋大海一般的黑浓。
安旭被这浓而沉的目光定住了,轻声问:“怎么了?”
他没说话,一手搭在方向盘上。
安旭才看到他座椅是往后的,比副驾驶还要往后,方向盘到他大腿之间空出来了二三十厘米的距离。
她视线从方向盘移到他腰上,才慢吞吞地移上去。
他像是肯定了她的想法一般,右手搭在座椅边上,食指和中指带着整个手掌勾了勾。
安旭低笑了一下,她从副驾驶上爬了过去,跨坐在他搭好的腿上。
她刚坐好,他的手就搂上了她的腰背。
顶灯悄无声息地熄灭了,只有旁边的表盘上还亮着几丝红色的指示光。
黑暗使得人的感官更加敏感,安旭能感受到他火热的呼吸喷在她耳后。
他只是把她紧紧抱着,闻着她身上的香味,随意问:“刚刚你和周灵说……你会尽快走,是什么意思?”
他咬下去,低低的“嗯?”了一声。
安旭缩了一下肩膀,手往后摸索着撑在方向盘上,仰头用脸去找他的唇。
贴了贴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么?”她说:“早就知道我会走。”
周照顿了顿,问:“如果我一直不拿你想要的东西给你,你是不是就不会走?”
安旭低低的笑,往后仰头离开他一些,慢悠悠道:“周照你不讲信用啊,说好了我帮你带流量的,你耍赖啊?”
周照抱紧她,不知如何说。
离开是个很沉重的话题,她知道自己会离开,他也知道她终有一天要离开。
他们不提,只是希望着……祈祷着,这一天不要来得太快。
他睁着眼睛细细地看她,黑暗太暗了,看不清她的面容,大杂院的灯光能照到门口却照不到这里。
他只能伸手,一点点的摩挲着她的面容,像是要死死刻进心脏上一般,反复反复地摸。
眼睛、鼻子、嘴巴……
周照突然低头,捧着她的脸亲上去。
安旭闭上眼睛,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整个人被他亲得压在方向盘上,有些铬背。
下一秒,他把她抱起来一点,横了一条手臂过去挡在方向盘上。
安旭的手又开始不老实了,四处瞎摸。
这回周照没阻止她,被她从刘二家就吊起来的热血本来也就没消下去过。
不然,他也不会把车停得这么靠后。
狭小的驾驶室内温度渐渐攀升,连车窗的玻璃上都铺上了一层细小的雾气。
大门口的灯光远远照着门前的路。
大花屁颠屁颠跑了出来,在东风旁边转了一圈又跑回大杂院里。
东风车内,两人上身的衣服好好的,周照抱着她,吻从唇瓣上滑落,贴着她锁骨吮吸。
安旭后仰着头,摸了摸他清爽的短发,掌心贴在他后脑勺的发茬上。
片刻后,他抱紧她的身体压在怀里,探身在储物格里翻找了一瞬,指尖摸到一样东西,他拿出来,一脚踢上格子。
清脆的响声把安旭唤回了一些神智,她撑着他肩膀往前坐,贴在了他的腹肌上。
草莓的甜味儿就散发出来,他递过去给安旭,单手抱着她。
安旭接过,就坐那儿没动,调侃道:“周照你还是大老爷们么?”
周照一手搁脑后,仰躺在座椅上,一手握着她的腰,鼓起腹肌,说:“大老爷们有腹肌吗?”
安旭:…………
她没说话,四周安静下来。
不知是谁先看的谁。
他们在黑暗中对视着,好像能看得清对方一样。
她能看得清他麦色脸庞上的汗珠,他能看得清她挑高了眉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几秒后,两人同时向对方凑了过去,唇和唇准确贴上。
大花跑进大杂院傅时错就看到它了,他看了眼手机里的时间,已经出去了一个多小时了。
他回了房间,把假肢拿出来,一点点给自己戴好,随后带了件衣服出去。
大花本来已经在厨房门口躺下了,见他往外走,一骨碌又翻爬起来屁颠屁颠跟着。
一人一狗出了大杂院,傅时错正要打开手机灯光照路的时候,大花突然往侧边走去。
傅时错也不管它,抬步往前走,大花突然冲过来,一口咬住他左腿假肢的裤腿往旁边带。
傅时错站不稳,见狗子一个劲的往侧边带他,他疑惑了一瞬跟着过去。
大花见他跟着了,就放开他,撒欢地跑了过去,围着东风转悠。
傅时错看清眼前是一辆藏在黑暗里的白色货车,他刚要走,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你妈的周照,你属牛的么?”
他愣在原地,片刻后,一步一步地走近车头。
车身摇晃得不大,或许跟车子本身的重量有关。
但在他眼里有如山崩地裂。
“还回不回去?嗯?”低沉的男声喘着气逼问。
没人回答他,但是有指甲抓在车门上,滋滋啦啦的刺耳。
傅时错紧紧握着拳头,手臂微微发抖。
耳边的声音比天雷还要响,把他整个人劈成了两半,一半彻底死去,一半顽强地立着,眼泪先一步掉落。
他见过最漂亮的她,傅存怀发酒疯那天晚上,有一间房里传出很大的抽打声和哭泣。
别墅里的佣人不会去管男主人的事,就连管家都不在。
他一晚没睡,头痛得像是要炸开,他恨那些恼人的声音,滑动着轮椅出了房间。
他们的卧室,除了傅存怀的都在一个楼层里。
傅时错听着女人呜呜的低泣,是那个在三四年前被傅存怀带回来的,也是被他嘲讽为假货的女人的声音。
她来这个别墅那么久了,不是笑着就是表面端着温柔大气,背地里恨不得扎小人的鲜活,什么时候哭成这样过?
他没忍住好奇,拿起轮椅边上的折叠拐杖,撑着站起来,扶着墙壁一点一点过去。
那间灯光大亮的房间里,房门没关严实,还留了一道缝隙。
他透过缝隙看了进去,几秒后,苍白的脸上诡异地染上一大片绯色。
他立马转开,急急忙忙往回走,却还是在走了几步后,一点点地退回来,停在门外看着。
他从那时候就开始痛恨他的小叔,那个叫傅存怀的变//态。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开始有了幻想,有了一次接着一次数不完的梦境。
她是他的,任何人都不能再虐待她。
那么美丽的身体上,不该留下别的男人的痕迹,只能是他。
“我不……真……不回……你他妈……”
娇媚的声音从车里断断续续传来。
傅时错闭了闭眼,内心止不住地恐慌。
不能,不能不回去。
周照该死!
周照该死!
他转身,迈开大步,一颠一簸地回了大杂院,跌跌撞撞跑回房间。
第46章
在车上睡了个把小时, 安旭就被周照叫醒了。
他拿大衣给她穿好,道: “回屋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