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看着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外围还倒了几十斤的汽油,只等他们一进去啊……”
他把手伸到她眼前,五指虚虚地聚在一起吸引她的视线,随后在她瞳孔下,“啪——”地散开。
“山火点燃,炸药爆炸,黑山岭瞬间便可移为平地。”
心脏随着他的每一句话都在紧缩,窒息感来得如此之快,口腔内的牙齿止不住地发抖。
她想要握紧手,却发现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马上啊,黑山岭上方就会有一朵绚丽的烟花。安安,你一定会喜欢的。”
不,她不喜欢!
一点都不喜欢。
安旭用指甲掐进大腿,刺痛感使她清醒。她转头看向车窗外的海边大道,扯了一下唇角,“所以我们真正的交易地点,是在防城的港口?”
“安安真聪明,一下就反应回来了。”他着迷地看着她的神色,看她故作坚强,看她自持冷静。
他伸手要碰碰她的脸颊。安旭往后退了退,碰到靠边坐着安安静静的符雪。
她坐直身体,看向傅时错,“让阿超他们回来吧,不要放炸药那些了,伤了警察以后在国内很难走得下去。把人引过去,我们在这边交易完成后立马就去新金月。”
傅时错摇了摇头,竖起食指摇了摇,“我敢伤他们就意味着以后应该是不回来了。”
安旭一怔,问道:“要放弃国内这块大蛋糕?”
“那当然不。”傅时错笑,“安安也说了国内是块市场大蛋糕,我怎么会放弃呢?”
他扭过头靠在椅背上,“不防告诉你吧,我只要打开乌鸡哥的这条渠道,国内市场就还是在我的手里。况且已经和墨西哥的最大毒枭周先生有了合作,以后从南到北,我们的药品都会覆盖整个国内。”
安旭看着他,讥诮地扯了扯唇。
活到这么大,她一直以为自己生活在和平年代,她只用担心自己的温饱问题,只用管钱有多少赚多少。
从来没想过在和平的表面下,腐败和肮脏依旧在蔓延。而人性的不满足和沟壑丛生的欲望,永远是这些腐败因子的养分。
有人在暗地里背道而行,只为守护世人的安宁。
给警方传递消息,安旭不觉得自己能算什么英雄,她只是想活命。
如果不是小时候救过傅时错一把,今天的她可能还在好好地生活着。
所以,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善心大发,救了条白眼狼。
她拉了拉外套,再一次抬了一下眼镜,傅时错突然转了过来,抬手,拿掉她的眼镜。
安旭眼睁睁看着,呼吸随着他的动作而放轻。
傅时错拿着眼镜看了一圈,唇角勾起笑意,淡淡的讽道:“这玩意儿也太low了。”
他手指一掰,眼镜腿断掉。弹了一下镜片,“滋”一声,镜片裂成蜘蛛网。
安旭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所以你早就知道我在给外面传递消息了?”
傅时错歪了一下脑袋,按下车窗,破烂了的眼镜往外一扔,眼镜就掉进了海里,了无踪影。
安旭还没反应回来,她的双手突然被捆在一起,咔嚓一声,锁上。
是她身边坐着的符雪。
安旭扭头看她,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她一直以为藏在傅时错这边的线人应该是符雪。
符雪见安旭看着自己,红唇勾起,把手铐上的钥匙提起来在她眼前晃了晃,按下车窗,一把丢进了海里。
“你——”
傅时错捏着安旭的下巴转了回来,脸上的神情捉摸不透,他是笑着的,然而嘴角带了些嗜血的狠,“安安,你最好还是安分点。”
车窗外的黄昏已经收起,海平面是惨淡的灰白,层层浪花翻滚着。
“砰——”一声。
远方传来爆破的声音,地面好似都跟着晃动了一下。
安旭心脏一缩,她抬起视线往窗外看去。
符雪升起车窗,车内归于黑暗。
车子继续行驶,过了北仑大桥,两边的路灯洒着昏暗的灯光。
翻过一座座陡峭的海边山道,车子突然吱地一声停下。
傅时错按下车窗,后面的几辆车也跟着停下。
海边大道下方就是港口,码头的灯光亮如白昼。
傅时错下车,转到安旭这边,把安旭拉了下来。
安旭双手背在后方,傅时错把大衣脱了下来披在她身上,同时也挡住了她被铐了起来的双手。
海风呼啦啦吹着,她的头发有些散了。
他们站在公路的外边看着港口。
最后一丝亮光被海平面吞噬,天色归于黑暗,倦鸟归巢,夜风随着海浪时大时小。
远处是一望无际的海平面,海上一闪一闪的是渔船。黑夜里的海洋像是一只潜伏着的怪兽。
一艘很大的游轮开了过来,周围的小船游艇纷纷让开。
安旭看清了是昨天晚上她登上去的那一艘。
果然,真正的交易地点是在这里。
这时,阿三提着一个手提箱过来。傅时错转头,微微颔首,阿三和后面的那些手下坐进他们的车里,继续往港口开去。
整个海边大道一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连符雪都跟着阿三的车走了。
她现在没心情跟傅时错说话,心里暗暗分辨着东南西北,一点点地辨别着黑山岭的方向。
不知道周照他们如何了。
他为什么要来?
什么都不懂,来这么危险的地方干嘛呢?
来找死的吧!
傅时错手里还拿着他那台笔记本,他侧坐在海边大道的路边栏杆上,悠闲悠闲地看着屏幕。
安旭抬起眼眸看去,是几道游轮上的监控窗口。
只是里面的人,尤其阿三,在一个地方上绑上了计时的东西后,把时间调好,随后站起来对着监控的方向比了个OK 的手势。
另一边的符雪和其他手下也是同样如此。
整艘游轮,从上到下,他们安了不下百个计时的炸//弹。
时间一分一秒走着,傅时错点了根香烟。
尼古丁的味道被海风吹向安旭,她侧眸,“给我也来一根。”
傅时错把香烟递给她,安旭扭头。
他静静地看她几秒,把笔记本放在地面上,咬着烟站起来,一步步靠近安旭。
安旭站着,几秒后侧了个身。
傅时错俯身抱住她,阴郁道:“怎么了嘛?嫌弃我?”
烟雾喷在她的侧脸上,身体被他越抱越紧,安旭手被铐着无法动弹。
傅时错拿掉烟,一手掐在她下巴上,低头亲了下去。
那一口烟雾被渡进安旭的口中,引得她咳了几声。
傅时错嘴唇退开了一些,温柔地亲着她的侧脸,等她咳完,凑过去还要再亲的时候安旭狠狠挣扎了一下。
他没站稳,一下放开她。
反作用力下,安旭退了几步,脚一绊跌坐在地上。
傅时错站着看她,脸色有些不好。
安旭撑着道路,深呼吸了几口。
海风从他们中间穿过,傅时错把烟丢在地上,亮堂的皮鞋踩上去碾了碾。
随后走到安旭旁边,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拉站起来。
他重新摸了根烟出来,放到安旭唇边,她启唇含住。
打火机啪一声,火焰升起,香烟点燃。
两人站在路边,她抽一口,含着烟蒂吐出烟雾。
烟灰长长的一截,片刻后,他夹了下来给她弹弹烟灰,又放回她嘴里。
一根烟完,游轮上的那些人安装好,随后进了游轮里没再出来。从外面看进去,游轮安安静静地停在海平面上。
“这是干什么?要把乌鸡他们一网打尽?”
傅时错抬眸,笑着道:“怎么可能呢?我才不会对合作伙伴下手。”
安旭心头袭上阴霾,脑海闪了一下,她脸色被海风吹得发白,“所以说,这里依旧不是交易地点。”
傅时错打了个响指,唇角挂着笑意。
安旭忙走到路边的栏杆旁,往下看去,有人在一麻袋一麻袋往游轮上送着些什么。
港口远处突然亮起几道红蓝的车灯。
傅时错站在安旭旁边,低笑一声:“唔,上钩了。”
此时一辆黑色轿车飞速驶了过来,在他们旁边停下。
“老板。”是阿超。
傅时错拉着安旭上车,副驾驶上还坐着刀疤。
车子倒了个尾,往他们来时的兴市开了回去。
傅时错把笔记本放在一旁,见安旭频繁地看向他们俩,晃了晃脖颈问道:“黑山岭那边怎么样了?”
刀疤呸了一声,“马勒戈壁!这些死条子也知道我们那里只是引他们进去的,没几个过去,做做样子去了两辆小破车。”
“不过现在去的应该很多。”阿超边开着车边接话道:“刀疤把汽油给点了,整个黑山岭一下就烧成了火海。”
傅时错唔了一声,淡淡道:“早就猜到了他们不那么容易中计。”
“港口这边呢?阿三他们都弄好了没,要不要去帮忙?”
傅时错笑了声,“不用。”随后问:“乌鸡哥他们到了没?”
阿超把手机拿出来看了眼,“还没呢,说了是夜里十一点,现在还早。”
刀疤大咧咧坐着,哈哈一笑,“解气!”
开到一半路,阿超突然道:“老板,后面有人跟车。”
傅时错往后看去,一辆黑色的SUV跟在他们后面。阿超把车开朝左边让路,然而那辆黑色的SUV也紧跟着他们开向左边。
不超车,就是紧紧跟着他们。
傅时错往后看了一眼,眉眼一沉,狠戾一笑。手往后腰摸,一把黑漆漆的75式自动手//枪拿了出来。
他垂眸,上膛,拉下保险栓。
“咔嚓”的两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安旭一瞬醒悟,猛地扭头。
车窗降了下来,枪/管搭了上去,黑暗掩盖了一切,黑洞洞的枪口泛着冷气。
“砰——”一声,后面的车子震了一下,咯吱一声急停,下一瞬又追了过来。
阿超加快速度,SUV也加快速度追赶。
傅时错手里的枪,一声接着一声往外打去。
路面上,黑色SUV车身上窜出火花。
安旭看得心惊胆战,一次次想要冲上去,去撞傅时错的身体,可阿超开着车左一下右一下急速变换车道,甩得她坐都坐不稳。
前方来了几辆车,刀疤呵了一声:“吉马来了。”
傅时错收回枪,吹了吹冒着烟的管口。
后面的SUV突然加速冲了上来,阿超慢了一下,被SUV狠狠撞上。
车内一个大抖,傅时错抱紧安旭压在座椅上,两辆车撞来撞去,最终咯吱一声,阿超把车停了。
“阿超你他妈干嘛呢?!”没等刀疤骂完,SUV那边架起一把漆黑的95式自动步//枪,对准刀疤。
刀疤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把扑过去勒住阿超。
阿超已经开了车门,转回身猛踹刀疤。
“砰砰—砰—”几声,来的车辆那边也传来了枪声。
傅时错把安旭压在座椅上,抬起后座上的自动步//枪下车,一把关上车门,走到驾驶室把车门车窗全部关上,拔了车钥匙锁住车门。
前方的车辆围了过来,亮堂的车灯把整个海边大道照得亮如白昼。
SUV开始加速横冲直撞,一阵阵枪声和轮胎摩擦在地上的声音。
安旭努力挣扎起来,趴到车窗上,紧紧贴着车窗看向外面。
黑色SUV被包围着堵在海边大道的路边上,垂垂欲坠挂着,车身一半掉出路面,栏杆早已被撞得变了形。
四五辆黑色轿车停在路中央,一个个男人下了车,手里拿着自动步//枪的、拿着刀和斧头的,一步步走向黑色SUV。
海边大道下方就是垂直陡峭的悬崖,悬崖下方就是翻滚呼啸的海洋。
几个男人笑着,一脚一脚地踹着车屁股。
车子摇摇欲坠,一晃一晃地。
顾朝平紧紧握着方向盘,满头大汗,转头看向周照。
周照架起自动步//枪,对准一个正在踢的男人腿部,一枪过去,那人嚎叫着摔倒在地上。
再对准一个抬脚的,“砰”一下又倒下去一个。
周围的人警觉起来,快速往后退的同时子弹密密麻麻打向这边。
油箱开始漏油,巨大的汽油味弥漫在车厢里。车身一点点往下滑,周照打开身旁车门,缓慢地探身,拉开驾驶室的门。
海风呼啸着席卷进车内。
“能出去吗?”周照问。
顾朝平看了眼驾驶室脚下翻滚着浪花的黑色海面,瞅了一眼距离不远的路边,比了个OK的手势。
两人扶住车门,同时往外一跳。
车子受力,“咔”一声垂直掉落在海里,砸出巨大的浪花。
顾朝平跳的时候有些晚,只抓住路面的栏杆,整个身体掉在外面。一声枪响打在栏杆上,灿出一片火花。他快速地放下那手,单手拽着栏杆一个使力跃了上去。
就地一滚避开一枪,直起身体跪在地面上,飞速摸出枪“砰”一声打倒前方拿着枪的那人。
周照滚到了地面上,还没来得及喊顾朝平一声,一翻身就被一个男人一脚踩中胸膛。
他鞋底带着铁块,周照胸腔一疼,没忍住咳了一声。
那个人抬脚,咬着牙虎目瞪大,狠狠跺了下来。周照撑着路面一个扫腿,把人绊倒在地上,扑过去快狠准出拳,直击对方大脑。
一拳倒下去一个,背后一阵风,周照就地一滚,摸出手//枪,“砰——”地一声,倒下去一人。
“噌——”一下,他后仰,鲤鱼打挺避过。
那把雪亮的刀再次刺了过来,周照侧身闪避,随后快速拉住他的手,一扯一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