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再来一针?”吉马问道。
“不要!”安旭大喊:“不要阿时!”
久违的称呼让傅时错心情大好,他踹了一脚周照,顶了顶腮帮道:“看在安安的情分上,就留你狗命一条。”
他一脚踩着周照的喉咙,阴恻恻地笑起来,“你看到我跟安安的求婚视频了吧?”
说着弯下腰,盯着周照血液模糊的眼睛,“这之后啊,安安就是我的老婆了。我要你眼睁睁看着,一个男人没法护住自己老婆,是有多么的窝囊!”
安旭趴在车窗上,眼泪顺着额头那撞破的血液流到车身上又缓慢滴到地面。她缓慢地摇头,目光定在周照身上,一遍又一遍摇头。
不,一点也不窝囊。
周照,你是最棒的!
你是人民的英雄,也是我的英雄!
周照费力地眨了一下沾着血液的眼皮。
他缓慢扭头看向车窗,对上车内爱人哭泣的眼,看懂了她对他说的所有话,泪水裹着血液顺着眼角滑落。
大滴大滴砸在路面上,滚烫而又悲戚。
傅时错站起身,看着脚底下的一疯一伤的两人,唇角勾起畅快的笑意。
吉马拉出一把瑞士军用刀,丢给刀疤。
刀疤接过,一刀划下去,阿超抬手紧紧握着刀尖,奋起挣扎。
傅时错摸出漆黑的手//枪,瞄准地面上的阿超。
“不要!”安旭全身发凉,反胃一阵阵涌上来被她拼命压了回去。
她除了喊破喉咙,别无他法。
然而亡命之徒根本不会听她的。
“砰——”一声,阿超倒了下去。
周围的人丧心病狂拍掌大笑,刀疤呸了几声,爬起来踢了一脚地上软泥一样的人。
“轰——”一声巨响,整个港口地动山摇。
连带着海边大道也摇晃了一下。
码头那边亮起巨大的火烟,各种爆//炸的嘈杂声跟着传来。
傅时错和吉马远眺,吉马还走到路边拿望远镜观察。
“傅老弟我们得速战速决。”
傅时错侧眸看了一眼,勾着唇角转回头,指了两个手下,吩咐道:“把他丢下北仑洋吧。”
有两名手下过来,一人一头拖起阿超。
周照忽地伸手一把扯住阿超的手腕,微弱的脉搏让他心头一喜却又瞬间沉入低谷。
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胸腔生疼。
旁边过来两个人手里拿着刀,叽里呱啦说着外语,一脚踹了过去。
周照哇了一口血,被踹倒在路面上,手指无力地松开了阿超的手腕。
抬着阿超的两人走到悬崖边,一把甩起丢了下去。
吉马笑着拍掌道:“哈哈哈爽快!这种条子,就该顺着北仑洋飘到境外,永远也回不了国。”
安旭哭到流不出眼泪,眼睁睁看着他们把人丢下深海,眼睁睁看着那躺在地上发抖的男人。
她像是在做一个巨大而不真实的噩梦。
“扑通——”
海边大道下传来沉闷的一声。
何其可悲,可叹。
阿超缉毒卧底的一生就这样葬于北仑洋,随着海水流到境外。
一生,再也回不了他亲爱的祖国。
见不了他最爱的亲人。
看不见国土的热烈。
永远,永远埋葬在冰冷的北仑洋。
海边狂风忽起,层层海浪打在礁石上,激起一道又一道的哗啦声——是海哭的声音吧。
它像是在为这一个接着一个牺牲的缉毒英雄哭泣,像是在为这个物欲难填的时代哭泣。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有人欢声笑语,有人壮烈牺牲。
天地山河,海洋冰川,热烈翻滚着世人所不知的滚烫鲜血。
遥远的路面上飞速闪着红蓝的车灯,傅时错垂眸看向脚底的周照,须臾,抬眸看向黑色轿车。
安旭使劲摇头,祈求地看着他。
“阿时,求你!”
傅时错玩着锋利的军用刀,刀片亮出雪白的光,像劈天的闪电。
“阿时我们回去吧,回去就结婚,让他看我们结婚好不好?”
“不要!求你!真的不要!”
傅时错这才满意一笑,收起军用刀。
吉马晃了晃脑袋,抬高手一挥,周围的人呼啦啦转回车上。
刀疤捡起自动步//枪上了驾驶室。
傅时错远远地看了眼,把相机放在周照脚边,一抬脚踩过他的手掌,碾了一下走向黑色轿车。
打开车门,车内一片热浪,混着铁锈一般的血液的味道。
他把安旭推了进去,自己坐了上去。
黑色轿车启动,随着前方的大部队快速离去。
周照“嗬哧嗬哧”爬了几步,汽车的尾气喷在他脸上,转眼就消失在眼前。
——
防城的港口也不是最终的交易地点,绕了一圈又回到了一开始出发地——兴市。
下了海边大道,吉马与他的手下往另一条道路上开了过去,车窗降下,吉马食指和中指合并竖起,从他那亮堂的脑门上飞了一个手势。
傅时错颔首,两路车队分开。
十几分钟后绕进了风情街,七拐八弯转到了北沦江边上的一家成人用品店。
而此时的海边大道,黑色的作战车如同巨龙一般从海边大道上飞速驶过,一辆接着一辆来到了周照边。
车上跳下几名特警,扶起周照。
武装部队绕过他继续往前驶去,只余两三辆公安车停了下来。
肖回洲一身黑色作战服从车上跳下来,窜进特警中间扶起周照,拍了拍他的脸,喊道:“周照!周照!”
周照眼皮一动,缓慢睁开,咳了两声道:“快去兴市,快!”
肖回洲往后比了个手势,一辆担架从紧跟着的急救车上抬着下来。
西城缉毒大队的一名警察跑了过来,紧紧握着周照的手问:“我们队长呢?”
周照深呼吸,指了一下道路下的海洋,粗嘎道:“快去救他!”
那名警察眼眶一红,立马站了起来,拿着呼叫机飞速跑回去。
“呼叫二队呼叫二队……”
几秒后,直升机从海平面那边飞了过来,巨大的探照灯照着海平面。
一个又一个特战员身上套着救生圈跳进海里。
担架来到周照身旁,两个小警察要把他抬到担架上。
周照忽然紧紧拉住肖回洲,固执道:“我要跟你们去兴市。”
肖回洲回看着他,片刻后车里传来了一声低叹:“让他跟着吧。”
一分钟后,几辆警车继续往兴市驶去。
周照坐在一辆后座上,旁边是一名警察,正在给他处理伤口。
他身上的衣服也换了,穿上一身漆黑的作战服,他挺直了背脊,咬着牙撑着。
港口因为巨大爆炸,伤亡惨重,附近的医院纷纷赶过来支援,救护车呼啸着来来往往。
“咯吱——”一声,黑色轿车在成人用品店前停下。
刀疤下车,抱着枪站在门口往四方观察。
傅时错拉着安旭往里走去。
掀开成人用品店的门帘,里面的男人一瞬站直,见是傅时错立马站直,“老板。”
随着这一声,店里的小后门出来几个男人。
安旭一眼扫过,又是一波不认识的面孔。
傅时错看了一眼,随后看向刀疤。
刀疤上前,清点了人数,转头朝着店老板道:“乌鸡哥他们来了没?”
店老板哈腰低头,“来了,十几分钟前就来了。”
傅时错推了一下眼镜,“走吧。”
老板走到门口左右查看一番,立马拉下卷帘门,锁死后又拉了铁门锁住。
随后带着傅时错他们从后门出去,绕过成人用品仓库,一直往前走。
安旭走了两步停了一下,傅时错侧头,见她额头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他抬手给她擦了擦,“怎么了?”
安旭唇色发白,摇了一下头,“还没到么?”
傅时错看了眼店老板,男人擦了下汗道:“马上就到了。”
转过两个仓库,到了一个仓库外,门口站着两个男人,是全副武装,持枪战立,耳朵上耳麦闪了一下。
左边的男人看见傅时错,低声说了几句。
刀疤和傅时错以及身后的人纷纷停下,等着他跟里面的人汇报。
安旭没撑住,一手抓紧傅时错的胳膊,冰凉带着汗的手心使得傅时错蹙了一下眉。
他看着她苍白冒汗的脸,干脆伸手一把揽住她的腰靠在自己怀里。
安旭将全部的力放在他身上,微微弓着一些腰,缓解了些疼痛。
几分钟后,门口站着的两人转向他们,叽里呱啦说着外语。安旭听了一下,不是英语也不是日韩语,大约是缅语或者是泰语。
傅时错揽住安旭,温和地回了几句。
随后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店老板带着人上前,刀疤断后,傅时错揽着安旭走在中间。
进了仓库,身后“砰”地一声,仓库门关上。
仓库里的大灯一瞬亮起,正前方就是堆得几米高的木箱子。
“傅老弟啊!”一声大笑从木箱后传来。
仓库里的木箱子只是这批货的其中一部分,更多的堆在了外面的游艇和货车车厢里。
一个中等个子的男人从木箱旁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一票全副武装的小兵。
男人梳着大背头,肤色古铜,一张脸笑起来格外弥勒佛,如果再胖点就更加像了。
他穿着一身的黑色西装,耳朵上戴着耳麦,深邃的双眼皮,突出的眼紧紧盯着傅时错,几秒后看向他身边的安旭。
安旭瞳孔一凉,头皮瞬间发麻,收回视线,没擦额头上的汗珠,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乌鸡笑着勾唇,客气道:“弟媳这是怎么了?怎么这般虚弱?”
乌鸡的普通话很标准,甚至比滇城和西城附近的国内百姓的普通话标准,更像沿海地区的口音。
傅时错笑了一下,“刚刚被吓到了,内人胆子有点小。”说着看向四周,直截了当地问:“乌鸡哥对货还满意不?如果满意,不妨速战速决。”
乌鸡笑着,高深莫测的模样,挑眉道:“急什么?”
傅时错眉眼一敛,顶了顶腮帮,笑容有些淡,他看了眼已经有些撑不住的安旭,抬眸见到椅子,客气询问:“能坐下来谈么?”
乌鸡笑着侧身,比了个手势:“请。”
那是一个小方桌,旁边围着几把椅子。
傅时错带着安旭坐下。
乌鸡和他的一名手下也坐下。
店老板从侧边抱了水过来,给他们一人一瓶放好。
乌鸡点了根雪茄,慢悠悠抽着,他像是在逛后花园一样,一点也不急。
抽了几口雪茄,说:“傅老弟这次倒是真诚。”
傅时错笑着靠在椅背上,一手搭着安旭的椅背,“想来乌鸡哥是已经验过货了。”
乌鸡点头,缓慢吐出浓烟,道:“货是好货,只不过这价格嘛……”
他说着搓了一下指头。
傅时错看向他,勾了勾唇角,“乌鸡哥,国内渠道确实是得靠你,毕竟乌鸡哥是毒品内销最大的这个……”
他竖了一下拇指,“不过嘛,任何渠道只要肯开发……”
安旭坐下去后身体舒服了些,她捏着水看向傅时错,傅时错边与乌鸡哥打着太极,边伸手拿过她手里的水,把瓶盖拧开低头闻了一下递给安旭,低声说:“可以喝。”
安旭接过,一口气喝了半瓶。
而此时的仓库外,一波又一波的武装部队悄无声息地靠近仓库。
黑夜是最好的保护色,有人在黑暗中比了个手势,一小队人马悄悄靠近从后面偷袭各个仓库口的守卫,一刀抹喉,接住往后拖,有人拿起耳麦站在了仓库口。
所有的一切都在暗中准备就绪。
吉马刚刚下了海边大道,打了个响指,笑得疯狂。
四五辆黑色轿车开始分叉,开得又急又快,绕着整个兴市在转,警车被带得跟在后面转。
吉马往后看了几眼,笑着架起自动步//枪,“砰砰砰”一阵扫射。
直等子弹没了,他收起枪,打开车门,与迎面而来的车辆错过瞬间跳了过去。
警车追着那辆无人驾驶的黑车追了过去。
不起眼的一辆面包车停在了北沦小港。
吉马从车上跳下来,看着寂静空旷的周围,有节奏地拍了拍手。
几秒后四面八方冒出来他的手下,两分钟后一辆游艇从江面开了过来。
吉马跳了上去,后面的人也跟着跳进去。
他站稳摸了一把光脑袋,抽出雪茄。
手下问:“就这样帮助乌鸡?老大你一点好处没捞到。”
“谁说我帮他?”吉马笑了几口,吐出烟雾道:“老子帮的是自己。”
“那傅老板可是直接和BOSS合作的,他手里药厂的制药提纯技术,以后可以把技术提供给我们,就可以提炼更精粹的毒品了。”
手下恍然大悟点头,还是他头儿眼光长远。
游艇缓慢启动,眼看着就要加速,突然,“砰——”一声,一颗子弹飞射过来,打中吉马的右手。
“呸!”吉马怒目一瞪,紧紧握着手躲在座椅后,摸出腰后的枪,对准远处连开几枪。
游艇飞速冲了出去,扶着方向盘的男人脖颈一凉,哗地倒了下去,一名特警从水里跳上来,掌握住方向盘。
另一名也从水里跳出来,一枪一个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