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九月份,钟碎宁都在早起,他住在西瓦台附近,每天早上七点钟准时踏进早餐店,一般等上一个小时,季长善一次也没来过。
钟碎宁由此品尝到艺术创作的苦涩,他低迷两分钟,点的油条上了桌,才吃下两口,他就因为油条的酥脆重获无上的快乐。
钟碎宁并不记仇,再次见到季长善,甚至产生老友重逢的喜悦。他差点儿走过去跟季长善叙旧,顺便结识一下她的朋友。
大哥出声请钟碎宁归队,语气自持,但是难掩咬牙切齿。钟碎宁应着好的好的,转身站到第六位同事旁边,乖巧得像只哈士奇。
七个男人一字排开,每人手里端一只餐盘。大哥跟金有意确认了客户信息,向两位女客人介绍今晚的服务团队。钟碎宁站在队伍的最边上,目光围着季长善的脸孔打转。
她还是那么有艺术性,哪怕早两天,他也会再说一遍:“我是画画的,想请你做模特。”非常可惜的是,他已经转变了职业理想,现在他要做好一名服务人员。
金有意的眼睛如同扫描仪,从上到下地检视钟碎宁,这人干净得像个大学生。她满意钟碎宁的气质,如果四周没有别人的话,金有意也想从外到内地探索一下这位弟弟。
她的注视过分直白,钟碎宁很难不发现客人的关注。
他把眼光转向这位姐姐,极有服务意识地笑。钟碎宁笑起来,整张脸孔更加明朗,金有意的红唇不由翘出适当的弧度。
季长善在一边瞥着几个男人手里的食盘,大哥说这是队友们亲手做的家常菜。金有意点名表扬了一盘土豆丝,季长善远远看上一眼,那刀工不比她的好。
她不知道金有意为什么要花钱找罪受,不过看在有几盘正常菜的份儿上,季长善姑且原谅这场生日派对的草率。
他们九个人汇集到餐桌前,金有意安排季长善坐在自己的左手边。
至于谁坐右手边,她的眼睛钳住钟碎宁,也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一拍桌面,大哥就心领神会,从钟碎宁背后推搡着他往那边去。
大哥力道生猛,钟碎宁餐盘中的桂花蛋糕左晃右晃,他护着蛋糕,回头问大哥推他干嘛。
金有意明眸带笑,季长善看一眼她的朋友,瞅一眼钟碎宁,实在不清楚这大学生除了外貌不错,还有什么优点。
有脸有身材就够了。金有意帮钟碎宁拉开椅子,眼波在他身上流转,钟碎宁穿一件浅色的薄毛衣,布料随着他胳膊上的肌肉线条起伏鲜明。她用食指蹭着杯柄,眼睛稍微眨动,耳边似乎荡起一声轻喘,是他在黑夜里叫姐姐。
这顿生日饭吃到快六点,季长善和她的朋友同席异梦。
她统共吃了几口西红柿炒鸡蛋和一小块桂花蛋糕,她不能吃太饱,得留些肚子去彭家别墅再吃一顿。
彭诉仁极其重视晚饭,不管谁有没有胃口,到了饭点,一家人必须坐到一张桌子前,意思意思也得动刀叉吃饭。
有钱人家规矩多,季长善猜彭朗每周六都要回郊外的彭家别墅,也是出于彭诉仁的要求。
季长善中午跟彭朗串过词,今晚去彭家别墅,她必须装成一副出差已久的样子,彭朗甚至帮她准备了一份出差礼物送给他爸妈。
他爸妈大概早看出他们俩吵架,只是一家子演戏演惯了,表面上相互配合着粉饰太平,谁也不会把彼此的龃龉扒开了抖落得到处都是。
季长善放下筷子,抿了一口水当作这顿饭的结尾。
周围的男人们除却钟碎宁,都觉得季长善这位客人透着万分的冷淡。她来这里似乎只为了吃饭,竟连他们的手都不摸一下。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又朝季长善的左手看去。
这位女士戴着一枚蓝宝石鸽子蛋,想必是谁家的阔太,如果能傍上这样一位富婆,往后的生活该是潇潇洒洒。
男人们使出浑身解数,提议两位客人玩几个亲密游戏。
金有意见过太多男人的把戏,对这些枯燥的游戏兴致缺缺。她扫一眼钟碎宁,冲他勾勾手指,让钟碎宁把耳朵凑过来,“请你做代驾,需要花多少?”
钟碎宁陷入思考。
季长善听不见那对男女说了什么悄悄话,她瞅着面前谄媚的男人们,冷漠回绝他们的游戏邀请。
木墙上的挂钟指向六点整,也该去彭家别墅。
季长善打开微信,指尖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清空打字框五六次,最终给彭朗发去会所的定位,十分硬气地报备:“我在这里,你来接我吧。”
彭朗收到季长善的消息,打开会所的定位盯了几秒。
他从前谈生意,去过不少正经的会所,对不正经的也略知一二。季长善去的这家会所在绛城小有名气,他们主要面向女性群体,提供丰富多彩的人性化服务。
彭朗开了多年专车,在这家会所门口接过几位乘客,她们面色微醺,桃花朵朵开,一些个男人以各种姿态靠在女人身边,他们的目的地通常是酒店,偶尔有那么一次,彭朗送了一对男女去郊外的小树林。
男女在小树林的入口下车,女方也许看上了彭朗的皮相,拳头捶一捶驾驶座的靠背,重金邀请彭朗来一场三人行。
富贵不能淫,彭朗祝二人共度良宵,离开的时候,没有往后视镜里探去目光。
假使他稍微不懂回避的艺术,就会在汽车尾灯的照亮下,看见女人拿一只钢钉项圈套住男人的脖子,又从包里掏出小皮鞭。
彭朗从来不评判他人的生活方式,结了婚,也不曾约束太太的穿着打扮或者行踪轨迹。季长善早就成年,想怎么样都是她的自由,她去还是不去特殊的会所,完全该由她自己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