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车过去,季长善踩着慢步走到彭朗身边,下意识地环抱双臂。
姜长乐瞥了眼姐姐左手无名指,小狗眼中闪过一瞬困惑。季长善猜她是不明白为什么碎钻戒指换成了鸽子蛋,不过这全无必要跟姜长乐解释。她早已恢复平静,给彭朗介绍了一下姜长乐是她妹妹,论及他身份的时候,由于关系复杂找不出合适的称谓,停顿了几秒。
彭朗扫一眼身边女人,双眸沉静,跟姜长乐道:“她先生,你姐夫。”
季长善比较满意彭朗的坦诚,黑眼珠瞥向妹妹的面孔,姜长乐欲言又止,最终道一句百年好合。闻声点头,季长善回了声谢谢,不知道再跟姜长乐说些什么,拉着彭朗告辞。
两人走远一些,彭朗问季长善是否不喜欢姜长乐。季长善跟肉脯的柜员指着一块拳头大小的酱牛肉,头也不回道:“以前讨厌过,现在没什么感情。”
彭朗缄默一会儿,“有兄弟姐妹,挺幸运的。”
“独生子站着说话不腰疼。”季长善转过身子,神色冷然。
彭朗缓慢转动左腕上的鲤鱼坠子,他也有过弟弟的。
第25章 王八 那你就别回来了。
彭朗有过一个弟弟, 叫彭郁,后来他就死了。彭家的人习惯回避,谁也不提这个儿子,年复一年如此, 好像彭郁就真的不曾存在。彭朗并非谎言的缔造者, 却不由自主参与共谋。
人死不能复生, 何必往伤口上撒盐。他转动鲤鱼坠子,分明察觉伤口从未愈合, 但是习惯性自我欺骗,也就如同覆盖一层虚无的痂, 只要无人触碰, 就不会轻易疼痛。
他不动声色望住季长善,她嘴巴小幅度开合,撂下一句:“你要是有个兄弟姐妹, 就知道什么叫不幸了。”
说完, 她扭头去柜台,彭朗跟在太太身后, 不拦着她扫码结账。
出了超市的门,天色黑透,彭朗手里拎着购物袋, 季长善走在他空手一侧, 等了半天不见他牵手,便环抱起双臂,让他待会儿想牵也牵不着。
彭朗错过机会,也没挽回,两个人一路无言。回到公寓楼,彭朗先进自家的门换拖鞋, 季长善从他手里接过食材时,抓的是塑料袋,刻意避免与他接触。
太太似乎又在生气。彭朗转回眼光,进门换好鞋,去推隔壁虚掩的门。
他的行李箱搁在玄关,厨房水龙头开着,太太应该在洗菜。彭朗蹲下身摊开行李箱,箱中凌乱,他翻找一阵,在内层寻到一只银盒,巴掌大小,四面雕蓝花,做工精巧,晃起来有响动。
握着盒子踱步厨房,季长善正胡乱切着葱丝,案板咚咚作声。彭朗倚到厨台边,打量她低垂的面庞,一言未发。季长善被他看烦了,停下菜刀往旁边一瞅,并不打算先开口。
她的眼神丧失友好,彭朗拿指背蹭蹭季长善的面颊,“你怎么又生气了。”
季长善撇开脸,矢口否认,手上继续切菜。彭朗贴到她身后,伸手环住太太的腰身,用银盒摩挲她肚子,“你不喜欢听有兄弟姐妹好?还是回来没牵手哄你,你不高兴?”
两者兼具,恼火对半开,季长善一个都不想承认。她在彭朗怀里挣扎两下,让他赶快起开,别耽误她切菜。
太太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彭朗一手箍着她不撒手,另一只手晃晃银盒子,这东西哒啦哒啦响。
听声垂眸,季长善到底好奇这人手里拿的什么,便稍显安分,假装毫不在意,随口问了句:“你干嘛?”
“打开看看。”
犹豫两秒,季长善还是放下菜刀接过盒子。掀开小方盖一瞧,里面装着十几颗咖啡果,很红。
“在洱城的时候,满山咖啡果,景色很好。你要是看了,应该也会觉得好。”他偏头亲一亲季长善的眼尾,声音低缓,“搬不动整座山,只能带几个咖啡果回来。下次一起去看吧,好不好?”
季长善不置可否,但是听懂了彭朗的情话。
这男的惯会讲些乱七八糟的话,老拨她心弦。季长善把银盒子放到厨台上,由彭朗抱了一会儿,憋不住问:“你跟多少女人说过这种话?”
“有几个。”彭朗怕麻烦,不想因为今天一个谎言日后编无数个谎,然而他也了解季长善,为了避免她激烈追问,又补充另一部分实话,“生意场上的漂亮话,你也说过不少吧。”
商业手段的重要性,季长善无法否认,可她问的是彭朗过去有多少情话发自真心,这人又在偷换概念回避问题。她不禁猜测彭朗的情史丰富多彩,和这个女人玩儿腻了就换下一个,她不过也是这群女人中的任意一个,只是比她们多了一张结婚证而已。
理智盘踞头脑,勒令季长善及时止损,可是那颗跳跃的心却极为贪恋彭朗掌心的温度。
这个人抱她的时候,季长善总感觉自己被需要。她在心里叹息,重新拿刀切葱,葱丝宽窄不一,她的刀工并不好。彭朗摸摸怀中人的小腹,撤开步子,取过袋中西红柿送到水龙头底下冲洗。
水流哗啦哗啦淌着,季长善耳听动静,拍了一头蒜,随便剁了几下,心气仍不顺。她几次瞥向身边人,彭朗打起下手很生疏,割下一片酱牛肉需要三秒钟,切那西红柿,这会儿问该弄成丁还是切成块,待会儿又慢条斯理凑过来,给季长善展示成果,让她看这样行不行。
打下手是彭朗主动提的,如果他向很多女人要过家常版接风面,绝不至于勤学好问成这样。柴米油盐逐渐消解季长善的不快,至少他想跟她来点儿烟火气,有钱人一般缺这个。
季长善找到彭朗的新需要,再度认定自己不可或缺。更何况,她的厨艺根本不可能拴住男人的胃,看过她的刀工还想吃她做的面,要么鲁莽,要么还算有几分真心。季长善并不认为彭朗鲁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