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周川在酒店请朋友吃饭，罗曼也去了。
大头还是那副没心没肺长不大的老小孩样子，一喝酒就要玩游戏，周川没兴趣了，默默吃菜，输了就认罚，罚钱罚酒都行。
吃到一半，罗曼接到个电话，又过了半小时，她出去见人。
来找她的是杨柳。
杨柳要离婚了，罗曼不懂她来通知自己是什么意思。
杨柳说：“我有两件事想问你，你愿意回答吗？”
“问。”
“当初许嘉睿求你原谅时怎么说的？他说跟我上床是为了报复你对他的冷淡是吗？他说他看不上我是吗？”
罗曼默认，比这更难听的还多着呢。
杨柳问，“去年年底我用他的小号加你微信的事你跟他说过吗？”
罗曼说，“我都不知道是你。”
“行，知道了。”
“嗯，那我进去了。”
杨柳叫住她，“当初你让我去告诉他别求婚，你还记得你怎么跟我说的？你说过两天和他分手。你为什么跟许嘉睿在一起还记得吗？你说你觉得有意思，居然有人会喜欢一个人那么多年，从初中到大学，你在做实验，你在看戏，看一个喜欢你十来年的人怎么爱你。那天晚上我们喝多了才发生了关系，他很痛苦，想不通你为什么不爱他还和他在一起。罗曼，你从来不爱他，所以我不想跟你道歉。但我很遗憾失去和你的友谊，这是我跟他在一起最大的损失。”
罗曼听不下去了，她说，“觉得他喜欢我那么久很有意思所以试试看，这句话是玩笑。你问我怎么突然接受他，难道我要学琼瑶女主描绘爱情吗？我的玩笑不是你睡我男友的托辞。”
杨柳突然笑起来，笑得罗曼莫名其妙。
“难得见你对这事生气一回。”
罗曼不想聊了。
杨柳问，“我落得这下场，你开心吗罗曼？”
“跟我无关。”
杨柳看着她，看到了她身后走过来的周川，她的确有点嫉妒了，罗曼这样的性格怎么还有人前赴后继爱她呢？都是自虐狂吗？
“罗曼，你有心吗？你有人类的感情吗？你是机器人吗？”
“我是。”
周川过来了，他远远看到杨柳情绪激动，怕她失控所以过来的。
周川牵住罗曼的手，“回去吧，饭还没吃完。”
罗曼这一瞬间有点想哭，她主动抱住他的手臂靠近。
“没事吧？”他问。
“嗯。”
罗曼不想吃饭了，她要回家，周川看了她一眼，说，“我还有事忙。”
“那我先走了。”
“嗯。”
罗曼自己在家抱着开心发呆，她一直在看时间，周川怎么还不回来？她有好多话想跟他说。
其实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很需要他。他的房子太大了，很安静，如果他在，跟她说说话，她会觉得开心。
这样等到夜里十一点，罗曼发微信给周川：“还没忙完吗？”
周川问：“有事吗？”
罗曼回：“就问问，我先睡了。”
“好。”
这一瞬间罗曼发现她有点厌恶自己，对周川的依赖让她心慌起来，她怎么变成夜里抱着手机盯着时钟盼望丈夫回家的女人了？
不可以的。
罗曼默默在手掌心画了个圆圈，她一如既往地抛开外界强加给她的负面情绪，恢复如常。
周川凌晨回到家，罗曼已经睡着了。他静静地坐在床边守着她，心里无限荒凉。
他好像开心不起来了。
不回家他很想她，回家他却没法面对她，所以他只能这样默默看看她。
看到什么时候呢？看到舍得放手的时候吧。
周川忙起来了，应酬多聚会多，他都跟罗曼报备，罗曼很理解，并不干预他的生活和工作。
开心回到了宋女士那之后，罗曼发现自己有点寂寞。连着好几天，周川都是她睡后回家她醒来他已经走了。
唯有偶尔半夜惊醒时被他揽到怀中的一个额头吻让罗曼感到安心。
她觉得自己心态出了问题。
周六下午，周川开完会去了餐厅，今天有一桌重要客人来吃饭，家宴，周川亲自去问候送酒菜。
打完招呼他去小花园会见客户，正好碰到了小贝。
小贝见到他很开心，两人聊起来。
小贝这一年工作很顺利，最近公司让她负责培训会，选择场地时她率先想到了恩人周川夫妇的酒店。
虽然预算超出一点点，但她会想办法促成，她也没有别的能力回报周川夫妇了。
当然她没跟周川说这些，只说公司要办培训，看中他家酒店的场地。
周川叫来经理接待她，小贝的公司名字他都没听过，可见是个小团队，这样的公司预算不会高，但职场新人想立功的热情很珍贵，周川叮嘱经理好生接待。
小贝跟闺蜜一起来的，她请客买了小花园的精致下午茶套餐。
闺蜜很担心小贝误入歧途，提醒她说不要沾染有妇之夫。
小贝明白闺蜜的好意，毕竟自己有过被骗前科……但她还是想辩白清楚。
“我没有其他意思，周大哥和老婆感情特别好，谁会插足他们啊！”
闺蜜看了眼不远处的周川，她故意大声说：“你这个报恩心理就很危险，知人知面不知心，老婆漂亮优秀的男人就不出轨了？没看过新闻？多少小三还没老婆优秀呢，玩的就是左拥右抱的满足。有钱男人最会用小恩小惠骗年轻小女孩，长点心吧你！”
小贝急了，“我要当第三者就让你唾弃死我，你再也别理我。我觉得你误会了，我并不是因为他们请我住了一晚酒店就感激涕零，是……怎么说呢，就是在我遭遇了那种欺骗之后遇到他们，陌生人的这种无私帮助让我对生活重拾信心，我会觉得世界上还是有美好的感情和美好的人，比如他们俩，我觉得他们俩就是那种本身很富足，精神和物质都富足，因为心里有很多爱所以对一个陌生的我都能分享爱心，这是我感激的点，就是那种，哎呀，你懂吗？我本来真的很灰心，一辈子都不想恋爱了，也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了，但现在就会觉得努力生活很有意义！”
闺蜜假装听不懂，她说，“总之你要清楚，他给你的那点恩惠就是九牛一毛，不值钱。”
“气死我了你！”
晚上回家后周川对罗曼说想去旅行，罗曼没有假期。
周川说，“我基本上每两年旅行一次，考察国内外的酒店，时间都花在酒店内，倒不怎么出去玩。”
这就算工作了，常规工作，罗曼说，“知道了，你去多久？”
“看情况，我这次不出国，要有什么事你给我打电话，回来也快。”
“好。”
周川五天后的飞机，先去北方。
他走后罗曼一个人住他这很无聊，她回自己家去了，上班也方便。
周川每换一个酒店就给罗曼报告一次，罗曼也跟他说说自己做了什么。
中途周川回来过一次，酒店有事，他当天处理完工作晚上又出差了。
罗曼都没见到他人，她问他：“你以前工作也是这么忙吗？”
周川：“酒店业全年无休。”
罗曼明白了，“所以你婚后天天在家其实是牺牲了工作时间对吗？”
周川不回。
罗曼自以为体贴地说，“你不用这样，正常忙你的。”
周川回了个“OK”的手势。
罗曼认为人不应该因为结了婚就牺牲事业，周川正年轻，正是拼搏的时候，健康的婚姻模式不应该需要这样牺牲式的付出来维系。
当然她很感动周川对他们婚姻的付出。
怎么说两人之间周川算是工作更忙碌的那个，罗曼的工作总还有清闲的时候，比如最近项目暂缓，她就天天摸鱼。
他忙，她可以主动一点。
晚上睡觉前罗曼的手机响，日程提醒：周川妈妈生日。
罗曼记不住这些日子，她都提前一周设置提醒。
第二天下班后，罗曼去商场选了礼物，秋装上市了，她买了件气质端庄剪裁得体的大衣，考虑到上次小君那件事，罗曼犹豫着是否应该主动表达一下对婆家的亲近？自己做个蛋糕会不会……太夸张？
罗曼很少做这种事，身边人提到想吃什么蛋糕，她记住了有时间有兴趣就会做，但做完了送人的时候她会说，“做多了，吃不完，你不嫌弃就拿去。”
算了算了，反正她做生日蛋糕的水平还不是很高，先练习一下，如果到了那天能做出一个拿得出手的，那就送吧。
这天下午，姑姑打电话叫罗曼回去，姑父的朋友开了家烧鸡公，为了捧场，姑父买了十只烧鸡吃不完。
罗曼也好几天没去看奶奶了，她开车过去。
进了巷子口，罗曼看到了周川的那辆罗宾汉。
他回来了？
罗曼停好车给他发微信：“你回来了吗？”
周川没回复。
她先去周川奶奶家，走到门口，听得院子里有人说话，是二婶的声音。
“我这人性子直，我装不出来，你生日我就不去了，免得闹得不愉快，我跟你儿媳妇是真合不来，说实话看到她我害怕，冰疙瘩似的。”
周川妈妈说，“今年不过了，一把年纪了有什么好庆祝的。”
周川说，“我请您吃大餐。”
妈妈问，“大餐不大餐放一边，我先问问你，你这一出差半个月一个月的，回来了也不见曼曼，你们俩怎么了？”
周川说，“没事啊，她加班呢。”
罗曼悄悄离开。
走到奶奶家门口，周川回微信了，“嗯。”
罗曼在奶奶家吃了晚饭后回家去，她收拾了一下行李，出门时却犹豫了，不知为何，周川没有打电话叫她回去，她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回去似的。
罗曼等啊等，等到了十点，她没忍住给周川发微信，“你在哪？”
周川：“在家。”
罗曼不知道回什么。
五分钟后，周川主动问：“回来吗？”
罗曼突然好奇如果自己说不回去他怎么回复，如果是以前的话，他会噼里啪啦回复一堆吧。
“罗曼你像话吗？”
“需要我把结婚证贴脑门上吗？”
……
罗曼想着他就笑出声，笑声尾音消失在空荡的客厅啪地一声惊醒罗曼，为什么会说如果是以前？
她突然意识到周川很久很久没有跟她耍赖逗乐了。
“有点晚了，我不回去了。”她说。
周川：[OK]。
啊，因为跟以前不一样了。
第四十三章
周川第二天上午微信找罗曼。
“明天我妈生日，在家过，你有空吗？”
罗曼回：“下班见面吧。”
“好，我去找你。”
周川下午忙完后回了罗曼那，他进门就看到罗曼整理好的行李箱，周川给她发微信：“我过来了，要不我把你箱子带着来接你直接回家？”
罗曼回：“我还没整理完。”
“行。”
周川闲着没事干开始打扫卫生，整理到书房的时候，他不小心碰到了桌边一沓纸，周川蹲下去捡，看到几张纸上都画着圆圈。
这一刻周川的心情格外平静，他猜想罗曼最近一定心情很差，所以开始用好朋友教她的人生信条排解来着。为什么心情不好呢？
杨柳？小君？陈邙？或者其他什么事……反正她是不会告诉他的，不需要，她自己能解决，从来不麻烦他。
罗曼回家后对他说要谈谈。
“你回来那天我去了奶奶家，我在门口听到了你们的对话就没进去。”
周川有点意外，但没有担心，他已经不担心罗曼会因为无关紧要的人心情不好了，她说这件事应该有别的想法。
“嗯，你有什么想法？”
罗曼说，“明天是你妈妈生日，应该以她的心情为主，我的想法是如果我的出现会导致大家不开心，我不去更好。”
周川说，“明天就我爸妈，没有别人。”
罗曼问，“那我应该去吗？我不太确定自己是否还受欢迎。”
周川都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了，他甚至想笑，“你不去她会乱想，所以如果不介意的话，还是麻烦你去一趟。”
就是这种感觉，周川以前不这样对她说话的，这里边儿有不满。
罗曼问，“我们的确有问题了不是吗？”
“是啊。”周川叹气。
见他没什么聊天欲望，罗曼猜想他可能累了，但这个问题不解决不行，她来说。
罗曼已经思考了好几天了，她说的很连贯，“我想过了，问题有两个，虽然我个人觉得不算问题。一个是陈邙，老实说我完全不懂陈邙的出现为何会影响到我们，希望你不是在怀疑我对他有男女之情。第二件事，小君向我吐槽我没跟她一起骂人，我能理解她被喜欢的人全方位贬低会很难过会怀疑自己，所以我选择认可她本人，这是我的关心和支持。如果她和她的家人觉得我这样的反应是冷血动物，那问题不在我，关于这件事，你对我有意见吗？有的话直接告诉我。”
罗曼说完了，周川一言不发看着她，从罗曼那句“问题有两个，她觉得都不是问题”开始他已经失去发言资格了，不对，是失去有情绪的资格了。
她说的多好，条理清晰罗辑顺畅，就是这样的，没几个人能聊得过纯粹理性主义者，他们讨论问题只讲事实，事实之外的个人情绪感受都是浪费时间的不可回收垃圾，不具备讨论价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