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下考的阮摇对着朝她看过来的蒋清语如是说。
阮摇周五晚上晃在影视城。
她看到一个中年男人蹲在路边，看着十分颓废。但是他的眉眼和自己有点像。
于是朝着他走过去。
钟盛年在结束一天的工作后，蹲在街角思考今天到底是应该花费高额的打车费回家休息一晚，还是应该在附近的便宜旅馆将就一晚明天一早起来找活干。
就在他纠结之时，他面前出现一双鞋，他眯着眼打量了一番，是个有钱人家。
“叔叔，我有一份工作，你要不要？”
钟盛年抬头，还算年轻的面上扯出一抹笑，眼角的笑纹逐渐加深，看着眼前的短发小孩。
“小孩，天快黑了，早点回家吧。”
说完那算起身去不远处的便宜旅店，被小姑娘一句话喊停了动作。
“你不想要一份工作，能让你在未来一个月不用起早贪黑吗？”
钟盛年回过身，眼角笑纹浅淡。
“小朋友，大人的世界比你想象的要复杂艰难许多。”
他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去。
等他离开了很远，没有听到后面有什么声音。他转过头，墙边已经空空如也。
他哭笑不得，心想果然是小孩，还是太过调皮。
第二天，他依旧在影视城门口，等着群演主管过来挑人。
今天那个小孩又来了。
在纷乱而又嘈杂的影视城门口，聚集着形形色色的人。
有人衣衫褴褛，有人西装革履，有人一贫如洗，有人依旧如昔。
可小孩不同，尽管留着一头短发，但是还有小女孩的特征，他已经看到有好几个人目光流连在女孩身上。
她就一个人。
这个念头从昨天见到她就没有断过。
虽然是只见了一面而且还说要雇佣自己的小鬼，但这个念头突如其来，却并不突兀。
他看着她一个一个人走过去，目光在他们身上打量。
径直略过他。
她走到尽头，群演被她看了个遍。
最后还是走到他面前，他抬起头望着她，用左手挡住初升太阳温热的光芒，看清了小孩的眉眼。
“小孩，你叫什么？”
阮摇轻轻开口：“我叫阮摇，你呢？”
“钟盛年。”
“那我现在可以雇佣你了吗？”
钟盛年点点头。
“你很像我，我想让你当我父亲，底酬随你开。”
钟盛年没说话，就这么静静看着阮摇。
半晌，他开口，声音里带着点无奈：“小鬼，你都没有看过我演戏，要是我狮子大开口呢？”
阮摇向后退了一步，摇摇头，沉默地看他靠着墙站起来，对自己笑着说：“蹲久了，腿有点麻。”
“我带你去买衣服。”
说完转身去找自己的代步小电动。
等他们在最近的奢侈品商场停下来时，已经是半小时之后了。
阮摇从后座上跳下，揉着有些酸痛的肌肉群。
她总算能理解为什么每次带蒋清语去商务街时蒋清语看到代步车就脸绿。
她等着钟盛年给电动车上好锁，拉着他进了一家门店。
等把所有物什买齐了出来，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钟盛年手上拎着好几个购物袋，想着在里面阮摇理所当然的“我父亲值得最好的”那个神气样子，对前面小孩的背影说：“要吃火锅吗？我请你。”
阮摇头也不回，摆摆手。
走了几步路转回来，拉着钟盛年袖子往前走。
“在家里吃吧。”
我喜欢吃生菜和豆皮，从小到大，从没改变。
你肯定知道的。
第六章
“今天把你们都集合过来呢，是因为咱们学校要成立学生会了。经过咱们校领导以及政教处老师深思熟虑后，决定由各班派出三到五人去竞选学生会干事，你们班长要踊跃参加，也要回去调动同学们的积极性。来个人，那个谢略，还有阮摇，上来把这些资料和报名表发下去，我再给你们仔细讲讲。”
学校阶梯教室里，在讲台上的男人开口说话之前，阮摇就和她旁边的谢略玩起了五子棋，边玩边吐槽。
“怎么忽然要成立学生会了，以前挺好的，不过五中十中那些好学校应该都有学生会，咱们学校要干嘛，学习人家？你线画歪了。”这是谢略。
阮摇听到前面一直在暗暗点头，一听最后一句话，把手上的笔拍给他，让他这个强迫症自己画。瞄一眼刚走上来的政教主任，也就是他们的体育老师。
“应该是谣传吧，听老师们说今年都是建校六十周年了，才成立学生会是不是有点晚？应该是说其他安排。”
“打个赌怎么样，要是说学生会成立的事，我赢，你给我买半个月的辣条，要是不是，条件随你开。”
谢略看着阮摇点头，之后，他就听到了“成立学生会”这几个字。
阮摇皱着眉，扭开谢略的脑袋，答应给他买辣条，以防谢略这个傻子又做出什么事。
谢略是在文化周过后的周一找过来的，那时候阮摇刚从操场回来，就看到谢略一个人蹲在他们班门口，问他什么事，他说有个表不会填，想请教她。
因为他在那次的会上睡着了。
一中这一届高一一共十二位班长，四个女生。不巧，那天开会去了四个班长，阮摇，另外两个女生，还有一个是谢略。
这个表还挺紧急。
“你可以给我打电话啊，哦，你没有我电话。”
据谢略自述，是因为他和阮摇有见过几面，再加上他经常看到阮摇一个人偷偷练习篮球和网球，因为打的实在是菜，谢略一直把这个女生当成自己的专属笑料包，所以才会更想和阮摇说话。
而他们真正熟悉，是因为阮摇在一次偷偷练球的时候，看到了在外面看好戏的谢略。当即丢下球和在一旁挂着的校服外套，穿着一件纯黑长袖就去抓谢略。
于是学校操场就有了这么一幕：一个穿校服的男生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跑，后面女生卯足了劲追，没多久，女生停下坐在绿坪上，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不知道说了什么，男生回来了，十分乖顺地蹲下，看起来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猫。
实际上，那天阮摇只说了八个字
“给你买一周的零食。”
谢略回来了，蹲在地上看她的好戏。
“你去学打篮球怎么能没有老师呢，我教你吧。”
阮摇摇头，谢略不肯放过她。
“你要是不让我教你，我就说你在偷偷练习篮球，让他们去看。”
之后每次去练习篮球的时候，阮摇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和谢略有仇，但是自己失忆了，记不起来。
每天，阮摇都是腰酸背痛腿抽筋地倒头就睡，游戏都弃置不顾。
直到现在。
阮摇感觉自己“心怀仇恨”，没有“弄死”谢略算自己宽容大度。
看着谢略趴在桌子上画线，伸手过去揉乱他的一头软毛。
把好好的一个尊贵小王子揉成了落魄小奶狗。
停下自己作乱的手，一抬眼，阮摇就和台上的老师对上了视线。
“谢略，还有阮摇，上来把这些资料和报名表发下去。”
阮摇拉起刚抬头的谢略就要上去，可惜起的太着急，她自己的腿磕到了一旁的木质扶手上，谢略一边偷笑，一边当伺候主子一样把阮摇扶到讲台边。
“一个班五张，一个社团三张，大家记住，每班至少交三份，社团至少交一份。”
阮摇暗地里捏着谢略的小臂，强迫他扶着自己。
“太后您可扶好了，别摔了。”
谢略在发完报名表后拿了支笔过来撑在阮摇小臂下方，这么跟她说。
“具体细节大家先看一看，有几个部门，每个部门是做什么的，回去动员班里的同学啊。散会。”
阮摇听到散会，反手捉住谢略的胳膊，对他笑得呲牙咧嘴，略显狰狞。
“刚才脚崴了，撑住我。不然辣条没了。
“各位老师，同学好。我叫阮摇，高一四班班长。”
阮摇空手上去演讲，双手一撑桌子，开始她的竞选演讲。
最后入选了纪检部干事。
但等到三天之后的学生会主席团自己各部长的竞选时，阮摇就因为手撑桌子而从准部长变为副部长。
从此以后，阮摇从课间操能少就少变成了能不去就不去。
纪检部副部长也是对检查最热衷的人。
第七章
“摇摇，你在干什么呀？”
临近校庆，阮摇逐渐忙起来，每天下课不见人影，蒋清语只好周末在阮摇家里和她共叙姐妹情。
“我在练舞，这么不明显吗？”
蒋清语看着阮摇一点也不走心的wave和与液晶屏上一点也不像的动作，违心地摇摇头，说出来的话自己都觉得会遭雷劈。
“挺像的，就是没看过这个舞蹈。”
阮摇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跟着教程学习舞蹈。
“咱们班不是朗诵吗？是你的社团出的节目？”
蒋清语在沙发上摆弄着拼图，拿起一块和一处缺口比了比，摇摇头又放下。
阮摇关掉电视，长呼出一口气，点头微笑带着无语：“他们非说我看起来会跳舞，因为我会弹吉他，你说这是什么逻辑？”
蒋清语把一块拼图放好，抬头看她。
“因为你白白净净，长的一脸嫩相，吉他也会弹，歌也会唱。这个解释可以吗？小姐妹？”
阮摇抬手摩挲着脸廓，转身去洗手间照镜子去了。
“摇摇，咱们去吃饭吧，吃完饭再去看电影。”
蒋清语拼完最后一块拼图，放到一边，之后就看到阮摇顶着一脸泡沫从洗手间出来看着她，问她：“你还要坐我的小电驴吗？”
蒋清语想起前几次和阮摇一起去逛街时她坐的电动车后座，那个酸爽，坐一次，难受半天。
大概是她心里的不情愿过于浓重，阮摇进洗手间把泡沫洗干净出来后和她说不坐电动车了。
“咱们走着去，反正也才二十分钟。”
阮摇下楼梯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蒋清语出了楼门口也是这么想的。
半路上，阮摇为自己的愚蠢感到羞愧，蒋清语为自己不受简单的皮肉之苦而选择更大的皮肉之苦感到后悔。
好在，食品街距离最近，两个花季少女如同饿虎扑食一般进了食品街一家口碑很好的火锅店。
“鸳鸯锅吗？”
阮摇能吃辣，但蒋清语不能。
阮摇摇头，勾了一个番茄锅。
“怎么想吃番茄锅了？之前叫你吃你还不想，非说不好吃，你都没尝过，这次你可一定要好好尝尝。”
蒋清语嘚瑟地勾了双份豆皮还有一份红糖糍粑。
“摇摇，我查过了，这个红糖糍粑好吃到爆，是来这家店的必点，好吃到爆。”
阮摇浑不在意，满脑子的舞蹈动作，手里还打着节拍。
蒋清语就一直看着阮摇勾完番茄锅后跑去一旁发呆直到火锅上来才清醒。
“小姐妹，你刚才，在发呆？”
阮摇点头，简单回应一声，挽起她的胳膊要带她去调调料。
“麻酱估计没了吧？”
出来时，阮摇一脸“真是服气你”的表情。
“吃一顿火锅能把店里的麻酱从五分之一吃到空，你也是真的厉害。”
阮摇是这么说蒋清语的。
“麻酱不是没了，是有你在就没了。”
阮摇是这么讽刺蒋清语的。
“拜拜，明天下午见摇摇。”
目送着载有蒋清语的公交车从车站离开，阮摇慢吞吞往家走。在路上，她遇到了两对情侣，一个老奶奶，以及一个广场和一个夜市。
热闹非凡。
“给我一个答案，趁现在。”
副歌开始，阮摇开始脱力，最后没有半分挣扎，躺倒地毯上。
“叮咚”
“你怎么来了？”阮摇打开门，看到钟盛年。
钟盛年笑笑，举起手上拿着的两大袋零食。
“我得了一个角色，马上要进组了，来看看你。”
阮摇侧身，想让他进来说话。
钟盛年把零食放在这几周刚铺好地毯的地板上，摇头。
“我不进去了，过几天就入冬了，记得多穿衣服。我给你买了几件衣服和一些吃的，快递过来了，记得到时候签收。走了。”
说完把风衣口袋里捂了一路的手套放在阮摇手里，拍了拍。
阮摇皱眉，想喊他，但钟盛年走的太快，一个迟疑就延误了最佳时间。
她关上门。
袋子里很多是她小时候喜欢吃的，不管是奶糖还是什么。
“这是把他卡里所有的钱都拿来买零食了吧？”
把两大袋零食翻了一遍的阮摇总结了一遍。
楼下，钟盛年一直等到阮摇的房间熄了灯，才转身离开。
第二天一早，另一座城市，影视城。
“渡延呢？”
钟盛年从化妆间走出来，轻轻一鞠躬，语气清淡。
“导演，这里。”
第八章
“春日来临，冰雪同消。”
“建成六十，日新月异”
“高一四班的诗朗诵令我们感受到他们对于学校建成六十周年的祝贺以及对于春天到来的期盼与欣喜，接下来，请大家欣赏由高二十班带来的舞蹈‘庆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