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转头,说着这话的人连嫉妒都不掩藏了,说着她多好的家世,才能让她为那些天才花了多少钱,只求着做别人女朋友,又幸灾乐祸说道有点又怎么样,还不是被甩。
当时他看着沾着五颜六色颜料的手,心想:她这么喜欢天才,说不定有一天也会注意到他,他很缺钱,很缺别人对他好。
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在如今真正来临,蓟云暖却无法理所应当地接受。
他控制不了去回想昨天她表演着剧本时候的样子,那么小一段文字描述出的人就那么真实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如果没看到那段表演,他会想就这么做个让她看着会开心的,完全属于她的,她理想中的天才。
“表演的时候。”蓟云暖怕他这段话说完就再没了和她说话的机会,他的心沉了下去,语速则加快,“就像是剧本里的人活生生地站在了那里。”
他不敢看她,目光落在昨天她表演时站着的地方。
“一定有的。”他停顿了下,坚定地像在努力说服她道:“你有表演的天赋。”
范初阳……落荒而逃。
直到回到家里,她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而画室里,蓟云暖收窄的眼尾垂下,他捏住了笔又放下,沙发上她残留下的香味已经消散,可他还是想去那儿坐坐。
脑子放空的他,已经用空了勇气,再无力去想接下来的任何事情。
经过桌子的时候,他的脚步停下来。
两碗不成样子的云吞在桌上摆着,一边一碗。
“我买了云吞回来……”
这句她刚才说过的话后知后觉响在他的耳边。
蓟云暖想:原来醒来的时候没有见到她,她是去买云吞了。
他坐了下来,将其中一碗云吞端到面前来,如同范初阳形容的那样,冰冷泡发的云吞就像沉在水里的尸体,原本清亮飘着的油花已经凝固,看着就降低食欲。
尽管如此,他还是一口一口地把已经冰冷的云吞都吃了下去。
第七章
范初阳一回家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她抱着枕头趴在床上,放空思绪,好像想了很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拿着手机刷了会朋友圈,林玲晒了个美食的四宫格,给她发word文档的朋友晒了一页的王者胜绩图,隔壁的二百五又在飙车。
她的朋友们生活各式各样,无法理解她不将时间精力投注于自己快乐玩耍上,整日跟在男孩身后,如同恋爱脑,付出那么多什么都没得到。
某种意义上,他们并没有说错。
范初阳也差不多过了最中二的那段时期,也差不多意识到这场贯穿了她整个青春的荒唐闹剧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她想画个句号,所以找到了蓟云暖。
她的手从枕头上抚上了自己的脸。
这是张被金钱惯养出来的漂亮脸蛋,白皙,光滑,年轻,没有动过刀子。她最满意地是它总是能按着她的心意做出这种各样的表情,传递各式的情绪。
在独自一人的时光里,这是她带给自己慰藉的工具。
很多次,范初阳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像脱离了身体看着一场不落幕,观众仅她一人的演出。
表演给蓟云暖看得那一次,是唯一一次迎来另一位观众。
一天前发生的事情,她已经忘记了当时是怎么想的,非要总结,大概就是好久没玩的一时冲动加上孩童般的炫耀心理。
【你是没有天赋的孩子。】
于是被厌恶,被置之不理,被抛弃;于是合情合理地相信自己是个没有天赋的垃圾。
范初阳知道自己从未摆脱过那段阴影,她每一次寻找着天才就是让过去碾压过魂灵一次,但她从没想过,活着的仿佛不是自己,而就是那段如黑山一般的阴影。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整个晚上任由疲惫的精神拉扯着神经,带来一阵阵麻木的疼痛。
在早上五点的闹铃声中,她狠狠闭了下眼睛,又睁开。
前段时间陪着打电竞的那小子阴间作息习惯了,通宵过后,她只感觉夜里的头疼都消失不见,兴奋地好像打了一支肾上腺素。
快速地刷牙洗脸,松松垮垮扎了了个头发,范初阳下楼赶上了正在吃早饭的爸爸。
范双学同志很有老派作风,架着一副装饰用的金丝边眼镜,正在一只手拿着勺子舀粥喝,另一只手正在刷平板上的新闻,偶尔皱眉偶尔展眉,不知道的以为在看什么国家大事,商界动乱。
只有范初阳心知肚明,她爹最喜欢在早饭时间看八卦新闻。
结束早饭时间,他就会进入冷酷无情·商界老狐狸·模式。所以范初阳一般有什么事情找爸爸帮忙都是趁早上这段他最放松的时间。
而范双学也知道,一般在这个点还在床上睡觉的女儿能找自己,就是有事情找自己帮忙了。他慢悠悠关了平板,放下勺子,摘下眼镜揉了揉眼角,正打算开口看到了范初阳满是血丝的眼睛。
他微微眯起眼睛,一把子浓醇的厚重嗓音:“昨晚做贼去了?”
“没。”范初阳觉得这个对话似曾相识。
她并不害怕她爸,她小时候骑在他脖子上不知道多少次,而她之前做了那么多在外人看来就赔本的生意,范双学也没有怪过她,反而担心她钱不够用,还每个月额外给她一笔零花钱。
想到这儿,她胆子就大得很了,轻咳了一声开口道:“爸,你看我能不能做演员啊?”
范双学有点兴奋:“你终于不折腾别人,开始折腾自己了?”
他看她的目光不说是充满改邪归正的欣慰,也能说是写满了你终于清醒了这几个字。范初阳设想过,她爸可能没什么意见。
但着实没想到她爸如此喜闻乐见。
她木然点头:“是啊,你看看能不能找什么关系给我塞进剧组里去。”
“我给你注意下。”范双学又戴上了金丝边眼镜,打开平板继续看刚才看了一半的八卦新闻,眼神没多给她一个,道:“还有一个小时才到你平时起床时间,去补会觉。”
范初阳揉了把脸,道:“算了,一个小时不如不睡,没睡够又要起来,太难受了。”
“请个半天假,上午在家补觉,下午再去也行。”范双学向来是个开明到溺爱的家长,“我给你们班主任打电话。”
“不用啦。”范初阳没同意,她顶着一双通红的兔子眼睛,若无其事地去厨房端了碗小馄饨,昨晚买的云吞浪费了没吃到,现在吃完小馄饨,就当是替代了。
“我觉得我不困。”
范双学没说什么,手指在平板上滑了两下。
吃过饭范双学收起平板去公司,范初阳也上楼拎着书包拿着手机下来了,打开手机她才发现十五分钟前,她爸给她转发了一条短文。
【痛心!又一妙龄女孩因为熬夜猝死。】为了让她爸安心点,范初阳回道:中午我会在学校里睡会。
三秒后,范双学回了个ok的手势给她。
她今天收拾完也还早,就想着早点去学校,而且昨天她一个字没留下就从蓟云暖面前跑了,到现在范初阳也不知道给他发点什么消息好。
直接去找他好了。范初阳做下了决定。
到了班级里放下书包,她带着份从家里打包的玉米饼去了蓟云暖的班级,两个人都是高二,但一个是1班,一个是11班,依旧是一个在五楼,一个在三楼。
范初阳平时一下子爬到三楼都够呛,如果让她直接爬五楼,她得中途还停下来歇会,不过从三楼爬到五楼就还好。
这么早来学校的人不多,她上了五楼之后来到了楼层的最角落那个教室。
晨光满溢,范初阳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右侧靠窗第四排正在看书的少年,他的头发覆了层暖色的光,将漆黑染成深棕。
这毕竟是别人的教室,他要是坐在门这边的窗户旁,她敲敲窗就行。
但他坐在那边,她敲半天窗都不一定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他背书背得挺认真的样子,估计也不会拿手机出来看信息。
范初阳等了会,薅了个要进班的学生,让他帮叫一下蓟云暖。
男生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进班就喊了声:“蓟云暖,有人找。”
正在背书的少年被这么响亮一声呼唤打断口中念着的英语,他冷着眉眼朝外看过来。
哦?她有点惊讶,因为没有见过他这种表情。
这两天她所看到蓟云暖,有些羞怯,安静,努力适应着她的跟随和照顾。
在他的眼眸里倒映出她的样子时,他又恢复成了范初阳熟悉的模样。
那一瞬间的陌生,她便当成了下意识的面无表情,并没有在意。
范初阳朝他挥了挥手。
很快,少年来到了她的面前,黑发微长,到了脖颈处打了个小卷,陪着他苍白的肤色有点像是盛开的黑色蔷薇。
她恍了下神,本身昨晚也没睡够,脑子不太清楚就空着的那之后撩起了那微卷的发尾,道:“头发有点长。”
“今天放学之后我去剪。”他看出来她状态不太好,眼白里布满红血丝,顿时后悔昨天的多言,“对不起,昨天我随便说的,你不要在意。”
他昨晚也没有睡好,眼下一片乌青,唇瓣干涩地起了皮,此刻眼尾下垂看向她,竟有几分可怜的意味。
范初阳的手碰到了他温凉的脖颈,她收回了手,道:“昨天你说的挺好的,我第一次听到那种话,有点惊讶,所以没和你说一声就溜了。”
毕竟是在教室外,两个人说话声音都压低了些,又因为声音小不自觉互相靠近着,呼吸都互相试探着交融在一起。
“给,玉米饼,应该还热着。”她又从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只唇膏,道:“你嘴巴太干了,抹点润一下,不然容易裂开出血。”
毕竟是自己用过的,要是平时她还真送不出手,但现在脑子不清楚,也想不起来不合适,只觉得他需要。
好歹还留着点常识,她提醒道:“我之前用过几次,你用纸巾把上面抹掉一层就行了。”
蓟云暖也晕乎乎的,就接过玉米饼和唇膏,说了声谢谢。
“行了,你喝点水继续去背书吧。”本来只是来送玉米饼的,现在还送掉一只唇膏,范初阳自觉过来找他的目的超额完成,便道别了。
道别前,她又想起另一件事情,道:“晚饭有想吃的提前发信息给我。”
看着他乖乖地答应了,范初阳很想揉两把他的头发,但还是忍住了,回到11班教室,莫名其妙地她就开始发困。
睡过去之前还想着,难道教室有安眠的作用?
得亏林玲看着快上课了将她叫醒,不然她能不顾胳膊酸疼继续枕着睡下去,林玲忐忑不安:“你该不会去找蒋以非了吧,然后又陪他通宵打游戏?!”
范初阳思考了下蒋以非是谁,哦,是她名义上的前男友,那个已经被她塞进青训队,明年成年了就能升一队的电竞天才。
“怎么会,我是那种没骨气的人吗?”她一句反问。
林玲半信半不信:“最好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初阳:其实我暗戳戳已经找好下家了。
*
七夕快乐呀,虽然本人单身,但不妨碍我写甜甜的爱情
第八章
整个白天,范初阳都过得有种不知今夕的感觉,课是努力去听了,但听了多少貌似也没有什么印象。
一天下来,好像就记得今天中午红烧排骨特别好吃,等到下午,她才被打通任督二脉般驱散了脑中蒙着的层白雾,清醒过来。
她早上和蓟云暖说过让他有想吃的可以发信息过来,等到放学前她信息倒是等到了,而他只说,随意都吃。
世界上最难办的就是随意,却难不倒范初阳,她早就问出来蓟云暖先前晚上都不吃饭的,突然三餐正常,估计胃容量也大不到那儿去。
她还是打算兢兢业业买粥给他喝。
连续几天的见面已经让卖粥的大姐认识她了,见面就问:“粥还是云吞啊?”
昨天的云吞也买的她家。
“粥呗,今天要一碗香菇瘦肉粥,一碗青菜……”她说到一半,升起一种把蓟云暖当成兔子天天喂青菜的感觉。
她没说完,大姐却是接着说下去了:“青菜瘦肉粥?”
“今天换种吧。”范初阳没迟疑太久,她到底还是牵挂着昨天没吃上的云吞,便道:“香菇的也不要了,换成海鲜粥和云吞全家福。”
“好嘞。”大姐爽快地应了声,动作麻利地给她准备起来。
范初阳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想着要不要把蓟云暖的事情告诉林玲。
“你要是敢这么快又去找个什么天才,我就把你头扭下来。”然而下午清醒之后被听进耳朵的第一句话就是来自林玲的威胁。
那一瞬间,她感觉脖子上的脑袋摇摇欲坠,小心脏扑通乱跳,只能连忙扯出笑容,道:“怎么会呢。”
怎…么…会…呢。
果然还是先瞒着吧。但估计也瞒不了多久,只能到时候再说。
提着晚餐回到学校,她上了电梯。那间教室和各班的教室不在一栋楼,那边是有电梯的,不然每次去都要爬最高层她宁愿不要这么一个私人空间。
今天蓟云暖没有在画架前面,他坐在桌边,面前摊着一张数学卷子,细长的手机拿着自动笔,表情认真,时不时落笔在括号里写上一个答案。
听到开门声的时候他就放下了笔,把试卷叠起放到了一边,将桌面收拾干净。
他的确不挑食,买回来什么就都吃,吃了好几天粥也没有抱怨什么,放到以前,蒋以非早就桌子一蹬,抱怨道就吃这玩意怎么会有力气,他甚至还自创了一句,男人的浪漫就是吃肉。
那段时间陪着他胡吃海喝,范初阳有时候都感觉胃里油腻地犯恶心。
后来在她强烈要求下,两人才改了改食谱,一三五蒋以非点菜,二四六她点菜,周日石头剪刀布,谁赢了谁点菜。
现在每天晚上吃得清清爽爽,简简单单,范初阳晚上做梦都是她的胃西子捧心妆对她说,你个没良心的,终于想着点哀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