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神情有些疑惑, 他挑眉解释:“在国外的时候学的。”
许之澜一时哑然。
对方又半是玩笑般道:“怎么, 是不是比你弹的好很多, 许公主?”
许之澜轻眨了下眼:“我好几年没练琴了,早就生疏了。”
盛听淮顿了下,眼底情绪不明:“为什么不弹了?很忙?”
许之澜脸上的笑容浅淡:“就是不想弹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盛听淮捕捉到她浅瞳中的神色。
他轻轻拢眉,语气散漫地安慰她:“没关系,你本来就弹得不太好,再怎么生疏水平应该都是那个样子。”
许之澜:“……”
她挑起唇角,侧头看他:“哦,我水平确实不太行。不唱歌吗?我也想听听你水平有没有下降。”
盛听淮眼尾轻扬,指尖轻动,弹起了悠扬轻灵的伴奏旋律。
许之澜目光落在他修长的指尖上。
突然发现他弹钢琴时的模样同样很勾人,这跟乐器本身并没有什么关系。
黑白的琴键被暖黄的灯光染上一层朦胧。
许之澜突然想起他的微信头像,也是黑白的琴键。
她有些困惑又好奇,但最终什么都没有问,只是静静地当一个合格的听众。
钢琴旋律和他所唱的旋律是分开的调子,二者独立又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许之澜初听之下,总感觉他哼唱的旋律有些耳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她想起什么之后,浅瞳微缩,出声打断了他:“等等。”
盛听淮唇角含笑,但其实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般从容,有轻微的紧绷。
见她出声,他手指顿住,琴声戛然而止。
许之澜轻抿了下唇,道:“你能再把刚刚那句唱一遍吗?”
盛听淮轻轻挑眉,按照她的要求重复了一遍。
没有了钢琴的伴奏声,他微沉的声音在偌大寂静的琴房里响起。
歌词是很简单的生日祝福。许之澜琢磨着他的曲调,想起什么后微微怔愣。
盛听淮有些不明所以,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他指尖有些紧绷,虚握成拳垂在身侧:“不好听?”
许之澜轻轻眨了下眼:“旋律是你自己写的?”
盛听淮眼尾轻扬:“不然呢?”
许之澜想起什么后,迟疑缓慢地开口:“你那天突然问我制作唱片的方法,是想要把这个录下来吗?”
盛听淮指尖无意间轻敲了下钢琴键面。
他含笑承认道:“嗯,但是之前的录刻机不知道放哪里去了。不过当面唱的话,不是更有诚意吗?”
灯光的掩映下,他本就潋滟的桃花眼显得更加摄人心魄。
许之澜定定望着他,蓦地心跳变得快速起来。
她轻绞指尖,抬眸问他最后一个问题:“你有乐谱吗,给我看看?”
盛听淮总感觉她的反应有些奇怪。
他轻挑眉梢,有些不解:“你要乐谱做什么?”
许之澜随意找了个理由:“我突然洗心革面想重新练琴了,你要是没带着就算了。”
盛听淮隔着朦胧的灯光看她。
许之澜没有退避,眼眸轻眨看向他。
她面上保持着淡定,心跳却已经失去了原有的频率,每一下都仿佛飘在云端的感觉。
盛听淮垂眸,神色若有所思:“你这里琴谱挺多的,难道缺我一张乐谱?”
许之澜睁眼说瞎话:“缺。”
盛听淮眼睫微动,对上她好整以暇的眼神。
他口吻中带上玩笑的意味:“难道是我这首的旋律写的格外好?”
许之澜依旧顺着他的话,没有任何的反驳:“嗯。”
盛听淮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但他没有多想,打开手机相册找到乐谱发给了她:“只有电子稿,凑合着用吧,许公主。”
许之澜手指微顿,点开了图片。
正是她在他办公室看到的那张乐谱,纸张很普通,字迹也是来自普通的黑色水笔。
上面舒缓的音调也与他方才轻唱的所吻合。
确认了这一点后,她视线向上。
乐谱的最上端,在她的记忆里是一行煽情的文字。
许之澜放大了图片,看到那行字被他用笔划掉看不太清。
她唇角微弯,明知故问:“你上边写了什么?歌词吗?”
盛听淮错开目光,语气微顿:“不是,写错了而已。”
许之澜哦了声,语调意味不明地拖长:“这样啊。”
盛听淮总感觉她话里有话,他眉心微跳,移开视线:“有什么问题吗?”
许之澜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她语气悠悠地问:“哦,就是有点好奇,这首歌是独家的版权吗?”
盛听淮有些疑惑地挑起眉梢:“什么独家版权?”
许之澜轻笑着晃了晃手机,道:“这首歌啊。既然是礼物的话,那就是授权给我吗?”
她微抬下巴,状似不经意试探道:“总不至于你就唱一遍,还要回收给别人用吧。”
盛听淮:“……”
他总感觉她的字里行间在暗示着什么,但一时想不出所以然。
盛听淮抬手轻按眉骨,语调散漫:“当然是独家授权给你了,本来就是写给你的。”
许之澜听到他那句“本来就是写给你的”,刹那间怔愣住。
她脑海有些纷乱,一时间有很多想问他的话语,最终什么都没有问出口。
许之澜闭了下眼平复心情,半晌才敛住眼底沉思。
她站在逆光的角度里,抬眸看他,仿佛隔着一段光阴:“为什么要突然写首歌给我?”
许之澜眼眸如月牙清亮,里面藏匿着她从前百般掩饰的情绪。
她轻动了下眉梢:“不会真像安夏开玩笑的那样,你最近比较穷吧。”
盛听淮对上她的眼眸。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自己的错觉,他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他语调微扬,莞尔:“确实最近比较穷。不过艺术的创造,难道不是更有心意吗?”
许之澜听到“心意”两个字,轻轻地眨了下眼。
她侧头望着他:“你该不会是昨天才想起这茬,然后临时写了首来搪塞我吧,阿淮哥哥?”
许之澜最后的那声“阿淮哥哥”含蓄又促狭。
仿佛是勾子般摇摆上翘,让他容易想点别的什么出来。
盛听淮眼眸微暗,他见她这样说,开口:“没有,之前有空的时候写的。”
他向来散漫轻佻的眼眸,带上点认真的意味。
许之澜移开目光,轻笑着哦了声,显然是不太相信的样子。
盛听淮倚在钢琴旁,他俯身垂眸看过来,拉近了同她的距离:“很早之前就写了。”
说完这句话,他明显停顿了下,似乎是在思考这般说是否有些不妥。
许之澜见他靠近,没有如往常那般后退,而是抬眸同他对视:“很早是什么时候?”
她看到那张乐谱时,纸张的页面很干净,能看得出时间的痕迹不是很久。
盛听淮长身而立,他手撑在钢琴琴盖上,眼神微暗。
他过了很久,才出声道:“之前在国外的时候写过,不过手稿遗失了,最近才想起来。”
许之澜仰头看他,语气意味不明:“国外的时候?”
盛听淮这一回反应得比较快。
他含笑解释:“不是写给别人的,一直都是写给你的,旋律没有变。”
许之澜听到那句“一直都是写给你的”,心头仿佛有什么轻轻拂过。
她弯起眼眸:“旋律没变,那就是歌词变了?”
他方才唱的歌词只是几句简单的生日祝福。
被他这么一说,许之澜生出点好奇来:“所以,原歌词是什么?”
盛听淮眼神很专注地望着她,蓦地懒散回答道:“忘了,要不我帮你去问问垃圾桶?”
许之澜:“……”
她不打算就此放过对方,继续追问道:“为什么国外的时候就写了?你在国外的时候这么闲吗?”
很明显不是。
那是盛听淮最混乱的几年,许之澜知道他刚到国外的时候,甚至是寸步难行的。
这个曾经养尊处优的少爷,背负了他那个年纪原本不必的责任。
但即便是这样,他舍弃了很多东西,还是记得要为她写一首歌。
许之澜很难形容她此刻的心情,不单单是用守得云开见月明能形容的。
就如幼时她同盛听淮一起去游乐园,她在人群中和对方走散,咬着棒棒糖要哭出来时。
看到他拿着工作人员的喇叭在不远处,含笑看着她。
原来他也还在原地啊。
第34章 反撩
听到她的话, 盛听淮眼底有不明的神色闪现而过,想起什么后道:“本来打算的是你十八岁生日的时候。”
许之澜定定看向他,眼眸微动。
盛听淮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当时有点事, 就耽误了。”
许之澜突然想起她十八岁生日时,许家为她办了成人礼。场面很隆重,许多亲朋好友都到了场。
许之斐难得没有和她抬杠, 还准备了烟花。
漫天璀璨的烟花绽放而开, 许之澜抿了点酒带上了些醉意。
她出门透气的时候, 走到了花园里在石桌前坐下。
酒意上头,夜间的风微凉。她轻轻打了个喷嚏,伸出臂弯趴在了石桌上。
迷糊间,感到有人将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
许之澜意识不清间想着要警惕陌生人, 但外套上传来熟悉的暖意, 她便闭上了眼眸沉沉睡去。
她醒来时看到许之斐站在她面前,丹凤眼凉凉地望着她:“睡得这么香, 不怕出点事?”
许之澜看了眼肩上的外套, 有些疑惑:“你的?”
闻言, 许之斐淡淡道:“不然呢?你希望是谁的?”
她啊了声,有些恍然又有些失落, 没再说什么。
回忆起这段后, 许之澜抬眸看他, 眼睫微动:“你当时是不是来过了?”
她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当时披外套给她的人并不是许之斐。
盛听淮闻言微顿。
见她有印象, 他挑着眼尾笑道:“嗯, 好像是。不过你当时睡得太沉了, 礼物就没送出。”
他语调漫不经心的, 许之澜却听出了他字里行间的波澜。
她坐在琴椅上, 抬手打开了琴盖。垂眸看了眼他写的旋律,指尖按了几个音。
盛听淮在旁边调侃她:“许公主,弹得一点也不利索,是之前练的都还回去了吗?”
许之澜瞥他一眼,悠悠问道:“为什么当时不叫醒我?”
盛听淮眼睫低垂,在眼睑下方投射出一小片阴影,语气依旧散漫:“真把你叫醒的话,我怕被打。”
许之澜望着他,指尖一顿再顿,弹出来的音有些断续:“怕我哥乱棍把你打出门?”
盛听淮下颌微微紧绷,痛快承认:“嗯。”
许之澜轻轻磨了下牙:“看不出来你还挺怂。”
见她有些阴阳怪气的,盛听淮轻掀眼皮,眼中含笑:“当然了最主要的是,当时有事得急着赶回去。”
当时的境况窘迫,他来回的机票辗转了多个小国家。在许家庭院他披给她的那件外套口袋里,夸张地只剩下几枚硬币。
那是他最落魄的时候,住在异国的狭小街区里。一边完成学业一边打几份工,盛家和盛老爷子的事裹挟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但即便如此,那一天他还是回来见了她。
偌大的生日宴,他只身隐在人群中,最后还是没把那首写好的歌送出去。
许之澜并不知道这些,她笑得眉眼弯起:“一份生日礼物拖了这么多年,我是不是该收点利息?”
许之澜坐在琴椅上。
她以手支颐仰头望着他,浅瞳在灯光的折射下轻闪出狡黠的意味。
盛听淮垂眸,窗隙间涌进来的风吹起了他额前的发丝。发丝微卷,仿佛带着勾子。
他嗓音微哑:“你想要什么利息?”
盛听淮似乎并不慌,眼瞳漆黑地同她对视,饶有兴味的样子。
许之澜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尝试着撩拨对方,又被他如此从容地撩拨回来。
她轻轻眨了下眼眸,微抬下巴看他:“利息还要我来想,你可真小气,阿淮哥哥。”
许之澜有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尾音拖长。
果不其然,近在咫尺的距离中,她清晰地看到盛听淮的眼瞳微微缩了下。
对方神情的变化很细微,放在从前她可能不会留意。
许之澜不由有种感觉,现在是她在明对方在暗。
她弯起唇角,好整以暇地看向对方,等待着他的反应。
盛听淮琢磨着她的语气,眼尾轻扬:“你是债主,不该你来想吗?”
许之澜回神过来后道:“学院里下个月要元旦汇演,我们寝室要参加汇演。”
暖黄的灯光下她抬眸看向他,眼中含有浅浅的水光。
盛听淮有一瞬的错觉,仿佛那水光浅浅之下蕴藏着什么别样的东西。
许之澜语气有些纠结地继续道:“我也不想的啊,毕竟这么多年没有练过钢琴了。”
盛听淮:“……”
他那双桃花眼有些慵懒,语气难辨:“哦?”
许之澜不等他继续,一锤定音:“就这么说好了,你陪我练,就当是还利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