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别人家的小孩。
可现在他才发现,母亲依然让他很不适,好在她也并没有试图用所谓的母爱来洗白自己。而哥哥姐姐们即便多年没见他,也像是他从未离开似的,调侃他,逗弄他。是他关闭了感知亲情的通道,而他们从未这般做。
他原本并不想让唐梨和家人有任何接触。这是他的事,与旁人无关。
但是,鬼使神差的,他竟然回到了多年不曾回来的家,和两看相厌的母亲吃了顿饭,哥哥姐姐们夹来的菜堆满了他面前的小碗。虽然话没说几句,可莫名地有温情在空气中弥漫。
而唐梨,她孤单着,却又渴望着浓烈的亲情。她耐心地挑选礼物,若是送到对方心里,她会露出开心的笑容。
她自己尚且沉溺在不被父母爱的旋涡里,却又贴心帮自己。
程庐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唐梨紧紧搂在怀里,像怀揣着最珍贵的宝石。
就在这时,车内音乐响起。
“狼成群,我独行。
佛光闪闪的高原上,我剥掉名声,甩掉金钱,扔掉虚假的温柔。
欲为刀,刀刀斩。
佛光闪闪的高原上,我踏破锋芒,踩破脚趾,喊破虚伪的喉咙。
……”
《刀锋》!
程庐皱起眉头,“这歌从哪里来的?”
司机笑着说:“封女士最近很喜欢这首歌,上下班都会让我为她播放。”
第055章
司机把车停靠在唐梨的小区楼下。程庐从不避讳对唐梨的渴望, 在深冬萧瑟的树下把唐梨亲得像初春勃发的桃花,娇娇嫩嫩,颤颤巍巍地开在枝头。
“你不是说, 今晚要穿猫咪围裙给我看看?”唐梨勉强站稳,小声问。
程庐一顿,“有吗?”
“嘿!”唐梨惊道, 瞬即又被程庐的吻压制住, 过了好一会才被放过, “你说话不算话。”
程庐眸光幽深,指腹不轻不重地拂过她白皙的脸颊,“加加的儿童房装修好了,去看看?”
-
这套房就在程庐工作的幼儿园附近。配备有这样高端的双语教学国际化幼儿园, 房价自然高得咋舌。
保安认得程庐, 知道他是顶楼跃层的房主。
一户一梯直达。
黑白风的装修风格,果然如程庐本人一样冷清。这里好像从未有人来过, 一点生活的痕迹也没有。
程庐找了半天才发现水杯, 又扒拉半天才翻到一些茶包和咖啡。
唐梨笑着让他别忙乎, 程庐淡定地烧水、泡茶、洗杯子,并回头说:“你喜欢喝酒, 二哥家里好酒最多, 改天我们一起去搜刮。”
唐梨看着他的后背, 唇角忍不住勾起。
这人确实变了, 竟然主动提及家人, 还设想了如此亲密有趣的画面。
她上前双手紧紧搂住程庐的腰, “好呀!首先我们先得把二哥喝倒!”
“好, ”程庐:“你先去看看儿童房。”
和冷清的黑白风截然不同, 唐加加的房间里俨然另外一个世界。
宇宙在这里找到了归宿, 天花板上点点星空,地板上星云密布,宇宙飞船一样的床,操纵台一样的桌子,主题一致,风格突出,唐梨已经想象加加要是此刻站在这里,一定会尖叫高呼,然后抱住她和程庐亲来亲去。
有时候并非物质条件多重要,要看爱的投放是否到位,是否足够。
“怎么样?”程庐倚靠着门,问。
唐梨坐在床上,抚摸着熨帖的床单,“程老师很棒。”
她站起来,走过去,搂住他,听着他胸膛里咚咚的心跳声,“我想去你的房间看看。”
程庐眉心一紧,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他伸手要去开灯,唐梨说:“别开。”
黑暗中她踮起脚,轻轻咬着程庐的衬衣纽扣,一枚又一枚,撩开,展露。
程庐抿着唇一动不动。
他的后背紧紧贴着墙壁,浑身萦绕着来自唐梨身上那抹似有若无的香味,惑人心脾,发颤不止。
愣怔了片刻,程庐转身把人箍在怀里,俯首,噙住,攻城略池占领莹润的柔软。
唐梨呜呜咽咽,脖颈高高扬起,感受来自程庐的炙热。
两人交缠着,一步步退到了浴室里。
洁白的浴缸赫然横立,外面寂静极了,唯有两人急促的呼吸声。
水咕咕流下,一点点浸满。唐梨也觉得自己快要被充满了……
浴缸里的水四溅开来,承受着两人的重量。
白皙、矫实、扭颤,水的温润并没有让唐梨好受一点,她像是快要溺水的鱼,需要程庐渡气才能活下来。
又像是回到了初始状态,她被紧紧包裹着,这是绝无仅有的充实感。
神色涣散前,她突然想到几件重要的事,抵住程庐的手。
“我忘了剃毛。”
“早知道我该穿一套让你喷血的性感内衣。”
“还有啊,是不是要先看点动作片?”
程庐万万没想到这个快要瘫软在自己怀里的家伙,脑子里竟然还有空间想这些事。
他咬着牙,把唐梨的手拽过来压下,“我觉得你男朋友挺生猛的,一点也不需要看片助兴。”
-
被质疑的后果就是要承受更猛烈的疾风暴雨。
好不容易从浴缸里逃出来,唐梨裹着浴袍,钻到卫生间吹头发。
好半天程庐都没来打扰,她眨了眨眼睛,嘿嘿道:“程老师,这么快就偃旗息鼓了啊?”
还是没人回应。
抬脚走出去,迎面看到程庐站在玻璃幕窗前。
那件她心心念念的猫咪围裙此刻穿在他的身上……黑白丝绣围织的猫咪身上散发着温润柔软的光泽,红色绑绳从程庐修长的脖颈后绕过,越过可以盛满月光的锁骨,绕向胸膛,最后消失在腰窝深处。
程庐垂下眸:“开心吗?”
唐梨咬了下唇,“开心,但是……”
程庐转过身来……凹凸错落,沟深有力,若是此刻有溪流淌下,穿过峡谷,爬上山峰,那该击起怎样的浪花?尤其红绳在腰间绑出了漂亮的蝴蝶结,像开在山涧的鲜花,摇曳着亟待有人采撷。
唐梨什么也看不到,眼里只有这朵花。
她慢慢走过去,手指勾住红绳,在指腹上绕了又绕,往下一扯,轻声说:“你是我的什么?”
程庐哑着声音说:“我是你的小可爱。”
-
像是终于打开了朝思暮想的礼物盒子,影光缠绕,双人舞起,贴合错开,起伏交织。
窄巷终于有人穿过,深溪终于有人踏足,山涧终于有人溯溪,高峰终于有人登顶……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吟唱此刻千转百折,勾着心,扯着身,和着不停的撞击声,以及时不时落下的霏霏水溅声,捣碎了蔷薇花心,碾出了瑰丽的烟火……
第056章
程霜给唐梨发微信的时候, 她正在电视台盯着李哲他们彩排。
热场导演正对着已经等得不耐烦的观众讲笑话,讲完笑话后又带着他们做喝彩训练。声浪袭来,唐梨浑然不觉, 双目死死盯着手机屏幕。
【你知道你母亲在我们医院看的什么科?】
【心理科。】
唐梨不想揣测程庐姐姐告诉她这件事的原因,她想起那天在医院碰到本不该出现的父亲和母亲,以及两人之间爆发的那场罕见的争吵。
父亲甩手而去的样子, 母亲抱膝哭泣的样子, 她用很强的意志力才没有让它们在脑海里萦绕, 唯独在梦里,她的潜意识终于不肯乖乖潜伏的时候,它们才冲出来,爬上岸边, 向她拼命招手, 让她痛苦,让她哭泣, 让她梦魇……
助手小豆端着咖啡从外面走进来, 嘴里小声嘀咕着:“没见过这么墨迹的彩排, 人都快熬成干了!”
她头一抬,瞧见唐梨站在人群中的侧影。
纤细, 姣好, 漂亮。
她低着头, 脸部线条紧绷着, 眉心蹙着, 明明被这么多人环绕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 却觉得她此刻非常孤独。
“梨姐, 咖啡来了!”
唐梨蓦地回头, 漂亮的眸子里微微泛着泪光,她迅速转过脸去,瓮声道:“放旁边吧。我等下喝。”
“你……没事吧。”
唐梨仰起头,过了会转过来,笑道:“这热场导演的笑话讲得也太烂了!”
-
中场休息时,唐梨握着手机走到了阳台上。
这家电视台建于20年前,当年时兴的墙砖已经开始掉落,后来应是有人补了几块,却黄不黄绿不绿的,更加难看。
翻开微信,和母亲骆希月的聊天还停留在数周前。
【我们在回来的路上。】
简简单单几个字,与上上次聊天距离半年之久,与上上上次聊天距离一年之久。
她没有分享沿途见闻,没有告之回来的具体时间,更没有说需不需要他们姐弟两人盛装出席去车站接他们。
回想起来,她和母亲之间好像仅仅是通知与被通知的关系。她是木头人,是机器人,没有情感变化,不需要对母亲的信息有任何反应,只需要接受并执行即可。
可事情本不该这样。
唐梨紧紧闭上眼,胸口不停地起伏。
她是勇敢的人,却又那么胆怯。
明明知道他们回来了,却不愿意,或者不敢面对稀碎的现实。
程霜的微信直接戳破了她强行忘记的假面目。
电话拨出去,嘟嘟嘟响起。
唐梨的手指在发颤……果然不接。
她苦笑一声,好歹自己还没被拉黑。
勇气只用一次就耗尽了,她咻的转身准备回去。
就在这时,电话响起。
屏幕上“妈妈”两个字刺眼般跳动着,唐梨咬着唇摁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糟杂不堪的声音,过了好一会才安静下来。
“喂……”
唐梨胸口很憋,嗓子里像是塞满了棉花,无法顺畅呼吸。
她嘴巴张了张,到底没有喊出妈妈两个字。
“唐梨?”
唐梨瞬间鼻头发酸,“是我。”
骆希月明显喝多了,素日里温柔娇弱的声音变得夸张、生硬,还带着莫名的颓败。
“干嘛!”
唐梨深吸一口气,“你在哪?”
“你管我在哪?”
“我们不是你管我,我管你的关系。”
果然还是那个知道如何扎她心的样子。
唐梨冷着脸,准备挂掉,这时,出声孔里传来呜呜咽咽的哭泣声。
小小的,却突然又尖锐起来。
难以分辨的腔调中,唐梨听到母亲骆希月在吼。
“走走走!都给我走!”
“我再也不爱你了!”
“你回你那个破老家!”
说完,电话彻底没了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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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庐赶来的时候,唐梨窝在导演休息室的沙发里已经一个小时。
她好像在看某个地方,眼神却又十分涣散。小豆告诉程庐,唐梨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就这样了。
程庐眉心紧紧皱着,上前把人紧紧搂在怀里。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没事,没事,有我在。”
唐梨好半天才抬起头来,眸光终于凝聚起来,伸出手抚着他的脸颊,一个字没说,眼泪先啪嗒啪嗒地流下来。
“程庐,你来做我的爸爸妈妈。好吗?”
“程庐,你给我100分,不,1000分,不,无数无数的爱。好吗?”
程庐用手指擦掉她脸上的泪,哽着声说:“好,可以,没问题。”
唐梨把头贴进他的怀里,“程庐,我真的好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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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也不难查清楚。程庐哄着唐梨睡着,打了几个电话。
首先,唐梨的母亲骆希月在KTV喝酒,已经被同行的人送回了家。
其次,骆希月确实去了姐姐程霜所在的医院看了心理科,至于诊断结果是什么,不能透露。但凭着唐梨对她母亲仅有的几次描述,十有八九在表达情感方面有问题。
最后,唐梨的父亲唐弘毅目前回了老家,一个在地图上很难查到的滨海小渔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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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梨醒来时发现睡在自己床上。熟悉的床单让她忍不住哼了两声,四肢也放松很多。
一瞬间,她突然想起昨晚是怎么回来的。
咕噜爬起来,果然在厨房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背影。
空气中弥漫着煎鸡蛋的香味,听到声响,程庐转过身来。
唐梨想起昨晚的窘态,有点迟疑地停下脚。
“怎么?”
“还不快来抱抱我这个勤劳的小可爱?”
程庐难得有这么“娇嗔”的时候,唐梨立马撒了欢似的,冲过去紧紧抱住他。
“乖。肚子饿了吧。马上好。”
唐梨死活不撒手,呜呜道:“再抱一会嘛。好舒服。”
程庐抿了下唇,低声道:“你再蹭一会,我会让你更舒服!”
唐梨:“……”
她不依不饶地继续蹭了会,嘿笑着说:“好呀好呀!”
程庐哭笑不得,但又十分开心。
唐梨这样小坏蛋的模样才是她最放松最舒适的状态。
“乖,等下鸡蛋糊了。”
连推带撵才把人推到卫生间。
唐梨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没事,这顿早饭吃得那叫一个香,吃完还摸着肚子说不够不够。
“没有什么比睡一觉更治愈的,没有什么比吃饱饭更熨帖的。如果不够,那就多睡两觉,多吃两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