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要在梦里——葡萄月琪
时间:2022-06-10 07:49:22

  这种光环往往具有神力,以至于我半夜经常笑醒。
 
  村里的孩子热情的很,其中有一个男孩,眼眸亮晶晶的,像藏了星星。
 
  我突然想起,若干年前,我也见过这样一双眼睛。
 
  你叫什么呀,我问。
 
  我叫许愿。小男孩答道。
 
  我觉得他的口音有点北方的味道,尤其和我家乡的方言很像。
 
  他接着得意洋洋地说:明天会有人来看我哦——外面的人!
 
  这里的小朋友一般没走出过深山,故而对外面的世界向往并崇拜者,对外面的人亦是如此。
 
  你一直住在这里吗?我问。
 
  他的目光突然很悲伤,我们家是后来才搬过来的,这里是妈妈的老家。
 
  第二天,果然有人来看他。
 
  是他?
 
  几年不见,那个总是在江边吹口琴的人成熟了不少,看到我在这里,愣了片刻,笑道,你怎么在这?
 
  我也笑笑,有种他乡遇故知的喜悦。我来做支教,你呢?
 
  他没答话。
 
  许愿替他答道:看我和我姐!
 
  后来,我们三个站在青松下,眼前是成群的坟墓。
 
  树林阴翳,墓碑冰凉,林间凄神,流水寒骨。
 
  他递上一束纯白的玫瑰,沉默着,悼念着。
 
  墓碑上刻着她的名字:许诺。
 
  好好听的名字。
 
  人也一定很漂亮吧。
 
  我想着,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好久。
 
  许愿有课先回了,我静悄悄地站在穆言身后,听他对着墓碑言语。
 
  他说:
 
  我资助的那个学生,拿到了留学基金委的资助,去英国念了博士。
 
  我没办法实现你的梦想,让她来实现,你不介意吧?
 
  她的眼睛很像你,我看到她就会想起你啊。
 
  你把角膜给了她,你就活在她的眼睛里吧,你从未离开,对吗?
 
  我去看了学校夏夜的星空,总觉得,那告白还在耳边,你还在我身边。
 
  我答应过你,努力追上你的层次,我做到了,你书架上的书我都看完了,你教的曲子我也练熟了……许诺,你说好了会等我,可现在,怎么变成我等你了?为什么,为什么你大学的时间这么长……我快要等不下去了……
 
  ……
 
  我只觉得好伤心好伤心,泪水滚落到泥土里,悄无声息地开了朵花。
 
  穆言一直在等待。
 
  他会深夜里想起许诺,想起她的笑脸,想起她对他说:你可要等我啊,等我大学毕业就来找你!嗯……可是我好想读研究生呢,我也好想读博士。不如你等我考上博士吧,你出去说“我的女朋友是博士哦”,那多体面!怎么样?
 
  真是不怎么样!
 
  许诺的许诺,是穆言心头的朱砂,把多年的等待染成红色。
 
  可是,红色等待就真的不寂寞吗?
 
  他心里只筑了一间房,那个房间住了个叫许诺的姐姐。
 
  七年了,他从未放下,以后不知道会不会放下。
 
  不过我知道,我和他不可能了,我永远比不过他深爱了七年的人。
 
  我想的真多,其实本就没可能。
 
  我也不想比较,与我而言,毫无意义。
 
第13章  13
  我大学毕业了,在家坐等留学。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突然很想见穆言一面,我想对他说:要么别等了,我来珍惜你吧。
 
  就着心里着铁汉柔情,我赶紧跑到城南。
 
  电焊铺子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装潢精致的装修公司。
 
  我心里诧异。
 
  正诧异着,一个姑娘从楼上走下来,舷梯一样的楼梯嘎吱作响。
 
  我抬头,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眸子。
 
  是你呀,我笑道。
 
  是穆言资助的那个女博士。
 
  她显然不认识我,不过没关系,我看门见山地问道,穆言哥呢?
 
  她脸色变了变,晶莹的泪水即将突破眼眶的束缚。
 
  我预感大事不妙,追问道,怎么啦?
 
  她说,他去世了。两个月前。车祸。
 
  我的心突然坠落,跳崖一般,忽然感觉下午的阳光太刺眼,我眼睛好疼。
 
  她带我去看了他的墓碑,苍白的大理石,崭新的讽刺。
 
  他还那么年轻,怎么就……
 
  难受极了,但我却没有眼泪可流,我哭不出来。
 
  莫名的,我替穆言感到欣慰,也许许诺是枷锁,这么多年灰白色的等待应该很寂寞吧。
 
  现在,他终于可以轻松一点,到彼岸花开的地方去寻找他心心念念的人。
 
  只是,他错过了我这么好的女孩,真替他惋惜。
 
  天朗气清,我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仿佛把满腹悲伤也吐了出来。
 
  我对着墓碑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我说,穆言哥,尔葵不等你了哦……
 
  那一刻,我的枷锁也开了,我却感觉哪里空落落的。
 
  我申请了利大,想去看看许诺梦想过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第14章  14
  听乔治说利兹街头有个古筝弹得不错的中国女孩。
 
  我突然想起尔葵提起的利大翻译专业不错。
 
  我突然想起尔葵很喜欢摆弄乐器,不过我记得她只是喜欢,但不会演奏。
 
  出于直觉,我总觉得乔治老兄话里有话。
 
  乔治是当初去中国和我鬼混过的人,他在民宿见过尔葵。
 
  不过我还想去看看,或许能找到一点尔葵的影子。
 
  于是我跑到利兹来瞧瞧。
 
  周末,小城镇的街角,有一个穿汉服的中国女孩,红衣墨裙,她指尖一颤,琉璃色的琴音便飘散在异国的天空。
 
  那是水墨丹青描绘的脸,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那是若即若离,如何也触碰不到的东方神韵。
 
  她弹到动情处莞尔一笑,月牙般的眼睛,俏皮可爱却又魅惑的不经意。
 
  朱唇点染,黛眉入鬓,罂粟的花钿贴在额头,漂亮的像盛唐的月下牡丹。
 
  几年不见,我的尔葵长大了。
 
  我一直站在那里,等着她的曲子弹完。
 
  等着她处理好报名学习的人。
 
  许久,等她任务结束了,朝大家鞠了个躬,我才走过去一把抱住她。
 
  她见到我显然很吃惊,已经惊讶到不知如何是好,我看出她本能的想躲我。
 
  需要这么害羞吗?
 
  我帮她扛着古筝,她拎着脚架跟在后面,走了几步,她说:“错了,我家不在这边。”
 
  然后我们又掉头,我看她提溜着裙子走在前面。
 
  她还真会选地方,她家离这里近的很,不到三分钟我们就到了。
 
  古筝就放在楼下的琴房。
 
  她对我是戒备的,防色狼一般。
 
  我不禁失笑。
 
  “我可能没法陪你了。”她说,“我要去接一个人。”
 
  “我陪你去。”我说。
 
  我们到了机场,她接了个电话,匆忙赶往office。
 
  一个中国留学生,也是她的室友,到英国了。
 
  事情是这样的:
 
  这位小同学的妈妈临走前包了一包火腿肠给他,让他带给尔葵,尝尝家乡味道。但是过安检的时候被狗狗闻出来了,于是他被请到了办公室。
 
  警官问他这是什么。
 
  他说:“leg.”
 
  警官的脸色瞬间变了,又问了他一遍这是什么。
 
  他摸着自己的大腿说:“leg!Leg啊!你们怎么连火腿肠都不知道?”
 
  这伙计终于明白自己英文不太好,于是赶紧打电话像室友求助。
 
  幸亏他灵机一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脱险后我们一起去便利店买点吃的。
 
  他又问老板娘有没有cock。
 
  老板娘的表情简直难以形容,尔葵原本是在说笑,这时候笑容也僵住了。
 
  我也很纳闷,这兄弟怎么一过来就开黄腔,而且问题还这么犀利。
 
  解释了半天,原来他想买可乐。
 
  我真的没忍住笑了出来,一直笑到下午。
 
  虽然我承认他的确是个开心果,但是他来的可真不是时候,我还想和尔葵单独聊几句。
 
  二人时光被打破了。
 
  尔葵又不愿意和我出去走走。
 
  于是我动之以情,绘声绘色地讲述了曼彻斯特到利兹的曲折路途。
 
  她好像对我上了大学很惊讶。
 
  有什么好惊讶的,我本来就是大学上了一半休学了。
 
  “我在你眼里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啊,我的老婆。”我问。
 
  开心果同学明显听懂了我的老婆这两个单词的意思,先是震惊地看了一眼尔葵,接着更加震惊地看了一眼我。
 
  然后,他识趣的下楼买可乐了。
 
  太好了,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电灯泡走了,我终于可以放飞自我了。
 
  尔葵推开我,怒道:“你瞎说什么呢?”
 
  我笑笑,尽量顺着她。
 
  这次见她,好像清爽了不少,好像她突然放下了什么。
 
  那是一种摆脱了桎梏的轻松感。
 
  我心领神会,面上却不表现出来,我知道,我做的是对的。
 
  我说,我们在一起吧。
 
  她说不行。
 
  “为什么?”我站起来,转而蹲下身子,目光真挚地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她。
 
  “你有家暴倾向,我不敢。”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家暴?
 
  我?
 
  平时不都是她打我吗?
 
  我都没有还过手好吗?
 
  我磨着牙,尽量把表情放的温柔些,我说:“不是的,我没有。”
 
  “那你上次……”她涨红了脸,又给了我一拳。
 
  我温柔地笑着,“上次?哪一次?”
 
  她冷冷地与我对视,对我的明知故问很是不爽。
 
  她犯了大忌,她不该和我对视。
 
  我冰蓝色的眼睛映着她的影子,我制造的漩涡正慢慢吸引着她的心神,直到她沉沦在我的眼眸中。
 
  趁她愣神的片刻,我伺机而动,慢慢起身,拉住她的手,用蛊惑人心的声音说:“你心里有我,对吗?”
 
  她沉默着,挣脱了桎梏的她又好像遗失了什么,到底遗失了什么呢?
 
  我吻了吻她的手,等待着她的决定。
 
  “我以后,是要回国的。”她说。
 
  “我陪你啊。”我不假思索。
 
  “你的那些女朋友们……”她犹豫道。
 
  “都删了!”我立刻答道。
 
  “你多大了了?”她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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