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是十二点零六分准时开始的。在司仪的热情激昂的开场白之后,大厅的屏幕上播放起一段十分钟的视频。视频汇集了准新郎和准新娘从相识、相知、相恋的点点滴滴,两人去海南冲过浪,去北方滑过雪。画面里的女生露出了少有的灿烂笑容,白洲也展现出了不为人知的温柔周到。
经过新人和双方父母发言,最后到了自由用餐时间。
若绪这会儿没什么食欲。她意兴阑珊地绕过了海鲜区,走到了摆满主食的餐架前,犹豫着自己是用炒饭还是用意面填饱肚子时,突然听见不远处的说话声。
循声望去,她看见江予站在五米开外,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面前的美食。刚才挨着他坐的小男孩,正一边往自己的餐盘里夹牛排,一边伸着脖子同他搭话。
小男孩穿了正式的礼服,俨然一个缩小版的江予。这一大一小、一冷一热的两人待在一起的画面,看上去有些滑稽。
在她出神的间隙里,方煜城不知道从哪儿窜了出来,阴阳怪气地叫了句“若绪妹妹”,一边问:“不是安排的跟我们坐一桌吗,怎么没见你人?”
若绪笑:“白汐说她那边有个空位,让我去她那儿了。”
正聊着,江予带着小男孩走了过来。见到方煜城,小男孩一脸兴奋:“方煜城!”
被个毛头小子直呼大名,方煜城呲牙咧嘴的,就差直接揪住对方耳朵了:“陈泽熙,都跟你说多少遍了,叫我城哥,城哥,听到没有?”
陈泽熙理直气壮:“上次玩游戏的时候,你自己说过,谁输了谁是弟弟。”
方煜城被小屁孩当面拆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他抹了把鼻尖,径直岔开话题,“你这臭小子怎么回事,吃饭也不踏实,屁颠屁颠地跟着你江予哥,像个哈巴狗似的。”
陈泽熙不以为然:“我哥就喜欢被我跟着。”
若绪站在一旁,见方煜城和小孩斗嘴斗得不亦乐乎。旁边的江予嘴角也露出了浅笑,解释了句,“这是我弟。”
若绪一愣,突然想起江予母亲再婚后,生过一个儿子。八年前,若绪跟他弟在超市见过一次,那会儿小男孩才两岁,粉粉嫩嫩的,连路都走不稳。
若绪不禁感叹道,“都长这么高了啊。”
陈泽熙听到这话,耳朵顿时竖了起来,他转过头来,好奇地打量着程若绪,“姐姐,我们见过面吗?”
若绪点头。
小男孩歪着脑袋,脸上写满了疑惑。若绪随口解释了句,“你当时还是个小不点,当然不记得。”
陈泽熙琢磨了一会儿,表情变得殷切起来,“姐姐,请问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若绪一愣,看了眼站在对面的江予,不明所以。
“等会儿你去我家玩,好不好?”陈泽熙一脸认真,“我哥还是单身,你能考虑跟他交个朋友吗?我妈总担心我哥以后嫁不出去。”
周围有一瞬安静,若绪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番童言无忌的话。在方煜城的认知里,江予和程若绪依旧是微妙的前任关系。他默默捏了把汗,然后上前一步,捂住小孩的嘴:“陈泽熙,你可真是个聊天鬼才。我看你再多说几句,你哥的老脸都要被你丢光了!”
陈泽熙被方煜城钳着,挣扎了一会儿,未果,只好默默认怂。
空气瞬时变得安静,若绪也不知道该怎样才能缓解尴尬。直到江予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男人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我去外面回个电话”,才为这场奇怪的会面画上了句点。
若绪盛完食物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没过多久,准新郎白洲走过来,跟她聊了几句。
开场都是些祝福的话,若绪看到白洲订婚,真心为他感到高兴。她想起几年前在美国的相聚。男人刚跟上一任女朋友分手,聊天话里话外都没有收心的意思。结果一转眼,竟然成了江予这帮朋友里最早结婚的那个。
白洲也很感慨:“我和阿荷分手过一次,都很多年了,也没想到还能在一起。”
若绪握着手里的酒杯,想起自己从白汐那里听到的八卦,白洲和苏荷这一对,也算是破镜重圆的典型案例:“说明你们这缘分断不掉。”
“是断不掉。”白洲笑了,“你知道吗?刚复合的时候,我还有点不踏实。直到去年冬天,我们去张家口滑雪,我从山坡上摔了下来,她哭得很厉害。她平时是个内敛的人。那天看到她抹着眼泪在医院为我忙前忙后,我心疼得不行,突然有种奇妙的感觉,觉得就是她了。”
白洲说话的时候,眼睛里熠熠生辉。若绪很少在他脸上看见这样柔软的表情。
“你们挺般配的。”若绪由衷感叹道。
白洲不以为然,“我妹常说,我和她的性格是两个极端,也不知道是怎么看对眼的。冒出结婚这个想法的时候,连我自己也很意外。事实上,我一直认为,在结婚这件事上,江予会走在我前面。”
话题突然绕到了江予,让若绪有些措手不及:“江予?”
“你是不知道,那年刚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他总说等你毕业就会领证。我和方煜城还笑他,说他年纪轻轻的想不开。”
若绪听着,有片刻出神。
白洲继续说到,“我们这群朋友,一直相信江予真会是最早结婚的那个。后来你们分手,江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在外人看来,这些年他活得精彩光鲜,但作为朋友,我感觉他一直过得不好。”
若绪有一瞬间恍惚,喃喃道,“他……过得不好吗?”
在她的认知里,江予一直过得不错。两人分手后,他考上了理想的大学,拍了爆火的电影,如今坐到了让多少人难以企及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