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等了很久,周茜都没再回消息。
沈逸矜只好放下手机,去整理行李,再洗了个澡出来,时间差不多了,躺进新床抱了个抱枕,开始酝酿睡意。
她手机里低音量播放了冥想音乐,又打开收藏夹里治愈系的图片,抱在被窝里一张张看过去。
可是一抬头,看到房里陌生的家具,还是这么深重的颜色,人立刻睡意全失。
她带了药,不到万不得已不想吃,那药吃多了有依赖性,还贵。
她表面看起来是个老板,其实和打工人一样月月领工资。公司从零开始的,赚到一点钱就投进去,没有存余。
三个年轻人当时凭着一腔热血,最苦的苦吃完了,最难的难也熬过来了,眼看现在有点小成绩,却又有点风雨飘摇的感觉了。
再想到苏家,想到自己以后的路,更睡不着了。
沈逸矜索性下了地,想去楼下找水喝。
房外过道上亮着一排筒灯,左右两边房间不少,多数紧闭着房门,偶尔有开着门的,里面也是黑洞洞的,什么也没有,沈逸矜径直走向楼梯。
摸到开关,开了灯。
楼梯是钢架吊空结构,只在梯面上铺了一层厚实的深漆橡木,扶手一边是简易的黑色金属横栏,一边是从底楼升起的竖形镂空木料的铅色隔断。
这种材料和构架做楼梯其实是最牢靠的,但是过于简单的设计和镂空的即视感,底下又是青灰地砖,配周围深色装修,每次抬腿往下一步,都会让人产生一种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的错觉。
绝了,谁会把家装修成这样?
沈逸矜小心翼翼走下楼梯,转过隔断,往厨房方向,鼻子里闻到一股浓重的烟味,手跟着反应去按了墙上的开关,就见一个高大漆黑的影子背靠着中岛,像个突兀的陡峰立在那。
要不是下楼梯的那段提心吊胆,神经还处在紧张之中,换成松弛状态见到这个黑面神,怕不是要吓出一身病。
“祁先生,大半夜的好兴致。”
沈逸矜很衷心地发出一声冷嘲,想必自己刚才一步一步下楼梯的动静都落进他耳朵里了。
可祁渊没接话,眼里根本没人。
他唇角衔着烟,吸了口,吐出灰白色烟雾,一团团浮在空气里,手放下时,手臂横伸搁在中岛上,是个惫懒开放的姿势,却又有种领地占有欲的强烈感。
沈逸矜走到他前面,开了油烟机,风力选择了最大。
低嗡声响起,烟雾似乎被召唤,丝丝被卷走。
祁渊薄薄的唇角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下。
沈逸矜转身,看去中岛上,一罐啤酒,一包烟,一个打火机,外加一个烟灰缸,里面横七竖八插了十多个烟头。
看似心事很重,可男人仰头抽烟的样子又好像很享受,捉摸不定。
目光从他身上挪开,沈逸矜饮水机里找了找杯子,没有。
偌大的厨房设施齐全,电器高级,柜子抽屉里却空空如也,一只碗碟都没有。
就,应该是从来没开过火。
油烟机怕也是第一次被使用。
“有杯子吗?”沈逸矜问。
“冰箱里有水。”男人回应了句,声音却因为抽烟而显得沉哑。
打开冰箱,里面啤酒,矿泉水,功能饮料一排排垒得整整齐齐。
除了这些,也没别的。
沈逸矜拿起一瓶水,拧了拧瓶盖,“嘶”了声,手指一道白痕,拧痛了,也没拧开。
她站着不动,把水往前一递:“帮个忙。”
祁渊吸了口烟,腾云驾雾中,只有他自己的存在。
“渊哥哥。”沈逸矜捏着嗓音,换上笑脸,重新递了下。
祁渊偏头,眼瞳似鹰,笔直锐利地看穿她,却架不住沈逸矜的第二声“渊哥哥”,把烟咬在嘴里,长臂一捞,微微一转,拧开盖,丢回她手里。
“谢谢。”沈逸矜接过,喝了一口。
厨房很大,中岛很高,却连一张椅子也没有。
男人身上黑色棉T长裤,健硕的肌肉隐藏其下,恣意又散漫。
烟灰缸里那么多烟头,怕不是洗完澡就一直站在这里抽烟?
沈逸矜站在冰箱前,水喝了小半瓶,眼看烟雾散了不少,男人又续上一根。
她抬腿往外走,顺便劝了句:“少抽点烟吧。”
祁渊微低头,在女人路过身边时,薄唇里吐出一个烟圈:“找麻烦?”
沈逸矜被呛得轻咳了声,脸上挤出笑,怂憨憨地:“不敢。您抽,您抽。”
急步走出厨房,边走边送祝福:“祝您早日成仙,仙气飘飘。”
祁渊冷着眸,看着女人瘦骨伶仃的背影踩着纸拖“噔噔”跑上楼梯,一根烟抽完,才发现打火机不见了。
*
第二天清晨,楼梯口一片明亮的灯光,走近了,还有电视机很轻微的声音。
祁渊走下楼,就看见客厅沙发上睡着个人。
女人四肢蜷缩,身上被子只盖了一角,一大半滑落在地上,露出了手和脚。枕头也掉在了地上,还有一只黑色蕾丝的bra,像是被随手扔开的,落在茶几边上。
祁渊走过去,关了电视。
女人今天的睡颜不同昨天装睡的样子,是真的熟睡中。
鹅蛋的小脸上,皮肤白皙,五官生得柔和,像是没有棱角,连着垂在脸颊边上的头发都干净柔软。
低领睡衣里,弯曲的脖颈延至精致的锁骨上,一个一个吻痕的红印子跃入眼帘。
祁渊眉心蹙起,地上的bra本想恶劣地踢一脚,最终他还是折下了腰,伸手捡了起来。
可就这时,沈逸矜睁开了眼,惺忪里见男人手里拎着她的bra。
一瞬间,顾不上穿鞋,站起来就去夺,却踩在被子上被绊了一脚,一个趔趄,以“扑”的姿势往男人身上摔去。
第5章 替身太太
祁渊不避不让,微张双手,坚硬的胸膛像堵墙。
沈逸矜慌乱,摁住他的肩膀一触即离,抢了bra,又跌坐到沙发上。
又羞又窘,人也不够清醒,她把被子卷起来,包裹全身,只露了个脑袋在外面。
短短几秒内,好像发生了人生中不可逆转的事情,沈逸矜眼神迷茫,缩在被子里像只小蚕蛹,又娇又憨。
祁渊看着怪有趣的,主动问了句:“怎么睡在这?”
沈逸矜恍惚了好一会,才渐渐回了神:“认床。”
祁渊又问:“沙发上就不认了?”
垂目间,他发现自己西服上一根长头发,捡起来朝沈逸矜还回去。
可头发太细,他的手抬到眼前,修长冷白,骨节分明,肌理也清晰,沈逸矜盯了好一会,才看见食指与大拇指摩挲里是个什么,本想抱怨抱怨这房子的,这下又觉得被男人戏弄了,就更羞恼。
“你怎么这样?”
她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抓过头发,随即蹬开被子,站起身,跳下沙发,踩了拖鞋,擦过男人胳膊就往楼梯上去了。
祁渊瞧着她,竟有种破茧成蝶的气势,长发披散,翩翩然走过,带起一阵清香的风。
喉间一阵痒意,他很难得地笑了声,抬手看了眼腕表,往门口走去。
楼梯口却传来声音:“祁渊。”
祁渊皱眉,抬眸朝上看去。
“你要出门吗?等我一下,稍我一段。”
沈逸矜昨晚查过这里的坐标,才知道自己住在了世望首府,榆城当前最高端的小区,但是离最近的地铁站步行要二十分钟。
男人西服领带,一身正装,肯定是出门,这个顺风车,一定要蹭。
不等祁渊回绝,沈逸矜迅速跑回房去了,只是紧赶慢赶梳洗化妆,穿戴整齐再下楼时,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
楼下早没了人影。
沈逸矜叹口气,走到玄关处换了鞋,拉开大门。
诶?男人站在门外呢。
早上清和的风吹过,吹在他硬朗的额头上,黑色的短发微微飘动,沐着一层晨光,即使他投过来的眼神戾气十足,下一秒就要生吞活剥了她,沈逸矜还是觉得他今天帅得不像话。
她雀喜地喊了声:“渊哥哥。”
祁渊阴着脸转身,抬腿走下台阶。
一楼,汽车已经停靠在门前,除了刘司机还有另外一人,叫于决,是祁渊的私人助理。
为苏萱萱谈假结婚的时候,沈逸矜见过一面。
于决比祁渊大十多岁,个不高,中等身材,行事周全又圆滑,一张嘴能说会道。沈逸矜第一次见他,还以为是个大老板,很难想象他为祁渊做事,听说还跟了好几年。
“祁太太。”于决朝沈逸矜点点头,招呼道。
沈逸矜“呵、呵”了两声,“你知我知,大家一起演戏”地笑。
*
那天,沈逸矜没有坐地铁,祁渊约了人见面,汽车路过装饰建材城,一路顺风车把她送到了公司楼下。
正好教几个同事看到,亲眼目睹了沈逸矜从豪车里下来,一群狼崽子围上了沈逸矜,前簇后拥地进了公司。
傍晚下班之后,“豪门太太”为兑现公司群里的诺言,定了饭店,私人掏腰包请大家吃饭。
周茜也来了。
饭桌上,周茜将自己的杯子碰了碰沈逸矜的:“行啊你,别人都是闷声发大财,你是闷声嫁豪门。”
沈逸矜端起杯,回敬:“将来再和你详说。”
“为什么要将来?有什么不能现在说?”周茜有些不悦。
“现在不方便。”沈逸矜凑过头。
祁渊虽然什么都没和她说,但沈逸矜自觉履行着他和苏萱萱的假结婚协议,不到“离婚”那刻,她不能对人直言。
但周茜故意将她军:“那我们出去说。”
沈逸矜感觉到什么。
好在这时夏薇走了过来,搂住沈逸矜的肩膀,又讨又求地:“沈逸矜,快教教我,怎么才能嫁进豪门?祁家那个祁时晏怎么样?”
沈逸矜笑:“我打听了再告诉你。”
这个名字她才第一次听说,是个谁都不知道。
“好啊好啊,我看祁家除了祁渊,也就祁时晏好一点了。沈逸矜,你一定要介绍给我认识啊。”
夏薇酒喝高了,脸上红红的,抱着沈逸矜嬉皮了好久,才回自己座位去。
这顿饭,大家高兴,吃到很晚才散。
沈逸矜翻看手机,才发现几个未接,都是昨天那个陌生号码。
她以为是祁渊,回拨了过去。
接起来才知道是刘司机,问她几点回家,要不要接。
“不用,我自己叫个车回去就行了。”沈逸矜按了按太阳穴,她今晚也贪杯了,头有一点儿痛。
“那好,祁太太注意安全。”刘司机叮嘱了声。
沈逸矜道了谢,挂了电话。
同事们陆陆续续道别离开,最后两个喝多了的男同事勾着肩膀走出来,沈逸矜帮忙拦了车。
其中一个工程部的经理,大着舌头,表忠心:“沈逸矜,我会一直跟着你干的,只要有你在,我们就不会散。”
另一个是御用水电工程师,也抢着话说:“沈逸矜,我向你坦白,我最早是被你的美貌吸引进公司的,可是你为什么要结婚呀,我们这么多人对你不好吗?”
沈逸矜被逗笑:“好啊,你们个个都对我好,我都记着呢。快上车了,明天还要上班。”
两个男人酒多,又乱说了一阵,才被劝上车。
沈逸矜看着车子走远,回味着经理说的“散不散”的话,一回头,就见周茜靠着一幅广告牌站着。
广告牌上的灯光又亮又彩,周茜身上一件深色长风衣,依着那灯,原本光彩艳丽的一个人竟被照出一种颓废之气。
沈逸矜走过去,拍住她的胳膊:“今天酒喝多了吧,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周茜双眼无神,一动不动,好一会才说了一句:“我要退出。”
她这是要退出公司股份。
她明显得已经让同事们都看出来了,沈逸矜不意外,但心里不太能接受。
沈逸矜重重地拍了下周茜:“退什么退!公司现在正是上升时期,你就这么丧了?”
周茜是急性子,平时又爱争强好胜,热血起来,一连熬几个通宵都能斗志昂扬,可人一丧起来,就是现在这副样子。
“反正我不想做了。”周茜把双手插进风衣口袋,耷拉着双肩。
这样子今晚是劝不好的了,沈逸矜看着她说:“退是不可能退的,放你大假吧。”
周茜冷笑一声:“你以为什么事都拖拖拖,拖过去就好了吗?”
“等陈嘉远回来,我们仨好好谈谈。”
“谈什么谈?你以为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
周茜说着,蹲到了地上,沈逸矜眼看她要哭,使了力气把她拉起来。
“多大点事!陈嘉远出去旅个游,过几天就回来了,你至于把自己搞成这样吗?”
“我们之间完了,你知不知道?”周茜站不稳,抓住沈逸矜的衣服,摇摇晃晃,“他可真够绝的,我都没拉黑他,他把我拉黑。”
“怎么会闹成这样?”
沈逸矜有点吃惊,扶着周茜,想让她自己站住脚,可周茜却反过来双手抓住她的衣服又拉又扯,把她衣服领子都扯破了。
两人个子差不多,沈逸矜却比周茜瘦,力气也没有周茜大,反复几次,沈逸矜就处于了弱势,制不住周茜,只能由着她越闹越大。
周茜又哭又笑,抓着沈逸矜,像抓了根柳条,左右推搡:“他没告诉你吗……看吧,最后还是你们俩好……我插在中间做什么啊?我从头到尾就是个大傻瓜。”
“胡说什么!”沈逸矜听她的话音越说越不对,反手一把抓住对方的手,使了力气推开她,带了愠怒,“你们俩每次闹矛盾,你就往我身上扯,你有完没完?”
“我扯,是我扯!”周茜猝不及防,被摔了半个肩,晃悠着站起身,“哈哈哈”发出一阵怪异地笑,“沈逸矜,你自己说说,你什么时候可以交交心?什么时候可以真心实意对人说一句真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