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师不利——在逃邮递员
时间:2022-06-13 08:18:54

  道德绑架这玩意儿,到哪里都好使。
  “那,何老师,我只用写就行了吧?不用上去念吧?”我弱弱地开口问。
  何老师的目的已经达到,她打开教案,不再抬头看我,语气随意:“嗯,再说吧,不行就让邓欢上。”
  没有剩余价值的我,灰溜溜地回了教室。
  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我坐在位置上,脑海里的词汇一卡一卡的,完全没有平日里写语文作文那样信手拈来,流畅如清晨的肠胃。
  于是乎,我决定去吸收一下能量。
  为了更方便地偷看夏江,我好几次趁着高一三班和四班教室里没老师,收买了两个小学妹,让她们给我拿到了她们班的课程表。
  代价是我精心总结的笔记本和错题本,抄了两份,手都差点断掉。
  拿起课程表一看,果然,这节课四班是英语课。
  放下手里的笔,我熟练地溜到了二楼。
  其他班都在上课,高一的走廊上安安静静的,只有依稀传来的老师讲课声。
  快步略过其他几个教室,我走到四班后门,停下了脚步,猫着身子往里面看。
  贴着细细的缝隙,我只露出一丁点眼睛,而且每次只看一分钟就满足地溜走,从未被发现过。
  教室里播放着英语听力,学生们正乖乖地在本子上勾勾画画。
  但夏江并不在里面。
  我失落地叹了口气,害怕他随时会去而复返,转头就准备走掉。
  不知老天爷是不想让我失望,还是看不惯我的鬼鬼祟祟,我刚背过身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了夏江有些狐疑的声音。
  “温荔?”
  我心里咯噔一下,僵硬地转过了身子。
  有几个学生从窗户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好奇地朝外面张望。
  拼命压住心里的尴尬,我往前走了几步,在距离他一米的位置停下。
  “夏老师,你在四班上课啊!”我明知故问。
  夏江手上抱着一沓作业本,朝班里正拼命向我挥手的小学妹看了一眼,微笑地点了点头。
  我装作没有看到小学妹的热情,然后她失望地重新埋头写起了作业。
  我默了一瞬,自顾自地解释道:“我们班正上体育课呢,程玉拉着我说想来看看高一的新生,我就陪她过来了,她去上卫生间,我在这里等着她。”
  操场上的程玉不知道有没有突然打喷嚏出来。
  夏江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澈好听:“最近的学习怎么样?累吗?”
  “还好。”
  他点了点头,不再寒暄:“那我先进去上课了。”
  我深吸一口气,快速冲上了楼。
 
 
第20章 
  人的灵感往往在情绪最混乱的时候最蓬勃,我坐在位置上,血液快速涌进我的大脑。
  虽然过程和我想象得不一样,但好歹结果没有辜负我。
  两天后,我终于写完了演讲稿,拿在手上一遍一遍地反复读着。
  为了寻求更多的认同,我拿给程玉、程洁还有班上几个之前排练的同学都看了一遍。
  大家看完后,一如既往地支持我:“很棒!”
  于是我放心地交到了邓欢手上。
  “我觉得写得挺好的,没什么要修改的地方。”
  邓欢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把稿子重新还到我手上,重新低下头开始看政治书。
  “嗯?”我怔在一旁。
  低头看书的邓欢发现我并没有离开,重新抬头看我,眼神里充满了疑惑:“温荔,你是还有事儿吗?”
  “那个,你不提前熟悉一下稿子吗?”
  邓欢作沉思状,然后恍然大悟:“何老师没跟你说吗?我要当誓师大会的主持人之一,稿子大概是要你自己念了。”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我瞬间石化。
  拿着稿子,我心砰砰直跳地跑到办公室,班主任正在和别的老师谈笑风生。
  “老师,我稿子写完了,您看看。”
  何老师惊喜地接过我手里的稿子,戴上眼镜仔细地浏览了一遍,然后点点头:“嗯,写得不错,就这样吧。”
  我快速地接道:“那我的任务就完成了,老师我先走了。”
  “啊,你等等。”她叫住我。
  我僵硬地回过身。
  “邓欢要当主持人,我忘了和你说了,要不就你上去念吧,毕竟是你自己写的稿子。”
  她并不是在征求我的意见,而是一个通知。
  因为她说完之后,就把稿子塞到我怀里,重新走到一旁和别的老师继续刚才的话题了。
  “程玉,你替我去吧,我害怕!”
  趴在课桌上,我朝着程玉疯狂地咆哮,抓着她的胳膊就像抓住一个救命稻草。
  程玉幸灾乐祸地笑着,摇摇头遗憾道:“你了解我这个人的,正经的场合不适合我,我怕我念着念着就笑了,多丢咱班面子啊。”
  “再说了,”她朝我挤眉弄眼,“之前你在台上不是表演得挺好的,虽然开始出了点小岔子,后面表现得多好呀。”
  回想起上次的舞台,我仍然还有点胆战心惊。
  “那不一样。”我闷闷地说。
  “哪里不一样?”程玉奸笑道,“上次是因为有爱的力量?”
  我伸手作势要薅她的头发,程玉东躲西藏地投了降。
  高考百日誓师大会如期举行。
  校长在台上慷慨激昂地发着言,我坐在人群里,疯狂抖腿。
  虽然已经念了很多遍稿子,但我还是害怕上台后读错一个字,所以反反复复地在嘴里重复着。
  等校长发完言,下一个环节就是每个班的代表轮番上台读稿子了,我从来没有这么希望他能多讲一会话过。
  “那么下面,就由每个班的代表,念出自己班上的誓言吧!”
  一班的代表雄赳赳气昂昂地上了台。
  不住地吞着口水,空气好像都稀薄起来,我甚至想去搬一个呼吸机摆在面前。
  台上的人在念什么我压根没有听进去,只看得到她自信的风采和表情,而我不住地流着冷汗。
  稿子念完,她像女王一样,扫视了一圈底下的人群,施施然鞠了个躬,退了场。
  底下鼓了一会儿掌,然后归于平静。
  轮到二班了。
  坐前面的程玉和几个女生回过头看我,对我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我哆嗦着嘴唇笑了笑,抖了抖有些发软的腿,微微仰着头,拿上稿子缓步走到台上。
  宽阔的操场上,黑压压的人头都将目光集中到我身上。
  上次表演是在会堂内,表演时台下的灯光很暗,人群的存在感并没有那么强。
  而此刻,大家注视的目光是那样清晰的印在我眼睛里。
  清了清有些发紧的嗓子。
  我强迫自己忽视下面的人群,开始在脑海里回想着那日夏江站在帘子后面的场景。
  他没有丝毫责怪和鄙夷地温柔看我,告诉我没有关系。
  是的,没有关系的。
  接过邓欢递过来的话筒,我深吸一口气,把注意力放到演讲稿上,开始大声地念着。
  “更行十万八千里,何惧东西南北风……”
  念着念着,高中几年的酸甜苦辣一幕幕地从我脑海里闪过。
  那些自己一遍遍斟酌写下的文字仿佛获得了生命力,脱离了纸张,欢快地飞舞起来,飘散到曾经逝去的时光里。
  “刚步入校园时,我们总以为,高考还很遥远,却未曾意识到,青春是一本太过仓促的书。”
  随着我越来越倾注感情的朗读,偌大的操场上仿佛只剩下我一个人,在脑海里重演着过去的三年。
  分别,是青春的必修课。
  也许多年后,我们早已记不清复杂的数学公式,背不了长长的文言文,却对那个总是混杂着汗水味的教室和身边那些或喧闹或安静的人,记忆深刻。
  “浓雾散去的那一刻,我们看到的,将只会有光明。”
  念完最后一句,我如梦初醒,激昂的心脏还持续热烈地跳动着。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班上的同学都感动地看着我。
  我做到了。
  飘忽地重新回到座位上,空气里的气息都变得清新起来,天空好似被洗过一般,蓝得透亮。
  我在心里一遍遍地回味着刚才的场景,然后露出傻笑。
  青春时期骨子里那股敏感又矫情的文艺气息让我习惯性把一切事情都放大,无论是略显贫穷的家境,还是初中生活里的压抑感,亦或是对成熟的夏江产生的种种幻想和依恋。
  一切的一切在我眼里,都沉重得如石头般压在我的背脊上。
  有时候,过早的去编写好悲剧的结局,并不是一个好的习惯。
  -
  高考前的最后一节课,在征得班主任同意后,邓欢竟然把夏江请到了班上。
  虽然高三他没有再带过我们,但是班上的同学以前都很信任和依赖他,常常有同学会在他的空间下与他互动。
  即使有时候是抱怨和发泄的评论,夏江也会温柔耐心地回复安慰她们。
  我从未在他的动态下评论过什么,尽管他的每一条动态我都烂熟于心,翻看过无数遍。
  为了不在他的空间里留下过多的痕迹,我将他的所有动态都截了屏,单独储存在一个相册里。
  夏江没有说那些官方的鼓励,反而告诉我们,高考只是人生很小的一个经历,未知的前方道阻且长,但漫漫长夜总有天明,永远不要放弃前进。
  他站在讲台上,我坐在课桌前,短短的距离,却隔着巨大的鸿沟。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宣布下课。
  只有我,希望这一刻永远都不要结束。
  蝉鸣无休无止。
  睁开眼的那一刻,阳光透过树叶打在我脸上,手心开始发烫。
  今天,就是高考了。
  妈妈没有去开店,给我做了丰盛营养的早餐。
  六月天,天气明媚而灿烂,校门口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家长和学生。校门口拉着横幅,几个警察忙碌地组织着秩序。
  饶是已经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被这大场面有些震住。
  “别太紧张,尽力而为,就当成平时的考试。”妈妈手上拿着我的书包,小声地安抚我。
  站在校外看了一下书,不一会儿,大喇叭就开始通知考生陆续进入考场。
  门口,一排老师身上穿着红色的T恤,笑盈盈地对每一个进去的学生说加油。
  我一眼就看到了夏江。
  虽然他没有带高三,可是他还是选择来给他曾经带过的学生加油。
  夏江一直以浅色系的服装为主,第一次看到穿红色的他,我非但没有觉得奇怪,还感觉这让平日里有些疏离感的他,变得更接地气了。
  走到夏江面前时,他眼底有如樱花般好看的笑意。
  “温荔,加油。”他对我说。
  暗恋夏江,成为了我整个高中生活的背景板。
  曾经在校园内偷看他的每一眼,都像是偷吃了冰淇淋的小孩一样,满足又甜蜜。
  我庆幸自己在最胆怯的时光里遇见了他,也那么遗憾在我情感最盛放的年纪,遇见了他。
  “谢谢你,夏老师。”我笑着回他。
  程玉和刘言飞跟我在不同的考场,杨宥林不幸地被分到了别的学校。
  在走廊上等待的时候,我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张慧彤。
  她正和旁边的女生谈笑着,抬眸间也看见了我,眸光微闪。
  自从我发脾气的那晚开始,我跟她就形同陌路了。
  张慧彤的脚步明显变慢了一点,她不自然地侧过头,却也没再和旁边的女生笑闹。
  在她距离我还有两三米的时候,我轻吐一口气,轻声说:
  “考试加油。”
  张慧彤愣在了原地,有些惊疑地看着我的脸,仿佛是在确认我是真心还是讽刺。
  直到她旁边的女生奇怪地晃了晃她的胳膊,她才回过神来。
  似乎是在犹豫着。
  然后她终于开了口:“你也是。”
  拉着身边的女生,张慧彤加快脚步走了。
  心里一片宁静,在仪器扫描完后,我轻松地踏入了教室。
  当天考完试回到家后,我收到了张慧彤给我发的短信。
  “对不起。”
  -
  当考完最后一门科目的铃声响起,意味着,有些人这辈子你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程玉环着我的肩膀,叽叽喳喳地畅想着她的暑假生活和大学生活。
  考得好不好,我们都不想再去想了。
  不断有学生兴奋地朝校门口等待自己的家人或朋友奔去,计划着该怎么彻夜狂欢。
  今夜,是被打翻的许愿瓶。
  “等上了大学,我一定要畅快地谈场恋爱!”程玉贼兮兮地盯着不远处光明正大穿着校服还牵着手的小情侣。
  “你不准备跟杨宥林告白吗?”我小心翼翼地问她。
  程玉回答得爽快:“算了,强扭的瓜不甜。此处不留我,自有留我处!”
  她放开我,闭着眼睛跑到前方快乐地转了几圈。
  “那你呢?”她跑回来,凑近我的耳边,“你不和夏江告白吗?”
  落日的黄昏美得有些醉人,像细碎的流沙落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里,空气中干燥又清新的泥土气味不住的钻进我鼻子里。
  “不是所有的喜欢都可以说出口。”我望着半粉半蓝的天空,“我会忘记他的。”
  程玉若有所思地看我,然后释然地笑了。
  “没错!不属于我们的人就忘记吧!再说了,以后我们肯定能碰到更优秀的男人。”
  走出校门,我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等候的爸妈。
  妈妈看到我出来,眼睛像星星一样蹭地亮了起来,连忙朝我挥了挥手。
  爸爸也立马举起了手里的蛋糕,腼腆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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