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暮云抢先打断他的话。
楚牧是个极有责任心，且极有道德素质的人，她相信他和肖倩茗不会做出格的事，不管肖倩茗如何，至少楚牧不会。
但她也知道，出于对好友的承诺，楚牧也决不会不管她，若是肖倩茗真出了什么事，楚牧到时候肯定会更内疚。
暮云拿过楚牧的手机，给他开了机，刚一开机便是肖倩茗的来电显示，暮云索性替他接了电话。
“阿牧！你什么时候过来？”
楚牧迟迟没有开口，肖倩茗慌得一直在叫他的名字。
“阿牧？是林小姐又出什么事了吗？你怎么了？”
“阿牧？你今晚还过来吗？”
肖倩茗说的这句话太有歧义，楚牧脸色一变。
暮云实在没力气拿着这手机了，她将手机塞到楚牧手中，楚牧想都没想就挂了电话。
他拉住暮云的手，眼眶有些泛红。
“不是...你别误会...”
“你俩墨迹什么呢？出不出门啊？”
楚啸天抱着楚韫进来催他们，见他们情况不太对，微皱眉。
“你俩这是怎么了？”
“没事，爸，马上就好了。”
暮云对楚啸天莞尔一笑，不露痕迹地想把手从楚牧手中挣脱出来。
楚牧攥得紧，暮云有些吃痛。
“楚先生，赶紧走吧。”
没办法，暮云只能任由他拉着，柔声安抚他。
楚牧深吸了口气，拉着她手，另一只手提着食盒就出去了。
今天天气确实好，不少人都来公园游玩野餐，他们一家人找了一块视野不错的地点，便开始准备野餐。
楚韫现在也是好动爱玩的年纪，尤其喜欢在地上爬来爬去，有时候爬着爬着一个不稳就趴在草地上，咿咿呀呀地叫起来，把他们逗得不行。
因为有楚韫，暮云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他们拍了不少照片，每张照片里他们都笑得极为灿烂，极为真心，也是在每张照片里，楚牧的视线从来没有离开过她半步。
楚牧近来一直找机会带暮云这里玩玩，那里逛逛，却丝毫不提有关离婚的事。
楚牧一直在拖着，暮云想让他坐下来好好谈谈都不行。
楚牧的拖延反倒让暮云觉得越来越沉重压抑。
“维生素”才几天又见了底，没办法，这天她又找了个机会到谭医生这里来开药。
“暮云，你最近情况怎么越来越严重了？”
谭医生忍不住皱眉。
“你对药物的依赖性太大了，这样不行。”
暮云脸上始终挂着温柔的笑。
“没事，可能最近事情比较多。”
谭医生若有所思地看向她，眉头微皱，轻声问道：
“你是不是对我隐瞒了什么？”
第68章 一定要离婚吗
暮云表情微变，可脸上笑意不减。
“暮云，或许，你能试着跟我说说吗？”
暮云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最近她确实有些压抑，有时候那种压抑还会让她有窒息的感觉。
她不想任何人因为她的事而担忧，可现在，她迫切地想找个能够倾诉的对象。
“我跟他提出离婚了。”
谭医生静静看着她，那双眼睛似乎能看进她心里。
“可他一直不答应，我不太明白。”
“不明白什么？”
“这对他来说不是一种解脱吗？我放他自由了，我以为他能像你一样，从此放下一切，自由自在地生活。”
谭医生双手交叉，垂眸思考片刻，缓缓道：“暮云，或许你该尝试走进他心里。”
“我怎么可能走进他心里呢？”
暮云不可思议地看向她，道：“我尝试了，没用啊，不可能的，永远不可能的，我走不进去，他不爱我。”
“你为什么断定他不爱你呢？”
暮云理所当然地答道：“他当然不爱我，这是事实啊...”
谭医生起身，给她又重新倒了杯热水，双手搭在她肩上，问道：“暮云，你要试着从你心中的围城中找到门，要不然，别人进不去，而你出不来。”
暮云不明白她的意思。
“你强制性地把自己锁在里面，终有一天，你会被自己困死的。”
暮云还是不明白，她不想深究，最近谭医生总说一些她听不懂又不想听到的话，她只想让她赶紧开药，她觉得自己又有点不太正常了。
“谭医生，你先开药吧。”
“先别急着开药，我们先谈谈，好吗？”
暮云有些焦虑，语气有点烦躁。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今天只是来找你开药的，等会儿楚先生说要来接我，要是被他发现了...”
暮云害怕这个结果，在她不自觉间，她整个人都在颤抖。
谭医生安抚地拍着她的背，声音轻柔。
“别怕，他不会发现的，别怕...”
“他要是知道我在吃药，他肯定更不和我离婚了，他肯定以为我是因为他才吃药的，他会更内疚，他会更痛苦的...”
“别紧张，暮云，可你没做错什么啊。”
暮云不停摇着头，眼泪从她眼眶里不断掉落，她有些崩溃地捂着脸。
“不是...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他才这么辛苦的...我要是不出现就好了...我要是不逼他和我在一起就好了...我要是不生病就好了...都是因为我...”
谭医生终于还是心有不忍，把她抱到自己怀里，轻声安抚着。
“好，好，他不会知道，我也不会让他知道的，相信我好吗？”
在谭医生的安抚下，暮云的情绪才算是不断平静下来。
谭医生还是给她开了药，暮云的情绪在见到楚牧后已经与平常无异了，只有她看得出来，暮云在压抑自己。
其实她只要承认一件事就好，那就是楚牧是真心爱她的，只要承认这一件事，她就能从她心里的围城中走出来，可她偏偏最先否定了这个大前提。
她相信楚牧说的每一句话，却从来不相信他对她说的那句“我爱你”。
楚牧瞥到她包里露出一截的维生素药瓶，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个维生素药店没得卖吗？看你每次都要专门来一趟这里。”
暮云眼皮一跳，下意识把药瓶塞进去，笑道：“不是，主要还是来找谭医生聊聊天，女生之间的小聚。”
怕他深究，暮云赶紧转了话题。
“你刚刚找谭医生说什么了？”
走之前，她看楚牧特意去找了谭医生，聊了很久才出来。
“没，就是随便说了几句。”
她刚开始在谭医生这接受心理治疗时，楚牧每次都会和她聊很久，后来她逐渐好转，甚至不用再吃药后，她也逐渐减少了来这的次数，因为她跟楚牧说自己好了，也拿到了谭医生给她开的证明，楚牧便也相信了，也没再跟以前一样找她了解暮云病情。
只是楚牧一直都不知道，暮云其实病情一直都是时好时坏，她和谭医生聊的内容，谭医生也因为受她的请求基本上没给楚牧透露过分毫。
药她一直在吃着，只是楚牧不知道。
也是因为如此，在许多年以后，在楚牧知道所有真相以后，他彻底崩溃了。
他怎么会想到，那个在他面前总是笑容明媚的人，在和他在一起的十年内，没有一天不是靠药物撑过去的。
时间过得很快，可楚牧的刻意拖延却也让暮云逐渐有点不安焦躁。
她最近又开始动不动发呆，即使吃药也没有好转。
这天她正洗碗，突然梅姐在她耳边问了句：“夫人，你戒指呢？”
这声疑问让暮云回过神来，她看了眼自己云手无名指处光滑的一片，有些愣神，不知该怎么答她。
因为其实连她自己也忘了，自己什么时候把戒指摘掉的。
“梅姐，我来帮云云，你先去休息吧。”
楚牧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等把梅姐敷衍出去后，他也一直盯着她的手，沉声问道：“云云，戒指呢？”
暮云突然有些心虚，但很快，她又开始手上的洗碗动作，没有看他，只轻声道：“放起来了。”
“放哪里了？”
暮云没有回答，沉默不语。
“也是，带着戒指有时候做事不方便，可以先放着。”
楚牧突然笑着替她解释，暮云手上动作一顿，良久，才说道：“楚先生，不能再拖下去了。”
“云云，先洗碗，有事我们等一下再说。”
楚牧明显又是想逃避，暮云却再不给他机会了。
“楚先生，关于离婚这件事。”
楚牧又要打断她，这次她看准时机抢先一步：“我们尽早找律师谈一谈吧。”
楚牧顿住了，没有说话。
“我说了，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把小韫就给我就好。”
“你什么都不要了...”
楚牧似乎有些愣神，张嘴喃喃自语。
“所以你连我都不要了...”
楚牧看向她，眼中尽是委屈与失落。
他苦笑一声，垂下头。
“你真的不要我了...”
暮云不忍见他这副模样，遂扭过头，深吸了口气，才继续说道：“拖着不是办法，如果那份协议书你没有意见的话，我们就直接签字吧。”
说完，暮云就要离开，楚牧拉住她，随着熟悉气息在鼻尖的萦绕，他的吻让她再一次大脑一片空白。
楚牧搂住她腰，把她抵在洗碗台上，一手抚着她的脖颈，轻柔虔诚地吻着。
吻不断深入，暮云却不觉任何不适，甚至不由自主地去迎合。
他实在太懂得调动她的情绪，也实在太懂得她身体的变化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放开她，此刻俩人的目光都是迷离的，红肿泛着水光的唇瓣无不彰显他们刚才的缠绵悱恻。
“再给我点时间，不行吗？”
楚牧祈求的眼神让暮云心一缩。
“云云，求求你，再给我点时间，不要丢下我...”
楚牧什么时候这么低声下气过呢，暮云看向他，久久说不出话。
“再给我点时间，让我向你证明，我是真的爱你。”
好熟悉的话，在暮云遥远的记忆中，她就是这么对林霄他们说的，当时李青青问她，总说再给她点时间就好，但就算有了时间她又能做什么呢？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她的...
回想起那个天真的自己，暮云忍不住苦笑一声。
时间不能改变一切，有了时间又怎么样呢？
“楚先生，我们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好不好？只要我们分开了，我们都会变得更好的。”
楚牧忍不住仰起头，拼命忍下眼眶中的热泪，他将脸埋在她颈窝处，热泪沾湿了她肩上一大片衣料。
“云云...”
耳边响起他痛苦的呢喃，暮云伸出手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眼前亦逐渐被泪模糊了一切。
“楚先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69章 签离婚协议书
暮云早早就在协议书上签上了字，后来楚牧也签了。
在楚牧签字的那一瞬间，暮云真真切切地松了口气。
之后他们还要去趟民政局办正式的离婚手续，这几天暮云心情轻松了不少，她还没跟长辈朋友们提他们已经离婚的事情，楚牧的意思，似乎也是先不提。
这一点，她尊重他。
但是暮云这几天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收拾行李了，虽然她才到这里生活两年，却没想到临走时才发现，自己多了很多东西要带走。
这几天楚牧经常早出晚归，每天都要凌晨两三点才回来，每次回来都是一身酒气。
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应酬，次数多了，暮云便察觉不对了。
这天晚上，已经凌晨一点半了，楚牧还没回来，她打电话给他，他也不接，后来她干脆打给唐少峰，没想到一问才知道他们俩现在在一起。
暮云问了他们所在地址，虽然觉得很不好意思，但因为暮云向来没有方向感，现在这个时间点又很难打到车，只能麻烦王叔半夜爬起来送她过去。
暮云心里着急，唐少峰给她的地址是一家酒吧，这几天他总一身酒气回家，怕也都是在那里喝的酒。
担心她一个人进去危险，王叔硬要跟着她进去，照着唐少峰给她发的位置信息，她来到那个包厢，刚推门进去，便有一股冲鼻的酒气直窜她脑门。
她缓了很久才缓过来。
“来啦。”
唐少峰起身走向她，略显为难地指了指正瘫在沙发上不停灌酒的楚牧。
“这...你劝劝吧...”
一向沉稳有度，光风月霁的楚牧何时有过这么狼狈不堪的时候，暮云眼眶一热，走到他身边，蹲在他面前，强忍住心脏的抽痛，柔声轻唤道：“楚先生。”
楚牧被熟悉的声音吸引，有些犹豫地放下手中的酒杯，迟疑地看着眼前人，伸手在她脸颊处轻抚，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是...云云？”
靠近了看，才发现那张从来清爽干净，总是满脸温柔笑意的脸，此刻却显得那么沧桑落魄。
他再没了往日的温雅气质，整个人都带着落寞失意的颓靡。
暮云偷偷拭去眼角的泪，笑道：“是我啊，楚先生，我们回家吧。”
楚牧想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红了眼睛，豆大的眼泪一滴一滴砸在暮云手背上。
“不行...不能回去...”
“为什么？”
“回去...我就看不到云云了...”
楚牧抬头，目光像是在探寻些什么，只是他怎么找，都还是找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