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绩来之前，已经知道了大概，知道周棠害林晚丢了工作，但还不知道具体两人为何打起来，地上的一片狼藉又是怎么回事，也是此时听了录音才知道情况，顿时愠怒道：“周棠，我真是越来越不懂你了！”
“呵呵，陈绩，你好像从来都没懂过我。”周棠苦笑一声，她的脸色，也随着录音的播放变得煞白，随即干脆卸掉了方才还一片温柔、楚楚可怜的伪装，走到陈绩的跟前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控诉起来：“从小，我总跟在你屁股后面转，以前你总说你把我当妹妹，可我不想做你的妹妹，你难道感觉不到吗？”周棠眼里的泪早已决堤，吸了吸早已发红的鼻子，继续哽咽着说道：“你还记不记得，高中毕业的聚会的时候，大家起哄说我们在一起了，你没反对，你知道我那时有多开心吗？”
“我只是，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你难堪。”陈绩第一次看到到一向乖巧懂事的周棠有今天这样的举动，还对着他说这些话，心情复杂。
他无力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抱着头，痛心地说：“抱歉，我，这些年，你知道的，没精力关注这些，而且，很长一段时间我也不相信感情。”
周棠眼里满含深情与痛苦，早已红了双眼：“那你就不知道，这么多年，你一直单着，我也跟着你一直单着，你难道都不懂吗？”
陈绩的声音越来越小：“对不起，我真的没想过这些，可是你，那时候为什么不干脆直说呢？”
周棠声音顿时提高了几个度：“因为我也有自尊啊，这种事情，不是要男孩子主动吗？”
“我周棠是什么样的人，从小被父母和老师捧在手心里长大，论才华论样貌一样不输别人，要什么有什么，从来不缺追求者，可我都是连眼睛都没眨下都拒绝了，可偏偏就是你，从来都没用看林晚那样的眼神看过我！”她几乎已经是歇斯底里。
林晚一时甚至觉得一直有些讨厌的周棠，此时有些可怜。
“对不起，周棠。”陈绩有些痛苦地说道：“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也可能是我一直在回避，没想到给你带来这么大的伤害。”
陈绩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林晚很是心疼。
她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默默安抚。
一面是和妹妹一样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一面是刚谈几天明面上还没公开的女朋友，林晚不想让他为难，可他又不得不面对这件一直横亘在他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情。
隔了一会儿，陈绩缓缓道：“很抱歉，抱歉我一直没有发现你的心意，我知道，道歉对你来说或许很苍白，这件事情我实在无法弥补你，但在公司方面，我一定会尽力补偿。”
“周棠，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从小没有兄弟姐妹，你是跟我从小玩到大的，对我来说就跟家人一样，我真的从没有其他的想法。”
“别人都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我却一直理解不了这样的关系，在我看来，越是亲近，就越是会把她当亲人，而压根都不会想到别的，所以很抱歉，但你无论如何，都是我很重要的亲人，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他看向林晚，怕她生了别的心思，解释道：“林晚，我也希望你能理解。”
林晚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轻轻握住他的手。
周棠别过头，不看他们，良久，才说了一句：“你们走吧。”
两人走后，王旭留了下来，安静地陪着周棠。
“你也走啊，还杵在那儿干嘛？”周棠看着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王旭，有些朝他撒气地说。
王旭吞吞吐吐：“我，我留下来陪你。”
他在别人面前一向自信，几百人的会议演讲都滔滔不绝，可唯独在周棠面前却总是不自觉唯唯诺诺，像个胆小鬼。
周棠别过头：“谁需要你陪！”
王旭也没生气，反而安静地扶她坐下，将纸巾递给她擦眼泪，又从茶几上拿了一个她最喜欢吃的橙子剥起来，然后递到她手上，轻轻叹了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缓缓说道：“周棠，看见你这样，我很心疼。”
“这些年，你的视线从来没有离开过他，可你，可有回头看过你身后吗？”
“我原本没有打算说的，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又都是独生子女，可以说跟那些亲兄弟姐妹没什么区别，你喜欢陈绩，我一直知道，这些年，即使他变了很多你都一直没放弃他，我希望你能幸福，希望你能如愿嫁给他，真的。”王旭看着周棠，满眼真诚。
“所以，我从没告诉你，我也一直默默地喜欢了你这么多年，我的视线，也从没离开过你。”
周棠听到一直在他面前有些嘴笨的王旭，忽然说了这么多话，而且，竟然告诉她，他也一直暗恋着自己，立马停止了抽泣，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虽然在一起总是吵架，我在你眼里也总是没个正形，没有你聪明，没有你学历好，只是个普通的纨绔富二代，在你面前，我好像做什么都是错的，可是，即使这样，我也还是没办法放弃这份感情。”
周棠难得安静了下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心里很乱，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一时就像过山车一样，不知道作何反应。
“不过，虽然如此，关于这次股权的事情，抱歉我考虑了很久，但还是很我不能按照你的意思，将你我手里的股份一起卖给盛风。我的心意你应该已经知道，可陈绩也是我的兄弟，我也不能负了他，希望你，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怀疑我对你的用心。”
王旭见她没有答话，帮她泡了一杯她最爱喝的玫瑰花茶，递到她面前：“可是，既然陈绩现在有了别人，你可不可以，认真考虑下我？”他抬眼望着周棠，一脸恳求，周棠第一次发现，眼前这个他一直没认真看过的男人，一双眸子似有魔力一般，脸上棱角分明，竟然长得好像还不赖，而且有些别样的魅力好像忽然被释放了出来，一时有些愣神。
良久，她才喝了一口手里的茶，小声说道：“那我可得好好考虑考虑。”
王旭原本都做好被拒绝的心理准备了，忽然听到她的回答，一时兴奋地跳起来，然后转而激动地抓着周棠的手臂：“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我没有听错吧周棠？”
“你，好好表现。”周棠傲娇地甩开她的手，嘴角无意扬起一丝淡笑。
第43章 爆发
陈绩和林晚两人从周棠家离开后，上了车，陈绩才无意发现坐在副驾驶的林晚手上的伤口，顿时有些懊悔自己怎么那么粗心，没早点发现，抓着她的手紧张起来：“你手怎么了？”
“刚刚不小心碰到了，没事。”林晚立即下意识想将被紧紧攥住的手收缩了回来，却能没挣脱开。
“都流血了还说没事！”陈绩下了车，从后备箱拿出一个小医药箱，里面纱布、碘伏、酒精和创可贴等等，一应俱全。
陈绩一边细心地处理伤口，一边还轻轻地吹着气，生怕弄疼他。
他先是拿了碘伏喷在伤口上，用棉签清理伤口后，又小心翼翼地为她贴上创可贴，还是卡通模样的，一看就是为她准备的。
“你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细心，车上还准备这些东西？”林晚笑道。
陈绩一切都处理好，才宠溺地看着她说：“很久以前，有个可爱的女孩子教我的。”
林晚一愣，忽然想起来，多年前爬青云山，他们因为抄近路，他手臂上被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是她给了他一个创可贴。
她还傻傻地备了好些酒精、云南白药之类的东西，将书包塞得鼓鼓囊囊，沉沉的，最后还是陈绩主动帮她背上的。
原来，即使是这点那么久远的小事，他都放在了心上。
没过几天，周棠的股份，被陈绩全数买了下来，他折掉了他的一些资产，还出让了瀚寓一个利润很客观的项目，溢价从周棠那里购买过来，除此之外，陈绩还将瀚寓旗下的一个子品牌的酒店赠与周棠，作为额外补偿。
外界一片哗然，这对于瀚寓来说，是不小的损失，对陈绩相当于断臂之痛，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很值得。
周棠没说什么，安静地收下了，她也不想再在经济上跟陈绩有什么来往，闹了这么一出，也算是她对过去的一个告别仪式，不然她不会甘心。
尽管她真的不在乎钱，但也算是为她那被偷走的青春，这么多年默默卑微付出的感情，讨一点代价吧。
*
这边周棠的事情刚刚告一段落没多久，那边黎秋月又传出绝食的消息。
原本林晚和陈绩已经够小心了，之前在栗城就说好，对他们的关系暂时保密，两人回到江城，也刻意保持低调的，晚上下班才见一面吃顿饭，还不是每天，可就这样也还是没能瞒住。
先是周棠发现了，然后又是黎秋月，总不让人省心。
不过转念一想，也对，这个世界，哪有什么秘密。
陈绩接到电话的时候，张妈着急地在电话里说黎秋月已经一天没吃饭了，让他赶紧回去看看。
林晚当时就在一旁，两人在一起吃饭，也一起坐车跟了过去。
进了门，餐厅的桌子上摆了的一桌丰盛的饭菜，一点都没有动过。
黎秋月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一改往日的恬淡，一看到跟在陈绩后面的林晚，立即冷声道：“你来干什么？”
“阿姨，我只是，来看看您，。”林晚小心翼翼地说：“如果您不想看到我，那我改天再来吧。”说着就打算走，却被陈绩一把拉住。
黎秋月见状，更加不客气起来：“哼，黄鼠狼给鸡拜年，你要真希望我好，赶紧离开阿绩，我就在这谢谢您了！”
陈绩终于忍不住，几乎是吼了出来：“妈！够了！”
黎秋月显然没见过儿子发怒的模样，楞了一会儿，转而指责起林晚：“你看看，阿绩从来不跟我顶嘴，从小就没让我操过心，这怎么你一出现，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陈绩立即出声制止：“妈，不是她的错。”
林晚见她还不肯消气，拿起茶几上的茶杯帮她倒了一杯茶，礼貌地递过去：“黎阿姨，您先消消气，喝杯茶。”
黎秋月接过茶，正要往嘴里送的时候，忽然冷笑起来：“少在我面前装乖，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说着，就将茶杯里的水，“哗”地泼在林晚的脸上。
好在林晚倒之前用手试过茶壶温度，知道不太烫，所以也没躲，让她发泄发泄出口气也没事。
陈绩没想到黎秋月会这样做，立即紧张地拉过林晚，帮她细细擦拭干，理了理湿漉漉贴在脸上的头发，确认没被烫伤才放了心：“妈！您有完没完？”
“您真的以为，这么多年，我是心甘情愿，乖乖听您的话吗？”陈绩像是憋了很久的火山，终于爆发了一样。
“刚开始的时候，我本来想学医读A大，您不让，说难出头，读的时间还长，所以非逼着我把志愿改成H大，让我从商，好，我听您的。”
“后来，您渐渐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总是在我耳边念叨，您换着法子鞭策我，要变得比我爸还厉害，让您那背叛你的前夫后悔，想要我报复他们，让我创业，我知道这没错，所以我都听了。”
“我，我只是，想让你变得更优秀，我有错吗？”黎秋月无力地小声问道。
“是，您没错，可这中间，但凡我哪一次跟你有冲突，哪一次做得不够好，您都用死来威胁我，要么割腕，要么跳楼，这几年看了多少医生，才稍微好一点点，今天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只是绝食，都已经是您大发慈悲了。”
“一直连大声说话都不敢跟您说一句，因为我怕您受不了，又做什么傻事，虽然您情绪总是失控，可我也就您这一个亲人而已了。”
黎秋月抱着膝盖，在沙发的角落缩成一团，像只受伤的兔子，她轻轻抽泣着，听着自己的儿子一句句数落。
“我找遍了所有的医生，可是您都好像自己根本就不愿意走出来一样，还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折磨着您自己，也折磨着我。”
“这么多年，我从没感受到您作为一个母亲对儿子的关心，我就像您报复的一个工具一样带着你的期望，一步步谨小慎微，生怕让您失望，可我真的累了，妈，您想没想过，我知道您很痛苦，可我也会累，您常常让我喘不过气。”
陈绩终于将这些憋在心里的话，统统倒了出来，早已声泪俱下。
以前他总害怕黎秋月受不了刺激，什么都不肯说，只乖乖地做她听话的好儿子，如今有了想要守护的人，他忽然有了勇气。
林晚从来没见过他这样，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心疼地上前抱住他。
黎秋月刚开始像是被吓到了，在沙发的一角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隔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林晚小心翼翼地走到黎秋月的跟前，半蹲在沙发旁边，试探性地轻轻将手放在她因为过于瘦血管突出的手背上，细声安慰：“黎阿姨，您别生气，别难过，陈绩可能只是压抑得太久了，需要爆发一下而已。”
然后，试探性地轻声问道：“身为妈妈，您是不是希望他开心？”
黎秋月泪水涟涟地看着她，轻轻点头。
林晚稍稍松了一口气，看到了一丝希望，继续问：“可是，他好像并不开心，是吗？”
黎秋月抬眼看着转身背对着她，身体还因为哭过而颤动的身影，没有说话，但身体的颤抖却渐渐止住了。
“我知道，您也很痛苦，可是我们的命里有很多重要的人，不能因为那些不重要的人，就伤害了爱您的人对吗？他爱您，因为你是他的妈妈，所以他希望你能好好的，您爱他，也希望他能好好的。”
“所以，可以尝试努力一下好吗？我们都陪着您。”林晚握住黎秋月的手，眼带恳求。
黎秋月没有说话，就在林晚以为失败的时候，她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头发，站起身来，朝一直站在一旁不敢动的老太太说道：“张妈，我饿了，麻烦您帮我把桌子上的菜热一热，再做几道陈绩爱吃的。”
说完，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转头问林晚：“林晚，你喜欢吃什么？”
她跟陈绩惊讶地对视了一眼，思索了一下，随即乖巧地笑着回答：“黎阿姨，我喜欢吃番茄炒蛋，谢谢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