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一整节课都提得高高的，不过让她意外的是，这一节课什么也没有发生。
到了下课的时候，林晚挺得直直的腰板，终于微微松了松。
然而，正在这时，她听到老于叫了她的名字：“林晚，来我办公室一下。”然后又看向陈绩的方向，“陈绩，你也来一下。”
林晚木木地点了点头，合上课本就跟了过去。
老于的办公室不大，一共就四个位置，都是本年级的数学老师，坐在他对面的是之前四班的冯老师，另外两个她有些眼熟，但叫不出名字。
她简单地打了下招呼，就站在老于的座位旁边，右手不自觉地掐着左手的手指，手心冒着细汗，低头等着挨训。
这样的场景，就像小时候的噩梦又重演一般，令林晚感到窒息。
陈绩很快也来了，就安静地站在她的左后方。
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自带的那种好闻的气息。
有他在，像小时候那样，她稍微有一些安心，但更多的是怕被喜欢的人看到自己被骂的尴尬。
于老师将手里的教案放下，把成绩单从桌上那一大堆文件里找出来，打开保温杯轻轻吹开表面浮着的茶叶，喝上一口，才看向林晚。
“哈哈，不用这么紧张。”林晚本来等着挨骂，却忽然听到老于笑了起来，“你这一副等着挨训的样子，我哪还好意思说你一个女孩子。”
林晚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这次考试其实进步很大，看得出来是花了心思的，每门都考得不错，只是数学稍微低了一点儿，我想着，是不是我讲得太快了，你刚过来一班，可能还没适应节奏，是我的疏忽，没顾得上你，不过我又实在太忙没时间单独给你讲。”
听到这一席话，林晚原本紧张的心，忽然疯狂涌入一股巨大的暖流。
从小到大，因为成绩不好，不招老师喜欢而带来的恐惧，顿时被驱逐大半。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老师也可以很有爱，即使成绩不够好的学生，也是有资格得到老师的关心的。
就算学生表现得差强人意，老师也是能够将话说得很暖心，让学生发自内心想要更加努力，而不是一顿臭骂和当众羞辱。
林晚喉咙有些哽咽，她暗自用力咽了咽口水，压住内心的这番涌动。
她抬头看着眼前于老师，只见脸上带着笑，皱纹有些明显，看起来比平时上课时和蔼得多，他接着说：“所以，我想找个人帮你补一下，陈绩是我们班的数学科代表，这次考试又拿了个满分，之前落后的同学，都是他帮忙补的，也比较有经验。”
说完，他侧着头看向林晚后面的陈绩，问道：“陈绩，你没意见吧？”
陈绩摇摇头，“没有，听于老师安排。”
“那好，下个月的月考，林同学数学能不能有明显进步就靠你了。”
两人应了老于的话，一前一后出了办公室。
“哎，陈绩。”林晚跟在他后面，向前小跑了几步，跟他并列。
陈绩停下脚步，一双黑眸看向她。
“谢谢。”林晚声音柔弱，心里却早已扑通乱跳。
“没关系，应该的。”陈绩一副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要真谢谢我，得看你行动。”他侧头朝林晚说道，眼里带着笑意。
“好，那就麻烦你啦。”林晚抬头望着他，清澈的眸中似有星星闪烁。
她心中暗喜，原本已有些心灰意冷，不曾想竟因为这次数学考了最低分，得到了陈绩亲自辅导的机会。
陈绩第二天就开始给林晚补课，高中课业很重，其他时间都排得满满的，只好挤中午半个小时的午休时间。
十一月初，学校早就没了午睡，一班的学习气氛很浓，大家吃完饭也顾不得休息，都陆陆续续地到了教室。
林晚平常因为出去吃饭的时间比较晚，所以吃完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学生坐在教室了。
那天，她破天荒地第一个回到了教室，将数学课本和练习册拿出来，想要先温习一遍，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没几分钟，陈绩就到了，他冲着座位上的林晚笑笑，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把凳子拉了过来，直接坐林晚课桌旁边的过道上，一双长腿随意伸着。
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却让林晚紧张到心怦怦直跳。
自高中以来，他们还从没离得这么近过。
“林同学，那要不咱们先从这次的试卷开始吧，这样我就可以知道你哪些地方需要加强一下。”陈绩试探性地说。
“好。”林晚将折好的试卷展开，微微低着头递到陈绩的面前，白皙的脸蛋忍不住又开始微微泛红。
太囧了，错这么多，不会被他笑话吧。
陈绩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强忍住笑：“不用不好意思，你数学不太好，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林晚抬眸，像是不相信这话能从一直待人礼貌的陈绩嘴里说出来一样，“你这人，怎么还揭人伤疤呢！”
陈绩笑得更张扬了，林晚气得睁大眼睛瞪着眼前的人，用力将一支铅笔笔拍在他面前的课桌上。
不过说来也奇怪，就因为他这句话，林晚反倒一点也不紧张了。
她忽然想起来，毕竟他们曾经也是小时候很好的朋友，怎么因为她自己现在心思不纯，就跟人这么生分起来了。
而且，陈绩面对她时，看起来总是很很轻松自如的样子，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反倒是她拘谨扭捏了。
林晚也就不再去胡思乱想，专心听陈绩讲起试卷上涉及的知识点来。
昨天的数学课老于其实已经将试卷讲过了，陈绩只是通过试卷上林晚错的地方，归纳总结下她需要下功夫的地方，所以，没有花了太多时间。
陈绩不愧是从小到大都被老师夸的天才型学生，即使是面对林晚这样普通的学生，也能将解题的思路讲得既比老师清晰明了，还能让林晚能够听懂的。
他声音低沉又不沙哑，听起来既温柔又有青春期男生的独特的魅力，跟林晚讲起题来，还总是很耐心的样子，一双深色的眸子是不是看着她的眼睛。
这样的男孩子，实在很难不让人着迷。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了，陈绩在一边的草稿纸上写下了几个知识点，让林晚再去巩固一下，然后起身回自己的座位，从抽屉里拿了一本崭新的练习册，微躬着身子在拿铅笔快速地圈了一阵，然后才递给林晚。
“这些都是目前我了解到你需要加强的地方，你今天做好，明天中午我检查。”
林晚接过来一看，至少有三十道题，密密麻麻标了好几页。
她想着，这今晚应该得熬夜才能做完了，抿了抿唇，没说什么，却听到眼前的人继续说道：“另外，你把你高中所有的数学试卷和练习册都整理好明天给我。”
“啊？”林晚有些惊讶，但毕竟自己基础不好在先，陈绩肯如此用心她已经很感激了，忙说：“哦，好。”
估计今天的还只是开胃小菜，明天的题量应该更大。
等陈绩回到位置上，林晚竟忽然意识到自己脸上挂着止不住的笑意。
她怕不是什么变态吧？！
第8章 离你更近了一点
从那以后，每天中午，陈绩都会给她辅导半个小时的数学。
这半个小时里，她的感官被无限放大，他说话的声音，身上偶尔带着的薄荷味口香糖的气息，还有他认真讲课时帅气的侧脸。
因为其他同学也在教室学习，有的困了就趴在桌子上午睡，所以他们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他那原本就好听到仿佛加了滤镜一样的嗓音，就带了些微的气音，尽管林晚一再告诉自己不能存什么别的心思，但偶尔还是忍不住会耳朵发红。
还好，他没发现。
一天上午到了做早操的时间，林晚出了教室准备下去操场，在楼梯遇到了走在前面几步的周棠。
周棠看见她，朝她友好地笑了笑，停下脚步等着林晚一起下去。
她一上来就挽着林晚的手臂，虽然她们说过几次话，但关系好像没有到这么熟悉的地步，林晚不由得身子一僵，但脸上没露出什么反应。
只听周棠语气轻松，有些半开玩笑半八卦地问道：“陈绩给你补课，感觉怎么样呀？”
她顿了一秒，跟周棠抱怨：“别提了，他简直就是个魔鬼。”
“哦？怎么说？”周棠似乎来了兴致，仿佛是听到自己期待听到的话，眼里闪过一丝光亮。
“本来作业就多到不行，他还让我把从高一到现在的数学题全部重做，害得我天天晚上挑灯夜战。”林晚指着自己挂了好久都快半永久的黑眼圈，吐槽道：“你看我的黑眼圈。”
“陈绩还真是，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周棠一看林晚眼下明显暗沉的一片，有些心疼的样子：“回头我说说他。”
林晚心里一紧，周棠的话，明显是在宣誓主权。
而她林晚自己，却连生气的资格都还没有。
“那就有劳你了，恐怕只有你能帮我了。”林晚一脸感激。
周棠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她们很快下了楼。
教学楼离做课间操的大操场有一百米左右，他们班的队伍排在最右边，所以还要走一段。
两人安静得有些尴尬。
周棠像是意识到了，忽然想到了什么，凑到她耳边低语：“悄悄跟你说，你知道为什么，每次数学最后一名老于就安排陈绩补课，他这么招女孩子喜欢，咱们班女同学却没人敢考这最后一名吗？”
“为什么？”林晚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以为是一班学风比较好，竞争压力大，没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
“哈哈，你不是领略到了么？他就是个魔鬼，让他补一个月课，作业多到崩溃，而且要是下次月考还最后一名，岂不是打他的脸？”
见林晚没搭话，也不知听没听懂她的意思，周棠又补充道：“更何况，他那么聪明，也得足够优秀，跟他平起平坐才能入得了他的眼吧，就算没什么心思，可成绩老跟不上，他也会累的不是？”
林晚这算是明白了，周棠这是意有所指，想让她离陈绩远一点。
告诉她，她成绩太差，智商跟陈绩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只有她周棠有这个资格跟他相提并论，所以别有什么歪心思了。
她想让林晚知难而退。
要是这个月月考还是最后一名，就丢了人家陈绩的脸，拖了他后腿了。
林晚心里翻了几百个白眼，脸上却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啊，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幸好你提醒我！”
两人说完，正好到了操场上他们班做课间操的位置，每个人做操的次序是随意的，谁先到谁就站前面。
周棠放开一直挽着的林晚的手臂，站在队伍的前面，林晚站在她后面。
周棠转过头给了林晚一个特别意味深长的笑容。
美则美矣，只是承载了太多的心思，显得不太单纯。
林晚也回了个礼貌的微笑，这时候，正好课间操的音乐开始响起。
她看着前方身材姣好的女孩，扎着青春洋溢的丸子头，不知怎么，忽然觉得她美得没有了灵魂。
之前或许是因为在四班的时候见到她在楼梯间送早餐给陈绩，心里原本对周棠就带着敌。
而现在，这种敌意更加明显了。
女孩子的直觉很准，林晚其实早就知道周棠喜欢陈绩。
而她的心思，恐怕周棠早就知道了，原本在这之前，林晚还不太确定，到今天，她总算确定了。
女孩子可怕的第六感。
林晚一边跟个机器人一样机械又懒散地做着课间操，借着往后转的空隙，偷偷看了看陈绩高高瘦瘦的背影，心里暗自下定决心。
尽管其实她之前早就决定了，她不仅要把数学补上来，不让陈绩失望，而且还必须考到第二名，取代周棠的位置，成为他的同桌。
只是之前她被两次月考成绩打击到了，原本这种决心都开始动摇，但，感谢周棠，她让她更加坚定了。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很快又要到12月月考的时候。
林晚见缝插针式地一边学新的知识，一边复习。
早上5点室友都没起她就起了，晚上12点大家早就睡了她才睡觉。
中午也只允许自己睡5分钟，大概是太困，精力有些透支，以前很久都睡不着，现在倒头就能秒睡。
她不是什么天才，自始至终她都很清楚。
她能做的，只有努力，努力，更加努力。
仅此而已。
也感谢陈绩的辅导，让她找到了适合自己的方法，在数学方面不再是白费功夫，她明显感觉到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月考那天，因为前四十名一个考场，林晚、陈绩、周棠在一个教室。
只是，他们远远在前，林晚在靠后的位置。
开考铃声响的那一瞬间，林晚往他们俩所在的方向偷偷望了一眼，深呼了一口气，才开始答题。
两天的考试很快结束，等待成绩的时间是漫长而又煎熬的。
好在栗城一中的老师效率一向很高，第三天，成绩就出来了。
林晚紧张地听着班主任老李在讲台上念着成绩。
第一名，还是陈绩。
老李还在上面自豪地夸了陈绩好一阵，而林晚心都快到从肚子跳到嘴里蹦出来了，她希望下一个名字就是她自己。
那么的渴望是林晚两个字。
她感到喉咙有些干涩，拿起桌边的保温杯喝了好大几口水，才稍微感觉好那么一点点。
第二名，周棠。
据他说，这次周棠还是稳稳的第二，但分数却比之前进步不少，和陈绩之间的分数差由上次的26分，拉到了20分。
老李的声音不算大，但就像一把千斤重的锤子一样，只轻轻一下，就敲碎了林晚的梦和自尊。
周棠两个字，听起来就像是在讽刺她一般。
她不自觉地看了看周棠的背影，她稍稍坐直了身子。
那么骄傲，又那么自信，甚至像是一种挑衅。
第三名，林晚。
林晚终于听到了她的名字，而这时候正好碰到周棠转过来的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