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山欲言又止,觑一眼尤树,心想未来大舅子你千万要记得我今天的牺牲。
“小柔喜欢吃。”尤树说得很有理。
尤可栖:“……”她哥怎么一副宇宙真理的语气。
“不用特意去吃辣的,我没有忌口的食物,”姜劲柔站起来,“今天的主题是欢迎你回来,听主角的。”
“嗯,那就去吃主角喜欢的。”
尤树装作漫不经心,“喜欢”两个字咬得很重。
去吃主角喜欢的人喜欢吃的,四舍五入等于“主角喜欢的”。
尤可栖莫名想翻白眼,此时她一点都不想跟眼前这个麻瓜心灵相通,有喜欢的人就这么理直气壮?了不起啊?
姜劲柔看这架势,以为两兄妹又要开始斗嘴,忙打圆场,“栖栖,蓉记也有不辣的菜,香酥肉炖菜就很不错,等会儿你一定要试试。”
尤树嘴角上扬,对着尤可栖露出一个微妙又得意的笑容。
他用这张俊脸一笑,有种春风化雨润物无声之感。
姜劲柔将他这表情变化看得清楚明白,自然而然代入了自己的想法:就该多笑嘛,明明是个帅小伙。
偏偏在最好的年华经历了最艰难的事。终于过去了,不是吗?
韩山也自带滤镜望着姜劲柔,仿佛头顶天使光环Bling Bling。有她在,这两暴力熊冰山兄妹一个会撒娇,一个会傻笑。
*** ***
一顿晚饭氛围颇佳,吃下来轻松舒服,不用像工作饭局似的,夹个菜都得八面玲珑说段相声。
给自己的亲生节目招商找金主爸爸的那段日子,姜劲柔听到吃饭两个字都犯恶心。
眼看吃到接近尾声,她借口去卫生间,顺便结账。
目前尤树大学刚毕业,尤可栖和韩山还是大学生,她作为“社会老大姐”兼唯一的全职工作人士,理所应当承担起金主姐姐的角色。
出来后意外在结账处看到尤树,小伙子收起银行卡,冲她一脸得逞的样子。
姜劲柔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走到窗前,摸出烟盒,点了根烟。
“小柔,不要抽烟。”尤树的语气听起来无奈又刻板。
“就一根,难得心情好。”
姜劲柔没什么烟瘾,这盒烟还是上个月某次饭局时同事落在她包里的,开封已久,烟已经受潮,薄荷味淡去很多。
“以前我抽烟时,你都不允许。”尤树不满挑眉。
姜劲柔徐徐吐了口烟,“那时你才16岁,未成年人当然不准抽烟,尼古丁有害身心健康。”
“研究数据表明,多抽一根烟平均减少9分钟的寿命。”尤树上前几步,试图给她营造些空间压力。他希望他的小柔能活得再久一些。
“好不好啊?小柔?”
男人声音语调自然上扬,又仿佛夹带着拿捏的狡黠与亲昵。
霸道又撒娇,姜劲柔心跳漏拍:“……那就最后一根。”
见尤树仍旧一脸正色,女人伸出两根手指,推了推他的嘴角:“开心点。”
这是她教给他的。
一缕细细的烟丝沿着指间盘旋而上,她当年不过随口对少年说的“一根烟等于9分钟的例子”,看样子学霸能记住一辈子。
走出餐馆,尤树似不经意般提出要回趟尤宅,恰好“顺路”送姜劲柔回家。
姜劲柔原想告诉他,她家已经早就不住在尤宅那个小区,想想也没有必要再提。
一旦提起,又是一段裹脚布般长而愁的故事。
今晚的饭吃得甚是惬意,因为谁都没有提起类似“最近还好吗?近来如何?”这种话题。
她现在最怕别人上来就抛出一句:“你最近好吗?”
这种开放问题,一问一个准,准让她大脑一片空白,瞬间失去谈话的欲望。
姜劲柔推说自己还要回电视台加个班,她第一次负责大型的真人秀,自然秉着老母亲的心思,事无巨细都仔细把控。
“有的工作带回家做,就没有感觉了,得关在编辑室的小黑屋里,对着电脑,吃着泡面才有灵感。”她解释道。
“晚餐不合口味?没吃饱?”听到泡面,尤树微微蹙眉,一下子抓到奇怪的点。
“打个比方而已,托你的福,今晚吃得特别好。”
尤树这才不情不愿哦了一声。
“大树回来,我就不用吃泡面。所以,大树你有空就多回来吧。”
姜劲柔平时雷厉风行,唯独和尤树说话时声音会非常温柔。
尤树知道,他最迷恋这种对他才有的专属温柔,让他感觉到自己被需要。
姜劲柔也知道,她认为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尤树多少岁,她就认识他多少年。
兄妹俩出生当天下午,姜妈妈就带她去看“小宝宝们”。
姜劲柔坐在阿姨身边,大人将她的手放在蓝色的小包被上,跟她说,“这个是弟弟,他还在睡觉,你要小声跟他说话哦。”
长大后,姜劲柔曾经看过这段堪称「大型历史回顾现场」的珍贵视频: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团子,在大人的哄笑声中,踮起脚跟,搂了一下襁褓里的小婴孩。她看到镜头里的自己低头对着尤树不知说了什么。
尤树也看过这段视频,他喜欢看到姜劲柔低头跟小婴儿说悄悄话时的样子。他好奇当时的她跟自己说了什么,或许在叫自己的名字,或许在说着只有上帝才知道的秘密。
吃完饭,众人往停车场走。尤可栖悄悄戳了戳尤树。
尤树会意,回应道,“晚上等我回去再说。”
看来今晚这餐安抚咋呼狮子的饭没白吃,毛已顺得七七八八。
尤可栖不露半点痕迹,说自己要先回工作室,拉上韩山就走了。
“我送你回电视台吧。”尤树和姜劲柔对视一眼,自然地接过她的包,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抬腿就往停车场走去。
他其实内心很忐忑,努力将步伐控制在合理的频率,走得太快怕她跟不上,走慢了又怕她抬手给自己一个暴栗。
他想等姜劲柔来牵手。
从小他们就牵着手去各种地方。然而他中学出国后再回来,姜劲柔就只牵尤可栖了。
地下停车场很安静,冷冷清清的灯光,倾洒在他身上,地上的影子一会长一会儿短。
姜劲柔从他的背影读出了一份孤独,有点儿恍惚的感受。这些年他一个人待在英国,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 *** ***
晚上十点半是鹏市又一轮下班高峰期,所有抱着“让别人先堵回家”想法的人,将市中心所有主干道堵得水泄不通,高德地图上的显示一路飘红。
大G在车流里磨磨蹭蹭挪行,过了最塞车的高架桥,尤树终于能顺利踩下加油。
在龟速前行的时候,姜劲柔酒足饭饱困意来袭,司机又是从小看到大的竹马弟弟,她顾不上什么礼节,跟尤树说自己眯五分钟。
仰靠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很快就睡到了黑甜乡。
尤树瞥一眼时间,说好的五分钟已经变成三十分钟。
姜劲柔极疲惫的样子,他有些舍不得喊她起来。看她用小号发的微博,知道她其实已经熬了两天的通宵。
她从一个没背景的新人杂记一步步做到执行PD,所有的努力和汗水他都看在眼里。
尤树关掉吵人的车内音响,姜劲柔的呼吸声便在密闭的车里放大起来。
待在她身边,他内心就能得到充实,就算静静地看她睡觉,觉得自己也能一眼万年。
姜劲柔与任何人都不同,通往她内心的入口有且仅有一条,尤树想让自己成为那把钥匙。
尤树将手机轻轻放回中控台,想让她再睡多半小时。
姜劲柔呼吸顿了顿,挪动身子,没睁眼,“到了?”
“嗯,在电视台停车场了。”
“哈?”她揉着眼睛,“怎么你不用登记?”
“登记了,我把你的工作牌给保安看过。”
姜劲柔:“……”
她睡得太死,本来路上还想跟尤树唠唠家常,关心一下小朋友的成长。
“我这次回来不着急走,”像是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尤树温声道,“你要注意休息,等你得空我们再聊。”
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侧身凑近姜劲柔,“小柔,我明天晚上给你送夜宵,不要再吃泡面了,好吗?”
男人离得很近,姜劲柔的耳朵能感受到他呼吸里的湿意。
大脑莫名空白了一瞬,姜劲柔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咔哒”一声,在她迟疑的这会儿功夫,她座位上的安全带被松开,带子顺着尤树的手心弹回座位侧边。
尤树低低笑了声,问:“怎么?紧张了?刚才心动吗?有没有小鹿乱撞、心跳加速的感觉?”
话音刚落,额头上就迎来姜劲柔的一记暴栗,“乱讲,姐姐能随便这么撩么!我看你还是欠揍。”
“嗯,姜劲柔你可以再多揍我几次,我绝对不还手。”尤树语气懒懒散散的,保持着【请君开打】的姿势,一动不动。
“傻样儿!”姜劲柔忍不住笑了,提着挎包下了车。
没走几步,听到尤树叫住她。
“小朋友,还要交代什么呀?”她心情很好地问。
“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尤树轻哂,伸出手臂,随意地搭在车窗边上。
黑色的SUV,车里是一张成熟清冽的脸,跟傍晚时站在客厅里害羞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姜劲柔耳畔又出现那湿润温热的感觉,她思绪缥缈,忍不住开始思考。
紧张吗?心跳吗?
当然不能啊!!!
她跟尤树认识二十余年,从小一起长大,自己早已对他漂亮的外表免疫。可以肯定的是:她对他绝无男女之间的性/趣。
“喂!姜劲柔,你是不是想歪了?”
尤树饶有兴趣地直起身探出窗外,亮晶晶的眼眸里透着一点儿揣测的心思,“我是问,明天晚上给你送宵夜,好吗?”
臭小子!都是哪里学的套路。
姜劲柔笑而不语,临近电梯时才转身,见尤树一动不动,凝神盯着她,仿佛一直在等待着她的下一句话。
见她转身欲言,他抿了抿唇,像等待投喂的小狗不受控制地舔舌头。刚刚他发乎情却没能止乎礼,本能地捧着真心说了些不受控制的话,完全不知道姜劲柔会怎么看他。
世界冰冻了一整个世纪,这会儿女人才轻飘飘抛出一个春天,“看你表现。”
尤树闻言,面露笑容,终于松开一直攥紧的手心:“好,那就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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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姜劲柔:臭小子,撩妹的套路都是哪里学的?
尤树:哪有撩妹?明明在撩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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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灌溉营养液的老朋友:柠檬成熟时、埋在書堆的貓;戒烟大使尤树同学:拒绝烟草,珍爱生命。
再次敲黑板:吸烟有害健康!(小说角色行为仅为剧情服务)
第4章 女盆友
接风餐结束,尤可栖跟着韩山回到工作室。放下包包,就开始埋头画设计图。
“你还真的在工作啊?”韩山凑近去看,他以为“加班”只是她用来单独留下姜劲柔和尤树的借口。
尤可栖:“……不然嘞?”
韩山在她身旁随地坐下,头靠着工作台的柜子,掏出手机开始肝王者,“为什么我的段位总是上不去?”
“因为你菜啊。”
韩山低低笑,又问:“为什么尤可栖还不答应做我女盆友?”
尤可栖握着Apple pencil不动了,抬腿踢他,“好好说话,不当女盆友。”
韩山忽然福至心灵,嗅到一丝不平凡的气息,倐地支起身子,双膝还跪在地上,“好好好,不做女盆友,那女朋友呢?可以吗?”
尤可栖没看他,脚下继续不轻不重地踢着,“不然呢?那干嘛叫你一起来吃家宴?真当自己只是合伙人啦?”
“嗷呜~~~”韩山像大金毛般兴奋,对准尤可栖脸颊用力啵唧一口,“我有女朋友啦!哈哈!你同意啦!不准反悔!”
这么一想开心得要窜天,搂着女朋友又结结实实亲了一遍,才高兴地在地板上打滚,嘴里已经嚷嚷成:“我有老婆啦!”
尤树回到家,推开家门就看到这么诡异的一幕:韩山在地上像条翻滚的扭曲的毛毛虫,尤可栖面带微笑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这是几个意思?”尤树摇了摇手里的车钥匙,“需要送他去医院吗?”
韩山闻言一个鲤鱼打挺,冲上来想抱尤树,“大舅哥,哦不,以后您就是我的亲哥啦!”
尤树嫌弃,伸手抵住他的额头,阻止他再靠近自己。
“你这就答应他了?”尤树忍不住问妹妹。
“怎么?舍不得我啦?”尤可栖笑吟吟,“今晚受到启发了,能喜欢别人的感觉挺不错。”
她从小听同学讲电视剧里的狗血情节,每每听完总是轻嗤一笑,这有什么夸张?编剧压根没放开了写。
艺术源于现实,如果她把认识的那些叔叔阿姨极品人才的事都写出来,会不会得一个奥斯卡最佳编剧奖?
原本从小打定了「不婚不恋爱」的主意,在遇到韩山之后,她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决定变成「不婚可恋爱」。
她学着姜劲柔抚摸尤树脑袋的动作,踮起脚,揉了一把韩山的头发,手感真的很不错。
若不是大舅子此刻就直愣愣杵在眼前,黑带六段的长腿跃跃欲试的样子,韩山觉得自己肯定按捺不住,要把尤可栖再狠狠亲一遍。
摸脑袋什么的,野蛮女友啊!太舒服了!
尤树听不见韩山腹诽,只瞅见熟悉的亲昵摸头用在别人身上,脸色顿时不太好,沉声道,“千里迢迢叫我回来就是看你摸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