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信仰——椿与春日
时间:2022-06-14 08:45:25

  因为院里有活动,辅导员让原理担任主持人,学校现有的几套西装因为存放不当不能再用,又不能穿得太休闲,原理便答应辅导员,抽时间去商场买套正式一点的衣服。
  辅导员说的是回来他报销,原理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用。
  军训结束后正好有半天时间,他问方程能不能陪他去,当时方程似乎是思考着什么,顿了一两秒,在他以为她不会答应的时候,点了点头。
  因为目标明确,买衣服并没有花多少时间。付完钱从店里出来,过了不到十分钟。
  商场离学校近,应方程的提议,他们,没有坐车,慢慢地走着回去。
  一路上方程一如既往地话少,只有在路过一个幼儿园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
  “去看看吗?”
  并不高的围墙里,能看见小操场上玩各种各样游戏的小朋友。
  有的在滑滑梯,有的在玩沙子。有的三五成群,有的形单影只地蹲坐在角落里,用羡慕的眼光看着别人。
  方程是在来时透过车窗看见这所幼儿园的,心里像着了魔,就想来看看。
  她没有回答原理,径直往幼儿园大门口走去。
  可能是到了放学的点,有的家长已经到门口来接孩子了。
  老师领着孩子从园内出来,往往还没到门口,小孩就朝自己父母飞扑过去,后者一个趔趄,却还是把孩子抱得紧紧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人的直觉有时候准到自己都难以相信,和方程一样看见那样一副美满的画面时,原理心里隐隐不安,似乎是提前感知到了一些东西。
  “原理。”
  方程轻声喊他,却并不看他,“我们的名字,好像真的很有意思。”
  原理从门口收回目光,那份不安在一瞬间肆意生长。就好像如果他不看紧一点,下一秒方程就会消失不见,真的再也不出现在他生命里。
  一个小女孩背着卡通书包从他们身边跑过,方程低下头一路注视着小女孩,直到她冲进自己爸爸的怀里,落下一串铃铛般清脆干净的笑声。
  方程在原理询问似的一声轻呼中再次开口。
  “就好像,从拥有这个名字开始,我们之间就有了某种纠葛一样。这就是你说的,‘我们很有缘分’吗?”
  这句话一出,原理的心霎时像漏了一块一样,呼呼地漏着风。
  他再也忍不住,上前抱住方程,一遍遍在她耳边喊着她的名字,每一声都好像在反复确认,她是不是真的还在他眼前,确认她没有离开,确认他真的切切实实地和她相拥着。
  一米八的大高个抱着一个女生,眼眶里盈着点点泪水,连声音都是带着哭腔而有些哑然的,若是个不知情的旁人看见,还以为是他受了极大的委屈。
  方程任由他抱着,眼角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溢出了一滴眼泪,她眨巴着想要收回去,泪珠反而更顺畅地顺着她干净的脸滑落。
  记忆里那些片段在一瞬间变得异常清晰,恍然间原理觉得自己又变成了那个稚气的小男孩,他越过人群,紧紧地,紧紧地,从牵起方程的手,变成了抱着她。
  他能听见那天福利院喧闹的人声,听见方程回答他说,“好啊”。
  那是他问她,要不要跟他走。
  他是真的,想要带她回家的。可是他太傻太迟钝了,过了那么久,直到他们都已经这么大,才发现她离开原家的真相。如果他能早一点再早一点……
  可是啊,这世界上从来没有如果。
  幸运的是,他再一次找到方程了。
  人的记忆也很奇怪,我们可能有一天突然忘记了很常用的一个汉字怎么写,突然忘记一个整天在身边转的朋友叫什么名字,却对在街头擦肩而过的一个陌生人念念不忘,把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故人和与他相关的一切记得清清楚楚。
  比如,原理记得关于方程的一切,方程也记得关于原理的一切。
  哪怕只是一句在别人看来,可能没什么记忆点的话。
  幼儿园里放着节奏欢快的儿歌,和着小孩的欢笑声,他们在边上显得有些突兀。
  半晌,原理放开方程,有些狼狈地擦了擦又红又湿的眼角。
  “对不起……”
  他不是说在方程面前哭这事。
  方程摇摇头,转身往外走去,原理步步紧跟。
  “我还记得你们来福利院那天的情形……”
  快要走过福利院的时候,方程回头最后看了一眼,眼睛因为刚刚溢出过眼泪而被浸润得更加清透明亮。
  原理知道坦白不一定意味着放下,可方程愿意坦白,也总算是,愿意重新给他一点信任。
  他由着方程说下去。
  “我站在墙后面,看见你们从车上下来。叔叔阿姨牵着你的手,你们真的,像那种美好家庭宣传片的那种样子。那时候我是羡慕的,我想,或许我其实是渴望一个家的,一个有爸爸妈妈,甚至有一个小弟弟的家。
  所以那天我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格外地开朗,才被你们选中。”
  “什么意思?”原理没太听得懂她最后一句话。
  方程望着他笑了笑,明媚的阳光洒落她脸上,却好像怎么都照不亮她心底深处的某些东西。
  “别的人家来领孩子,都是一男一女。带走孩子的时候高高兴兴,但通常没过多久那些孩子就会被送回来,送他们来的还是带走他们的人,只不过怀里会多一个还不能走路的小孩儿。边远地区管得不严,只要能找出理由,福利院也拿他们没办法。
  我还小,但在整个院里我算是年纪大的,我明白那意味着什么——被当做寄托选择被再当做累赘二次抛弃,是会在人心里留下一辈子的痕迹的。”
  好像大概明白了方程要说什么,原理皱着眉,伸手想要抓住方程的手,犹豫着,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所以经常是一有人来领孩子,我就躲得远远的,不让他们看见。
  你们不一样,你们来的时候,就是一家三口。叔叔阿姨牵着你的手,你明明已经和我差不多年纪,再那样好像应该显得有些幼稚,但并没有,我只看到你们间多么融洽多么有爱。
  我想的是,或许我也是可以有一个家的,在那个家里我不必成为所有人都倾注所有关心的人,也不会成为蹲在一脚永远被忽略的人。我和你共同享有大概均衡的一份陪伴,然后相亲相爱,不会被抛弃……”
  原理这才明白过来,变的从来都不是方程,而是给过她一点希望又把她推入黑暗的世界。
  或者说,是他,造成了这一切。
  阳光和煦的街边,一个男孩抱着一个女孩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因为哽咽而几近无声。
  女孩相比之下平静得多,然而种种过往在脑海里一一闪现,她终究是绷不住,水雾蒙上眼睛,然后顺着脸庞,滑落地面。
  这世界上相遇和离别每一天都在上演,可原理从来不知道,在他和方程的相遇与离别中间,还隔着这么多东西。
  所以那天方程抓了一大把糖,却没有吃,因为她根本不喜欢吃糖,不过是为了融入人群。
  或许她只是觉得梅子没有糖那么甜,却被原理当做她的喜好记了好多年。
  明明她是有预谋的,可原理还是庆幸,那天他放弃了参加学校表演的机会,跟着苏梅和原罗茂去了福利院。
  或许冥冥之中,在原理穿过人群走到方程面前之前,他们之间,就已经有了很多注定。
  注定要遇见,注定要再遇见。
50
  方程真正生日那天, 她早早起床去快递驿站拿了廖兴梅和张明月他们给她寄的一些礼物,回来时正好在宿舍门口碰见了原理。前一天晚上他们约好了一起出去校去逛逛。
  距离那一通电话已经过去了有段时间了,两人偶尔约着一起上下课一起吃饭,谈学习谈生活, 却从来没有往那件事上扯。
  那番话背后蕴含的信息, 他们都心知肚明。
  “等我会儿,我先把东西拿上去。”
  方程抱着一个大大的纸箱, 看样子没有多重, 但生生挡住了她整个上半身, 只露出个头来。
  都到宿舍门口了,原理也不能进去,便只能嘱咐她慢一点,“好, 慢点别急。”
  早上出门的时候是随便穿的运动长裤和白t, 头发也只是简单地扎了个马尾。她本来只打算换身干净的衣服就出去,刚放下快递纸箱, 关智诚那边好像感应到了一样, 紧跟着就打来了电话。
  “喂恩人?快递拿到了吗?”关智诚声音一如既往地粗犷。
  “拿到了,刚拿回宿舍,谢谢你们。”
  方程从衣柜里拿出昨天刚洗完晾干的衣服,然后蹲下身从书桌下面把运动鞋也拿了出来。
  关智诚那边不止他一个人, 她还听见了廖兴梅的声音。他们应该是在关智诚家里, 因为廖兴梅跟另外一个人说了句“谢谢阿姨”。
  他们的学校离家近,又碰上中秋,怎么也得回家看看。
  然而思川原理家里,苏梅看了眼端着果盘的廖兴梅和正打电话的关智诚,低声让廖兴梅别拘谨, 跟关智诚好好玩,自己转身就去了关智诚家。
  廖兴梅端着果盘,只能拿手肘戳戳关智诚,挤眉弄眼示意他赶快切入正题。
  关智诚一边看着她嘴型,一边举着手机跟方程讲话:“那什么,恩人,今天生日肯定要出去玩吧!那个那个,你把快递拆开呗,廖兴梅给你买了条裙子,张明阳,呸,张明月给你买了双鞋,你换上看看?”
  方程刚穿好鞋站起身,听见关智诚这么说,她走到桌子前,还没动作,那边关智诚又催了声。
  “真的挺好看的,廖兴梅都替你试穿过了,你们身材差不多,都没怎么见你穿过裙子,生日嘛,来点不一样的?”
  后面那句话有点底气不足,因为廖兴梅瞪着他,觉得他这话说得不怎么行。
  她夺过关智诚的手机,后者便凑过头来仔细听,廖兴梅把自己手机打开点开和原理的对话框,让关智诚问问原理在干什么。
  “程?”
  廖兴梅听见方程回应后继续说:“裙子真挺好看的,也不是很花哨很幼稚的那种。总之,你打开看看嘛,要实在不喜欢也不是非穿不可。试试嘛,好不好?”
  方程正想说原理还在等她,下一秒廖兴梅就迫不及待地把原理抬了出来,“太巧了,刚刚原理跟关智诚说他在你宿舍楼下等你哎,关智诚说了你换衣服呢让他多等一会儿,你就试试嘛试试嘛~
  确实方程看了眼手机,原理也发来条消息让她慢慢的不用着急,他坐旁边小亭子里等一会儿,顺便看看有什么好看的电影和好玩的地方。
  虽然他早就做好了功课。
  方程不傻,廖兴梅和关智诚无非是想让她穿给原理看,要不是他们隔得远,她相信廖兴梅恨不得再给她化个妆什么的。
  下一秒,廖兴梅:“你也可以简单涂个口红什么的,我都给你买了。”
  “……”她就知道。
  她给原理回了消息,说自己尽快,然后跟廖兴梅说了谢谢,答应她穿上试试。
  仔细想想,她从小到大,除了班级全员参与文艺活动时统一要求,好像确实没怎么穿过裙子了。
  以前上学又都有校服,连别的衣服都没几件,现在身上的衣服都还是去年曾轶去外地的时候给她买的,当时爷爷有给他钱,具体后来收没收她也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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