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谎——春天不见你
时间:2022-06-15 07:43:25

  他挂断电话,抬头看见神色有些呆愣的少女,微卷的长发安静乖巧枕在她的肩侧,刚睡醒更衬气色,唇红齿白,五官精致。
  江措随手将手机揣回裤兜,黑白分明的眼睛无声望着她,他的双眸像平静深沉的湖水,蓄满各种情绪,表面上看又是风平浪静。
  他默默攥紧手指,咽了咽生涩发紧的喉咙,故作淡定的问:“梁行远请客吃晚饭,要一起去蹭个饭吗?”
  宁樱形容不出他的眼神,幽沉晦暗,漆黑如墨,但好像又有一丝看不穿的紧张。
  她撞上他静若寒潭的双眸,鬼使神差,她答应了下来:“好。”
  江措开了车,一辆黑色的保时捷。
  宁樱感觉这几年他混得的应当不错,车里静默无声,他开车慢悠悠,不慌不忙也不暴躁。
  车窗外是天空是一片瑰丽的黄昏,洋洋洒洒的灿灿金光穿透云层,如柳絮缓缓沉落。
  索性路程并不遥远。
  十分钟后,江措在朝南路的江南宴门前停了车。
  宁樱临到头开始打退堂鼓,她有点后悔一时冲动答应和江措一起吃饭。
  她问:“除了梁行远还有谁?”
  江措:“顾舰明,还有我的几个大学室友。”
  她哦了一声就又没有后文。
  实在尴尬。
  宁樱抿了抿唇,“有帅哥吗?”
  空气仿佛死寂了瞬间。
  她这句话像投入安静湖面的一颗碎石,激荡起涟漪。
  一声冷呵,男人眉眼稍有些不耐,“你面前不就站着一个吗?”
  “……”
  宁樱本想呛回去,不过他也没有胡说八道。
  江措确实长得很好看,哪怕端着清冷疏离的姿态,也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包厢里,只剩江措迟到。
  毛鑫伟在江措过来之前,向顾舰明探听八卦,“江措今晚要带相好?”
  毛鑫伟外号伟哥,但他特别讨厌别人叫他的外号。
  顾舰明没来得及回答他,门被推开。
  宁樱安安静静跟在江措身后,脸蛋精致,面色冷淡,她很漂亮,清纯又妩媚。
  毛鑫伟以为江措和她是男女朋友关系,两人刚落座,他迫不及待开始损他:“江措,你不是水泥封心再也不爱了吗?”
  江措:“……”
  毛鑫伟招招手和宁樱打了个招呼,又继续和江措说:“不是说恋爱狗都不谈吗?”
  江措一脸嫌弃拿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狗不谈,我谈。”
  毛鑫伟怒骂他不要脸,然后盯着宁樱的脸看了良久,忽然拍大腿“卧槽——”了声。
  这不是江措念念不忘的前女友吗?
  江措提前捂住他的嘴,“吃饭吧。”
  宁樱有些拘谨,江措坦坦荡荡往她碗里夹菜。
  他自己没动几筷子,见她放下筷子,“吃饱了?”
  宁樱点头:“嗯。”
  他们这帮人吃饱后就开始闹腾。
  提前准备了些红酒和啤酒,幼稚玩起扔骰子游戏。
  江措喝的不多,但他酒量不好,沾酒就醉,不过他微醺也看不大出来。
  只是性子比平常活络。
  毛鑫伟说他的肾就是摆设,抿了半杯啤酒就不行了。
  话题忽然被抛到宁樱面前,她本来低着头在用手机回复徐茴的消息,听见这声问缓缓抬头,她抿唇说:“好像是这样,他一个肾和两个确实没什么区别。”
  消解酒精的能力,都很差。
  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这话引人遐想。
  江措似乎没生气,面对好友微妙的眼神也没打算解释,光明正大开始摆烂。
  毛鑫伟觉得他一脸“我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表情。
  宁樱欲解释。
  毛鑫伟拍拍江措的肩,“兄弟,你的苦我心里懂!被女朋友这样说确实伤自尊,但是我绝对相信你!来!干了这杯苦涩的酒,真男人永不言败!”
  江措的眼睛还盯着宁樱,目不转睛,平静的黑眸里仿佛酝酿惊涛,他按住喝多开始人来疯的毛鑫伟,绷着正经的脸孔,语气低沉,“伟哥,你别吵。”
  夏然被凶的毛鑫伟:?
  江措:“我等下要从你那里进货了。”
 
 
第六章 :
  所有沉默都落空。
  ——2015年3月19日。
  ——江措。
  *
  喧闹的背景。
  骤然冷寂。
  毛鑫伟怔了半晌,好气的同时又觉得很好笑,“能不能别喊我伟哥!”
  他憋不住心里的感叹:“你怎么能做到如此的厚颜无耻?这种话说出来也不嫌幼稚。”
  江措撩了撩眼皮:“男人至死是少年,懂吗?”
  毛鑫伟:“……”
  宁樱无声咽了两下喉咙,忍不住偷偷地朝他看了几眼,短暂急促,心跳如擂。
  男人立在橘黄色的灯光下,笔直的身躯犹如一棵锋利的树。薄唇淡淡抿了抿,吊儿郎当又懒倦的神色,看着没个正形。
  无论何时,他都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
  毛鑫伟酒量也不好,灌了两瓶啤酒开始发酒疯。
  他看了眼江措,又看了看隐藏在角落里的宁樱,悲从中来,声泪俱下的哭诉自己活了二十多年还没谈过恋爱的这件事。
  毛鑫伟抱着江措,毫无颜面扯着嗓子哭嚎:“我们江措真是个好男人!!!”
  江措:“……”
  毛鑫伟至今都是单身,越想谈恋爱的人越要遭受感情的毒打,曾经网恋还被骗钱偏心,可谓损失惨重。
  他叹气:“如果我是你老婆就好了!!!”
  江措真的要吐了。
  他面无表情扔开毛鑫伟搭在他肩上的手,高冷的眼神上下打量了眼对方,“你?”
  短暂停滞几秒,他冷笑了声,缓缓吐字:“我现在就去死。”
  江措无意和醉鬼纠缠,瞥了眼时间。
  晚上八点,不早不晚。
  他的目光越过他们定定落在今晚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少女身旁,四目相撞,她仓促别开眼。
  江措抿唇:“我送你回家。”
  宁樱说:“你喝酒了。”
  江措:“嗯,叫了代驾。”
  宁樱:“噢。”
  司机还在过来的路上。
  江措和宁樱站在餐厅门外的台阶上,晚风轻易袭来,扬起少女松软乌黑的发丝,灯下映着她颈部这片细嫩白皙的皮肤,沁着沉静好闻的幽香。
  地面倒映两人的身影。
  宁樱低头看着他的影子,鼻尖浮起淡淡的酒气,她主动打破僵硬沉默的气氛,“你好像还挺……”
  踌躇片刻,她想了想,“受欢迎的。”
  江措偏过脸,“确实。”
  他启唇,说话不紧不慢:“怎么,你有危机感了?”
  宁樱说话语速很慢,带着点南方口音,她很镇定:“这倒没有。”
  江措意味深长吐出个哦字,或许是以前在军校的习惯,他的站姿永远都是笔挺挺的,他闲散开腔:“你得抓紧机会了。”
  宁樱困惑。
  江措掀了掀薄唇,面不改色:“刚才你也亲眼目睹,连个男的都想追我,要给我当老婆。”
  宁樱心想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迟疑片刻,她抬起眼睫,乌眸静静对上他的双瞳,“那我…祝你们幸福?”
  江措难得吃瘪,兜着手没吱声。
  代驾骑着电瓶车匆匆赶到,摘下头盔,连忙道歉说自己来晚了。
  江措把车钥匙交给代驾,拉开后座车门,朝里微微颔首:“你先请。”
  宁樱沉默,她原本想坐副驾驶。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先发制人。
  宁樱弯腰钻进宽阔的车内,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片刻之后,身边浮起内敛清冷的香,他漫不经心落座,漂亮修长的拇指慵懒交叠,搭着膝盖。
  距离太近,宁樱感觉已经被他的气息包围,浅薄的酒意里夹杂着晚樱的冷香。
  一般江措喝酒后会很安静,乖乖闭着眼,不言不语。
  宁樱忍不住抬眸看他。
  以前梁行远过生日,他们喝了点酒,都是度数不太高的啤酒。
  江措喝得也不多,满打满算也才半杯,但是整个人像是吃了安眠药似的,困得眼睛都不睁开。
  他酒品好,醉后也不会发疯,安安静静的,乖巧待在角落里。
  除了有点粘人,抱着她的腰不肯松手,什么都不说,只有再她试着起身离开时,才会睁开自己这双漂亮的眼眸,蹙着眉盯着她看,用力扯住她的手腕,不放她走。
  声音慵懒沙哑:“你要去哪儿?”往往这个时候,宁樱是走不掉的。平时江措性情温和,予求予给,但那一瞬间,他蛮横的占有欲浓烈的不像是他。
  宁樱看着现在的他,画面逐渐重合。
  让她有点分不清时间。
  男人白皙的脸隐匿在夜色里,暗光浮沉。
  男人的喉结明显凸起,姿态懒散,漂亮的眼微微闭着,眼尾下方有颗潋滟的痣。
  宁樱以前很喜欢亲他眼尾的这颗痣。
  身高差使得她做这件事还需要少年的弯腰配合。
  男人忽然掀起眼睑,口吻随意:“你明天上班?”
  宁樱沉思,“嗯,要去一趟公司。”
  朝九晚五还有双休的工作,在如今并不常见。她需要提前去公司签订劳动合同。
  江措从鼻腔里闷声嗯了个字,一时片刻就再无后文。
  他的话反而激起宁樱的好奇心。
  当年,高考毕业。
  江措考上了全国最好的军校,留在苔青市的国防科技大学,她虽然没有读军校的同学,也知道里面管理严格。
  可他看起来,怎么还是无拘无束吊儿郎当的大少爷模样?难道军校的管得还没有高中那么严吗?
  她润了润嗓子,用词万分客气:“请问江先生在哪里高就?”
  江措听见从她口中吐出的这个礼貌尊敬的“江先生”,似笑非笑的看向她,慢悠悠开腔道:“没什么正当职业。”
  顿了顿,“在一家不知名的户外登山品牌里工作。”
  宁樱对这方面不是很了解,听起来和无业游民好像也没有特别明显的区别,沉默半晌,她恍然大悟般点头,干巴巴说了句场面上的客套话:“还挺…接地气的。”
  江措揪着她说的字眼不放,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咬文嚼字:“接地气?”
  男人微抬下巴,弯曲的拇指逐渐延展,修长且骨节分明,指腹轻点,他扯起嘴角,“你以为我卖解放鞋的?”
  宁樱:“……”
  她没有这个意思,但是这和她想象中的确实很接近。
  卖户外登山用品,难道不就是卖鞋吗?
  代驾司机有意活跃气氛,边开车边和他们的寒暄。
  找的话题接地气又日常。
  “最近油价又涨了,这种宽敞的大车,比一般的小轿车更费油。”
  油价近来飞涨,出行的成本也大大增加。不过司机也只是随口一提,对于能开得起保时捷的人,想想也知道不会在乎这点钱。
  “嗯。”
  司机透过后视镜观察后排的两人,男才女貌,像是热恋期里闹别扭了的小情侣。
  “我觉得你们夫妻俩开辆小轿车就够用来通勤。”
  江措神色懒倦往后仰靠,他表情淡淡的,悠悠吐字:“我这双大长腿……”
  慢条斯理,不慌不忙补上接下来的几个字:“就无处安放了。”
  宁樱忍不住侧过眼扫了扫他的腿,笔直修长的双腿曲着膝盖,确实有些无处安放的狭窄。
  一路沉默,她的手机忽然弹出消息,是昨天的退款到账提醒。
  一百七十二块钱,原封不动退回她的账户。
  她并不打算再给他转账,这让她看上去很矫情。
  路程过半,司机才想起来问江措的地址,他报上宁樱所住的小区,揉了揉疲倦的眉心,哑着嗓子低语:“你先送她。”
  *
  宁樱回到家里,洗了个澡后,毫无困意。
  她盘着腿坐在沙发里,电视机里无聊的综艺节目,她神色怔怔,心不在焉。
  无意之间,余光瞥见沙发角落里的一张照片。
  她伸手,拇指葱白细瘦,捏着看似已经有了年月的照片,羽睫低垂,眼皮轻颤。
  照片的背面,印刷着年月日。
  ——2016年,9月10日。
  ——国防科技大学。
  新生留念。
  阳光灿烂,炽明澄黄的日光浇在少年如玉白皙的脸庞,乌发柔软,眉眼清晰,迎着绚烂的阳光,面无表情,黑眸冷冷淡淡注视着镜头。
  他穿着军绿色的衬衫,裁剪合身的军装裤,皮革腰带干净利落,衬衫下摆没入腰间,衬出诱惑的腰线。
  少年身材优越,双腿笔直修长,衬衫袖口上卷两节,腕骨削瘦,雪白皮肤底下藏着隐隐约约可见的青色血管,他双手插兜,眉眼冷漠。
  少年的冷漠和其他人热烈如骄阳的笑容,像是极致的两端。
  他好像一点都不开心。
  宁樱沉默盯着照片上精致冷淡的少年,指腹轻轻抚过他的眉眼。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穿着军装的模样,他像一棵立于风沙中、暴晒烈日下的透明小白杨。
  宁樱攥着照片,心头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这张照片,应该是今天江措睡觉的时候,不小心落在沙发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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